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镜报 文/邵宗海

    在2018年7月13日中国共产党总书记习近平与中国国民党前任主席连战于北京举行「习连会」。值得一提的，这是两岸关系面临「冷和状态」以来，也是民进党蔡英文上任以来，首度有国民党重量级的人士会见了习近平。

    在连战出发之前，尽管他办公室的发言人郭素春在7月6日曾经澄清：连战是受对岸邀请，以个人名义前往，与「国共论坛」无关，而吴敦义事前就强调，连战此次赴陆不是代表党中央，也不是正式的「国共论坛」或「两岸论坛」，他只是前去访问大陆友人。但出发之前，连战请前国民党副主席林丰正向现任党主席吴敦义报告行程，并表示自己曾多次与习近平见面，希望能尽绵薄之力；出发之后，国民党大陆事务部主任周继祥也随团前往，仍增添了一些联想空间。

    再根据行程规划来看，连战于12日前往北京，到达后先拜会国台办主任刘结一，等到隔日才与习近平会面，并出席「同担民族大义，共谋民族复兴」座谈，以及发表演讲。14日以后的行程便离开北京，14日至17日前往沈阳，到其外祖父母纪念公园凭吊并参访当地。18日至19日赴杭州，出席两岸艺术学术论坛，20日就返回台湾。看来，本次连战的大陆之行，政治重点是在北京，而所见到的人士也是与两岸关系的发展有所关联。

    连战出发之前，在台湾的陆委会曾经呼吁，连战此行应正视国家利益与社会观感。郭素春回应说：连战自2005年「破冰之旅」起，屡次前来中国大陆，都在为两岸和平发展而努力。因此，在探讨本次「习连会」之前，让读者先了解下，过去三次连战与习近平的晤面，到底为两岸关系的推动，促进了多少正面意义的发展。

习连过去曾有三度会晤的记录

    1、2013年第一次会晤：「两岸共同圆中国梦」

    2013年2月24日，中国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接受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之邀，率领台湾政商各界人士访问团抵达北京，随即就在第二天上午，即25日两人就进行会面晤谈，接?26日再与国家主席胡锦涛见面。这么密集的行程，并与这么高规格的中共领导阶层坐下来细谈，可以说是两岸之间，也是国际社会相当罕见的现象。更重要的是，这次访问不是连战主动要去北京见习近平，而是习正式邀请连访问。两岸之间并没有存在?迫切的议题需要双方高层紧急磋商，邀请连战前访的动机，只是让台北了解下中共领导班子换届之后，它未来的政策动向，真可谓之「善意做足」。

    习连两人见面一开始就分别发表谈话。习近平强调政策有延续性，因此，习主动宣示对台政策有延续性，就代表中共遵循和平发展的方针，将不会动摇。未来台湾即便是民进党上台，除非未来走向产生重大转折，否则中共对台和平发展的政策，应该不会轻易更弦。

    另外，「两岸共同圆中国梦」，应是习近平这次会晤连战的新词汇，因为过去大陆领导人很少讲到。当时，这个中国梦到底是什么，还讲不出实体内容，但日后的体会，会发现习的谈话，是凸显大陆已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也将快取代美国成为世界最大贸易国之时，这个中国梦，至少是习近平向台湾民众呼吁，希望两岸有机会能共同携手站在世界舞台上。或许台湾不见得有如此价值观，但无法去否定习近平释出的这份善意。

    连战则表示，他在2005年访问大陆时，曾提出两岸和平发展五项愿景。以此为基础，两岸之间如今已经签订多项协议，虽然还有若干地方待努力，但总体来讲，这代表两岸所选择的道路是正确、有效的，是不会也不应逆转的正确道路。两人口径一致地表示，应该继续推展两岸关系。最重要是连战提出了一个中国、两岸和平、互利融合、振兴中华。

    除此之外，再值得一提的，就是两岸高层或政党之间的「政治对话」，确实已在连战会晤习近平与胡锦涛时展开。谨举两个例子就可以说个明白：第一，当连战与习近平交谈时，特别建议北京要多思考「对台湾国际空间的开放」，以及「要两岸建立对等、平衡、有效的政治架构」，可是习也没有回避的提出「只要两岸双方都秉持民族大义，巩固反对『台独』、坚持九二共识的基础，增进共同维护一个中国框架的认知，两岸各领域合作的前景就是宽广和光明的」。第二，当连战再见胡锦涛时，有提到「可以从民间先行，就政治领域存在的相关问题进行探讨」，这段话似乎也是在呼应中共政治局常委俞正声，在2013年2月全国对台工作会议上，所提到「有些政治对话，不妨两岸学者先行」的看法。其实，没有议题设定，双方可畅所欲言的提出自己的期待与观点，这样的前提下，既使彼此的看法不会设限，而且也让彼此的声音可传达到对方的耳里，而「习连会」或「胡连会」正好创造了这样的局面。

    2、2014年第二次会晤：两岸中国人有智慧找出解决问题的钥匙来

    2014年2月18日，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会见到访的中国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新华社援引习近平的话说，中国大陆尊重台湾同胞选择的社会制度和生活方式。他还提到，由于台湾的历史原因，台湾民众有他们自己的心结，并说我们完全理解台湾同胞的心情。习近平说：「熨平心里创伤需要亲情，解决现实问题需要真情，我们有耐心，但更有信心。」

    对于「一个国家」理念的强调，习近平则说：「两岸虽然尚未统一，但我们同属一个国家、同属一个民族从来没有改变，也不可能改变。」在谈到台海两岸长期存在的政治分歧时，习近平说：「历史不能选择，但现在可以把握，未来可以开创。」他说：「我们愿在一个中国框架内，同台湾方面进行平等协商，作出合情合理安排。我相信，两岸中国人有智慧找出解决问题的钥匙来」。

    据台湾中央社报道，连战在会谈中向习近平抛出「中华民国」议题，两人还提及「习马会」。据全程参与会面的连战办公室主任丁远超观察，习近平是以正面及开阔态度面对这两项议题。不过，习近平并未针对「中华民国」这一议题直接响应。

    至于「习马会」，丁远超说，是习近平先提起，但他未提到习近平对这一议题的具体谈话内容。连战则说，如果「习马会」能成功，他也乐观其成。但依他的经验，国际间面对重大问题时，双方见面前要先做铺陈，需要时间一步步累积。丁远超转述，习近平对连战的意见响应说，这是「值得肯定的说法」。而丁远超个人认为，习近平对「习马会」的心胸是「开阔的、开放的」。

    2014年的「习连会」，应是促成2015年11月「习马会」最终得以举行的重要基础。

    3、2015年第三次会晤：两岸同胞都应牢记历史，共写抗战历史

    2015年9月1日，「习连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该日上午在人民大会堂，会见了出席抗战胜利70周年纪念活动的国民党前主席连战等台湾各界代表人士。

    连战提及了中国抗日战争、编写历史及台湾历史的言论：八年全面抗战是两岸都非常重视的历史。抗战期间，中国国民党军队在蒋介石领导下正面战场，部署了一系列会战和大仗，深深重挫了日军，中国共产党军队在毛泽东领导下敌后战场，有力牵制、歼击了日军和伪军。中华民族在付出惨痛代价后，获得了最后胜利。连战说，他非常赞同习总书记最近提出，两岸共享史料、共写史书。

    4、值得补充并提醒的，是2005年连战首次中国大陆之行：达成五点愿景共识

    2005年4月下旬，胡锦涛与连战在北京的会面，是60年来国共两党主要领导人的首次会谈，「胡连会」又被称为「破冰之旅」。随后二人共同发布「两岸和平发展共同愿景」的新闻公报内容：

    (1) 促进尽速恢复两岸谈判，共谋两岸人民福祉

    (2) 促进终止敌对状态，达成和平协议

    (3) 促进两岸经济全面交流，建立两岸经济合作机制

    (4) 促进协商台湾民众关心的参与国际活动问题

    (5) 建立党对党定期沟通平台

    2005年至今应超过13年，而五点愿景除「促进终止敌对状态，达成和平协议」之外，其余四点均已付诸实现。

第四次「习连会」的会晤经过

    第四次「习连会」2018年7月13日在北京正式登场，这场「习连会」，确让外界的印象有一新的感觉。譬如说，会谈之前对媒体采访的开放尺度，以及进入闭门会谈之后两人晤谈的时间之长，都与前几次的情况不太一样，可以说是「极具特色」。

    旺报发自北京的报道说：大陆方面这次安排30多名两岸记者到场采访，记者管制线距离习近平最近不到两公尺，而整个开放媒体采访时间长达22分钟，应是历来之最。

    而习连两人公开谈话共计15分钟，至于两人闭门会谈更是超过90分钟，习近平与连战到底说了些什么？因为这正是这场会晤被安排的重点所在，所以必须要深入剖析，才能见到真章。

    「习连会」第四度的会晤及对外公开谈话，在外界看来，好像连战与习近平两人还是像过去一样在「照本宣科」、或「政策立场重申」，认为是没有新的说法，或是没有新的冲击。

    其实有些话即使过去有说过，但是整个外在环境毕竟是不一样了，譬如说：「中共十九大」之后的对台政策是否持续？两岸关系的互动停滞一段时间是否有机会恢复？民进党上台执政二年之后仍未表达对「九二共识」的支持，北京是否完全上锁关门？加上台湾「九合一选举」正在热烈进行，政治敏感度升高，台湾各种「台独倾向」活动也开始炽热，会冲击对岸底线、中共军事演习及军机绕台事件的不断上演，再加上美台关系的急速推进、中美贸易战已全面爆开，在这一连串热点的背景下，再来看「习连会」公开谈话内容，就会发现，这个会晤仍有许多值得外界重视的讯息，其中北京对台政策是否因应上述的一些外在环境的变化而有所调整？就形成了外界观察「习连会」的一个重点。

    因此，习近平在7月13日上午在会晤连战期间所发表的一段谈话，经过新华社在下午时段一番整理后于4点42分发出的新闻稿里，其中四个「坚定不移」的讲话：坚定不移坚持「九二共识」、反对「台独」、坚定不移扩大深化两岸交流合作、坚定不移为两岸同胞谋福祉、坚定不移团结两岸同胞共同致力民族复兴，清楚的归纳了中共未来，至少在二十大之前的对台政策与立场。

    这段话几乎也「坚定」了外界对北京对台政策的重新了解：即使面临外在的环境有多么的艰困与险恶，中共仍将持续贯彻十九大报告中对两岸采和平发展、交流合作的立场精神；仍对台湾民众采惠台措施以谋福祉；仍将结合台湾同胞共同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华民族最伟大的梦想。

    至于连战的公开谈话中，则是在再度支持「一个中国」之外，尚希望两岸能「求一中原则之同，存一中涵义之异」。这句话是不同于「一中各表」的叙述，但却是真正的在追求两岸「求同存异」的结果。如再加上后面补充所说「两岸关系不是国与国关系，不应该存在『台独』的空间」，可能是今后两岸可以来考虑接受的「一中原则」之政治意涵。

怎么来看2018年的「习连会」

    1、理论上，刚结束的「习连会」在这个时刻，本来是没有必要举行的。因为台湾「九合一选举」正在热烈进行，虽说是地方选举，但选举成败也涉及到2020年的领导人大选的胜负，加上投票时又夹带些公投案的「票决」，特别其中有些公投案尚隐含?「隐性台独」的本质，此时邀请蓝营的精神领袖连战前往中国大陆访问，并由中共一把手习近平亲自来接见，到底有没有那么强烈的「必要性」，这在中共负责决策高层的内部，应该在定案之前有过意见不同的辩论。

    最后中共决策高层终于达成共识，「习连会」将如期进行。但是连战会去，是一观察点，而习近平肯见连，又是另一个观察点。事实上，在当时令外界难以想通的，除上述选举的背景因素之外，岛内倾独气氛日高、美国支持台湾又炽热、加上北京的反独已搬出武统的路子，连战竟然愿意特别走一趟，谋的是什么? 而习也大动作的愿意见连，又呈现出这到底是什么战略思路的问题?

    但是在习连会晤之后，从双方均发布公开谈话的讯息来看，才发现这次「习连会」的谈话，不是因为见面对象是蓝营领袖，习近平就只谈「国共之间」的对话。可能更多是希望藉?跟老朋友连战的对话，他能再把北京对台政策的原则与立场、两岸民间交流合作的持续、两岸同胞福祉的谋求、以及团结两岸同胞共同致力的民族复兴，重申一遍，实际上就是讲给台湾人民听的，也是讲给台湾所有的政党听的。

    2、国台办主任刘结一7月14日则为习近平的谈话作了一次清楚的诠释，他说，这是中共十九大后，中共总书记习近平首次对两岸关系发表长篇讲话，其中「四个坚定不移」明确描绘出推动两岸关系和平发展、推进和平统一进程的方向、路径、任务和目标，具有重大指导意义。而且，整篇新闻稿里确实没有一字一句因最近美台关系的发展、或台湾内部有往独倾向的形成，而有所口出警告的威胁。

    当然，这绝不是中国大陆有所忌讳才自我克制，宁愿说，这是基于它逐渐形成的「自信」所导致。就像习近平在谈话中有指出，「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他也说：「正确道路要坚持走下去。特别是在当前台海形势下，两岸同胞更要坚定信心，团结前行」。或许从另外角度来看，中国大陆目前的国力已跃升到有足够自信不会让台湾想挣脱出它的「控制」，只要台湾不刻意去踩红线，它就觉得多去推动惠台措施，争取台湾民心，应该会比一味的威吓更具效果。这次「习连会」可以明显看出，习近平是刻意透过与连战有关两岸应持续和平发展的对话，让台湾民众有更多的「安心」。从13日台湾的电子媒体报道，以及14日的平面媒体消息，都可以感受到这股「安定力量」一直在台湾社会里传播。所以，说习近平的话是说给台湾民众听的，这应该是合理的推论。

    民进党前中国事务部副主任张百达也指出，两岸过去这段时间出现一些紧张乃至对抗逐步升温，以及中美贸易摩擦与美国频打台湾牌的背景下，习近平主动邀请连战会晤，「这是传来一个缓和的讯息」，应是希望两岸关系能够缓和下来，避免进一步升高对抗态势。

    至于连战会去，则是因为他确有使命感，了解这次会面的历史意义绝对不亚于2005年的「胡连会」，而且受对岸邀请，他只是以个人名义前往，与「国共论坛」无关。吴敦义在事前就强调，连战此次赴陆不是代表国民党中央，也不是正式的「国共论坛」或「两岸论坛」，他只是前去访问大陆友人。

    3、另一个问题比较有趣去探索的，是《人民日报》海外版公众号「侠客岛」分析，「习近平会见连战，有些话就是说给蔡英文听的」。张百达也说：习近平的谈话中没有直接批评蔡政府，显示对蔡英文仍有期待，是有助于两岸情势缓和的政治动作。是不是习近平的谈话中，是有留给蔡英文民进党当局一个「回转空间」？

    仔细注意在习近平的讲话中，有很重要的一段话，是指出「当前两岸关系和平发展虽形势严峻，但大道之行，势不可挡，只要矫正历史坐标，牢牢把握舵盘，两岸和平统一的历史航船，一定会驶向胜利彼岸」。如果他把「鸦片战争、甲午战争之后，中华民族经历了山河破碎的大变革」，与「今日之中国崛起之势为例」，是一番比较后的强调，是不是正好说明了两岸「只要矫正历史坐标，牢牢把握舵盘」，至少「两岸和平发展」的历史航船，就必能抵达目的地。这段话依作者的解读，是习相当明确的宣示出：北京对台的「和平发展」政策，只要台湾能扭转当前的倾独走向，把握「九二共识」的方针，应该是可持续的推动。

    淡江荣誉教授赵春山也是认为，本次「习连会」习近平主要谈的都是「和平」，包含和平发展、和平统一，话中没有烟硝味；而张百达同样表示：习近平这次没有讲到「六个任何」，但基本立场没有改变，也不可能改变，只是表述上比较缓和。至于说，台湾有评论认为「习连会」是给民进党当局一个可塑造「习蔡会」的暗示，可能这是对现今北京对台政策尚存有「视觉有差」的错觉。

    不过，习近平透过连战的谈话固是安抚「台湾」民心，绝对守护两岸和平；但对于种种滑向「台独」的举动，则坚决打击。因为习近平在讲话中有提到：「『台独』损害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破坏台海和平稳定，只会给两岸同胞带来祸害。我们决不容忍『台独』势力兴风作浪，决不容许任何『台独』图谋得逞」。从此看来，即使习近平有隐含了他对民进党喊话的用意，但在蔡英文无意改变她对「九二共识」不予认同之前，两岸目前的僵局将仍是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