韩晓

    网剧经历了一年的井喷期，就「迎来」了新《通则》。虽说《通则》的制定发布单位为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与中国广播电视联合会，从暂时的情况来看，并非某些媒体误读的「总局发布新规定：网剧审查权要上交国家」，但《通则》和「24小时不间断监看」正传递了他们「排除万难」也要对文化领域的重镇之一——网络剧电视剧加大整治力度的讯号。

   有人说网剧的时代已经到来——这一点也不夸张。

    媒体数据显示，截至2015年9月，全网已上线的网络剧247部，共计3334集，50017分钟，而2015年前9个月制作的网剧数量相当于2014年「自制剧元年」的总和。网剧投资额还在不断增加。2016年，投资在2000万元（人民币，下同）以上的网剧有近20部，其中包括投资成本高达5000万元至上亿元者。

    网剧时代的到来无疑点燃了一批影视投资人的激情，以往一些因电视剧制作的审查门坎而无法推进的项目，终于找到了新的形式得以「复出」。然而现在，这个市场里的资本方和制作者可能要更小心一点了。

    电视剧不能播的网剧也不同样

    在2月底举行的电视剧四大行业委员会的联合年会上，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以下简称总局）电视剧司司长李京盛对外宣布：在线网剧将与线下电视剧统一标准，接受广电24小时不间断监看。同时，由中广联电视制片委员会和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共同制定的《电视剧内容制作通则》（以下简称《通则》）公示。

    《通则》中规定：「宣扬灵魂附体、转世轮回、巫术作法等封建迷信思想」、「表现和展示非正常的性关系、性行为，如乱伦、同性恋、性变态、性侵犯、性虐待及性暴力等」、「展示和宣扬不健康的婚恋观和婚恋状态，如婚外恋、一夜情、性自由等」内容都不得出现在电视剧中。

    有网友对此吐槽称：「我认真拜读了之后，发现以下题材是不能拍的：1.三国演义，违反了宣传中国封建王朝对外征战的条款(七擒孟获)；2.水浒传，违反了宣扬暴力的条款；3.西游记，违反了过多宣传和展示宗教教义的条款，也违反了宣扬灵魂附体，转世轮回，巫术作法等封建迷信思想；4.红楼梦，违反了表现非正常的性关系，如乱伦(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均为表兄妹关系)。我决定响应号召，去看个《小蝌蚪找妈妈》提升一下正能量，咦，我忘了，建国以后动物不许成精。」

    虽然是极尽调侃之能的吐槽，却也表达了不少网友的不满之情。坊间有评论认为，虽然加强管理也是好意，尤其在保护未成年人方面很有意义，但是涉及相关题材就一刀切地下架或封禁处理，也会导致一些问题。从艺术角度看，可能会扼杀一批杰出影视作品，如《霸王别姬》、《断背山》、《暹罗之恋》等（均涉及同性恋题材）；从管理角度看，查封管理再严格，在如今的数字化时代，只要有广阔的受众市场，「禁片」真的能被删干净么？

    「有规矩比没规矩好」?

    网剧不过经历了一年的井喷期，就「迎来」了新《通则》。虽说《通则》的制定发布单位为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与中国广播电视联合会（总局官方至今并未正式发文），从暂时的情况来看，并非某些媒体误读的「总局发布新规定：网剧审查权要上交国家」，但《通则》和「24小时不间断监看」正传递了他们「排除万难」也要对文化领域的重镇之一——网络剧电视剧加大整治力度的讯号。

    说到底，这还是中国影视剧审查制度的问题。

    作为中国最著名的导演之一，冯小刚在各种场合各种时间段都曾公开批评过电影审查制度。据联合早报网报导，在2015年两会政协的文艺界别小组上，全国政协委员赵宝刚和冯小刚纷纷「炮轰」审查制。文中称，赵宝刚认为，审查制度没有与时俱进，限制了创作思维，「现在遇到的问题跟30年前是一样的」。冯小刚则在此时表示：「我们打交道了30年，未来30年甚至50年，别说了，改变不了！没有人想改变！我不相信会改变！」

    而在2013年4月举行的「2012年度中国导演协会表彰大会」中，冯小刚曾公开表达对审查制度的不满，说：「一个导演写下一个好的细节的心情，和明明知道这样好，还要往不好了改时各种折磨，好莱坞的导演受过吗？」

    不过，以这两位导演为代表的极力反对派似乎并非主流。

    国家广电总局电影审查委员会委员、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电影家协会电影文学创作委员会副会长赵葆华是审查制的坚定捍卫者。在《无人区》是否因审查制度而损失艺术性的讨论盛极一时之时，他曾专门发文批评过导演宁浩及其作品《无人区》过于「疯狂」，并表示青年导演不应「因自恋而迷失」。

    面对审查制度与电影作品的关系，赵葆华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许多电影的创作过于急功近利，本身对市场和电影价值观没有很好的把握。在立项审批的过程中，我们叫停的电影绝大多数是烂片……只要不违反国家文化艺术方面的相关法律、法规，符合中国的国情，我们的审查都是开绿灯的。」

    同时，针对审查制度影响到导演创作这个观点，他认为：「一部作品偏离了社会主流价值观、偏离了市场，不应归罪于审查，而是应该好好总结、反思电影（本身）出了哪些问题。」

    官方代表拥护审查制度当然在情理之中，然而很多规模较大的网剧制作方对审查制度其实也并不反感。

    「有规矩比没规矩好，知道什么不能做，什么能做，就可以更好的规避风险。我们欢迎总局有这样的政策，规范行业，对我们这样的公司影响不是很大，可能市面上存在一些喜欢跟风的团队，会受比较大的影响。」壹酷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联合创始人马李灵珊在接受采访时说。壹酷是此前热播的网剧《上瘾》的发行方。不久之前，该公司刚拿到了经纬千万级的投资，避免风险也是对投资人负责任的态度。

    作为网剧先行者的万合天宜也表示新政策对自己不会有太多影响。该公司之前出品的《万万没想到》、《报告老板》等网络轻喜剧反响热烈，他们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正能量」的道路。「其实比起网络剧，政策会对网络大电影的冲击会更大，国内的网络大电影特别不规范，它更像是90年代录像厅放映的级别，总局对那些其实更加敏感。」万合天宜制片人申启润说。

    这是一个不断做减法的过程

    内地视频网站的领跑者优酷土豆从2015年开始提出PGC（专业生成内容）战略，几百家专业影视机构都可以自建账号，上传自己的影视作品。平台为审核通过的内容匹配推广资源，和制作方按点击和付费分成。由于一些平台并没有在这样类型的项目上做投资，大多数平台会抱?试试看的心态「试播」一些内容，一旦触及审查底线，即将内容下架。

    这其实是一个不断做减法的过程：因为没有明确的游戏规则，大家只能从「犯规」的内容去揣测管制的界限到底在哪里，一旦测出某个禁忌，不去触碰就是。但问题在于，即便在近期出台的规定里，也只申明了有限的限制内容。假设有人「绕开」这些明文规定拍出了一部「惊世骇俗」的剧集，很快，这种「惊世骇俗」也会被添加到禁止的内容之列。也就是说，禁忌清单有可能会不断拉长，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之所以为禁忌的根本原因——因为早恋、转世、灵魂、同性恋……这些都是全世界、各个历史阶段非常正常的创作元素，也是各种古典名著都有的元素。

    同时在做减法的还有电视节目的形式和种类。

    内地影视圈近日盛传广电总局「限娃令」，即除了更加严格管控未成年人上真人秀节目外，还特别提及「明星子女参与的节目不再制作播出」。有媒体从湖南卫视内部工作人员处获悉，《爸爸去哪儿》第四季已经准备取消制作，而此前节目的广告招商已达15亿元；同为亲子类真人秀节目《妈妈是超人》也改为网络播出。对此，湖南卫视响应，目前各种说法均不准确，并未接到广电总局《通知》的纸质文件，称正在研究中。

    而2015年1月21日，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办公厅印发《开展网上境外影视剧信息申报登记工作的通知》，对于诸如境外影视剧的网上申请流程、条件、时间、数量等都作了明确的规定及要求。例如，规定引进剧必须登记，比例不得超过上一年度播出国产剧的30%。虽然这个比例不是低得过分，但也让以境外剧为主要阵地的视频网站元气大伤。

    当年4月1日，《关于进一步落实网上境外影视剧管理有关规定的通知》正式实施。海外剧引进规定要求视频网站买到的境外内容必须持证上岗。按照《通知》规定，引进剧在视频网站有「数量限制、内容要求、先审后播、统一登记」四项主要原则。其中，新上线的境外影视剧必须拿到「整季的全片」并配好字幕送审，审核通过后，取得引进许可证号方可上线播出。这也意味?视频网站对于境外剧的引入进入「时差」模式。

    有网友对「限外令」非常愤怒：「这不是逼得人去看盗版吗？」但在很多业内人士看来，「限外令」对于国内文化产业的发展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一位视频网站负责人表示，境外剧的播出量一定会减少，国产剧和自制剧则会拥有更大空间，境外剧被炒得虚高的价格也有望回归正常。然而，现实却是事与愿违。对境外剧有「刚需」的剧迷对「限外令」的态度非常抵触，并在通过其他管道追剧——由于引进境外影视剧的网站不能与境外该作品的播出进度实现实时更新，中间的「空窗期」，云盘等管道成为新的盗版「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