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华网特约评论员 亨凯

缅甸2018年补选自9月3日开放拉票活动以来已一月有余。然而，截至今日，除了“反对党”们曾联合公开批评现政府应对缅币汇率大幅下跌负责以外，风风火火的拉票活动却不多见，但在这看似平静的局面下是否隐藏着暗流涌动？

此前缅甸联邦选举委员会宣布将于11月3日举行2015年大选后的第二次补选。本次补选将有13个空缺议席，分别是人民院4席、民族院1席、省邦院8席。据悉，7月11日候选人名单提交截止后，共有24个政党的62位候选人和7位独立候选人共69人参与角逐。现执政党全国民主联盟（下简称民盟）将会参选所有议席，而第二大党联邦巩固与发展党（下简称巩发党）将竞选10个议席。而曾经备受瞩目的“第三股势力”88世代学生领袖吴哥哥基成立的人民党因为时间关系，只能支持一名独立候选人参选。另有4个新成立的政党将首次参加选举。

由于2015大选后，部分获选议员被任命为政府官员，因此，缅甸已经在2017年举行了一次补选。当时共有19个空缺议席，由24个政党的94名候选人和7名独立候选人参选。民盟依然是最大赢家共获得了9个议席。但在2017年后，民盟共有10名议员相继去世，掸族民主联盟和若开民族党分别有1名议员去世，而原人民院议长吴温敏当选为新总统，使议会空出13个席位，导致2018年需要再次举行补选。

在经过2015年社会运动般对大选的热情后，民众对选举的关注已经明显减退。据联邦选举委员会公布的数据，2015年大选时，人民院、民族院和省邦议院的投票率都在70%左右，而在2017年三个议院的投票率已经大幅下降为35.5%、34.8%、49.03%。至于今年的补选，根据缅甸一本土公民组织在相关选区的调查统计，仅有48%的人知晓本次补选，并且仅有33%的人知晓选民名单的公布。虽然补选议席数量较少，再加上选民热情较低，外界对本次补选的关注度也不高。不过，本次补选极有可能是2020年大选前的最后一次补选，而民盟执政近3年来的成绩已经使其广受批评，因此本次补选结果将是2020年大选的重要风向标。对于民盟是否能继续守住民心，巩发党是否能实现翻身，88时代学生是否能真正成为第三股势力等问题，本次选举都是一个重要考核。

内忧外患之下民盟党建有待加强

民盟政府自2016年4月1日正式上台以来，其所面临的内外问题与前巩发党政府相比，压力有增无减。若开问题以及就此引发的外交问题、民族和解问题、经济发展与货币安全问题等每一项都给民盟施政带来挑战。

民盟政府上台不久后若开邦问题就出现升级。2016年10月9日，若开邦的三个哨站遭到袭击，造成9名边防军警死亡，武器弹药被尽数抢走。随后，缅甸国防部宣布发动袭击的组织为恐怖组织，并展开了严厉的对应行动，造成60多万人逃离至孟加拉国。这也被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批评为“教科书式的种族清洗”。随之而来的是，国际社会对缅甸军方和民盟政府的不断指责。在众多指责中，最具象征意义的是，许多国家的各类机构撤销了曾颁发给杜昂山素季的各种荣誉。若开邦问题不仅威胁着缅甸国内安全和社会和谐，也使缅甸在国际社会上频频受困。

另一方面，在民盟政府的主导下“21世纪彬龙大会”已经举办3届。除了第一届在民盟上台后5个月8月31日就召开以外，第二届和第三届的举办都出现了多次推延的情况，并且至今尚未取得实质性的、突破性的成果。“北方联盟”与国防军依然时不时地发生大小不一的战争。目前来看，民族和解问题依然遥遥无期。如果说，若开邦问题和缅北民族武装问题的悬而不绝可以归咎为民盟政府无法掌控国防力量的“宪法缺陷”，那么国内的经济问题，民盟政府就很难推卸责任。

虽然民盟政府公布的数字显示缅甸的外资投资额与贸易额都在稳定增长，然而自民盟于2016年上台以来，民众对经济发展不力的抱怨就从未停歇。一个明显的“证据”就是，缅币的不断贬值。缅币与美元的汇率从民盟上台的2016年4月1日的1193贬到2018年9月21日的1640。缅甸是“进口大国”，缅币的贬值使缅甸进口商的成本增加，导致国内的物价上涨，企业的经商环境和百姓的生活水平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虽然，新总统吴温敏于今年3月上台发表演说时，将民盟政府的三大任务，民族和解、修改宪法和提升经济中，将提升经济改放在了第一位，可见民盟已将工作重心转向经济，但至今收效甚微。

在这样的内忧外患之下，民盟的党建——人才培养与团结问题也越发凸显。民盟上台之初就因人才不足，曾使杜昂山素季需要同时担任国务资政与4个部长的职务。原总统吴廷觉也因为“身体原因”在上任不满2年辞职。当人民院议长吴温敏当选接任总统职务时，人民院议长之位被非民盟党籍的副议长所取代。此外，伊洛瓦底省首席部长、孟邦首席部长、曾是民盟党内“第二把手”的吴温腾以及多名民盟党籍议员也因各自的原因或辞职退党或被辞退。目前，缅甸政府中具有重要地位的国务资政府部长、国家安全顾问与联邦办公厅部长、国际合作部长均由非民盟党籍人士担任。杜昂山素季已有73岁高龄，民盟的新生代培植与团结问题已经刻不容缓。

巩发党改革换面的翻身之路

脱胎自军政府的巩发党由于20多年来在民众心中所形成的负面形象，使他在2015年大选遭遇惨败，从军政府转型至巩发党政府仅维持了一届（5年），权力就转移到民盟手中了。在败选之后，巩发党做了多项改革，以摆脱其来自军政府的“原罪”形象。作为第一步，由一群此前并不太为民众所熟知的中生代精英担任领导职务，由吴丹泰成为新一任主席，原主席吴登盛与其他“大佬”均退居二线，进入中央顾问团。不久后，吴丹泰宣布取消中央顾问团，吴登盛等“旧时代”人物从此退出人们的视线之外。

巩发党如今已经适应作为反对派的角色，吴丹泰尝试着在各种场合批评现政府的错误并为巩发党辩解。并且作为第二大党，第一大反对党，巩发党多次联合各党派向执政党施压。如2017年8月14日联合19个政党就若开邦问题发表联合声明，要求政府向国际社会宣布国内不存在所谓“罗兴伽”族；2018年7月15日联合22个政党发表联合声明，要求政府公开与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和联合国难民署签署的相关条款内容。8月30日，再次联合26个政党发表联合声明，指责政府就缅币贬值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然而，人们对巩发党的固有“成见”并不容易消除。在公众舆论中，巩发党至今仍被指责要为过去甚至现在的各种政治经济问题负责。从2010大选之后的几次选举中，我们可以看到巩发党的窘困。2012年补选时，由于杜昂山素季与民盟的参选，民盟赢得43席，巩发党只赢得1席。2015年大选时，民盟赢得886个席位，巩发党只赢得118个席位。2017年补选时，民盟赢得9个席位，巩发党只赢得2个席位。或许持续的经济下滑可以为巩发党提供借势，但巩发党想要“洗清”此前的“负面形象”还有待时日。

88世代学生难以形成第三股势力

其实在2017年，缅甸社会就在期待在民盟与巩发党之外出现第三股政治势力，以实施监督与平衡的角色。而88世代学生领袖之一吴哥哥基等人正是这第三股势力最受期待的候选人。2017年底，吴哥哥基正式宣布将成立政党，然而这第三个势力在起步之初就受到了各方的挑战。

2017年2月，吴哥哥基向联邦选举委员会提交了政党申请，其政党名称为8888政党。但该消息一出，立即引起众多的反对声音。批评者们认为，8888作为缅甸民主的象征，不应被某一个人和团体所拥有。在几经讨论后，吴哥哥基等人决定将名称改为8888人民党。但反对之声依然不觉。联邦选举委员会裁决吴哥哥基等人在政党名称和标志上都不得使用8888的元素。最后，吴哥哥基等人以人民党之名成功申请成为政党。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此前联邦选举委员会曾批准过88世代学生青年（缅甸联邦）党、88世代民主党、88世代人民力量党等政党注册。由于人民党在8月23日才通过申请注册，但2018补选的候选人名单需要在7月11日前提交，人民党只好推出一名“独立候选人”来参加选举。也就是说本次补选将不会出现“人民党代表”。

此外，吴哥哥基由于曾是民盟党员，人民党的几位主要骨干也曾是新社会党员，而受到了一些舆论的质疑。88世代学生确实是缅甸政治中的一股重要力量。然而，88世代学生从来都不是一个组织严密的团体，而只是出于同一理念而聚集在了一起。目前，与88世代相关的组织除了上文所说各个政党以外，著名的有88世代和平与开放社会、仰光政治学院、141Plus组织等。学生领袖们也各有不同志趣，有不愿参加政党的、有参加民盟的、有参加民盟以外政党的、有成立政党的、有独立参政议政的等等。此外，也有曾经一起共事但又因各种原因而分道扬镳的。因此，88世代学生与其说是第三股力量，不如说是分散的多股力量，而想让这多股力量汇聚在一起，目前来看似乎并不可能。

综上所述，民盟虽然存在许多问题，但在杜昂山素季的光环下依然是最具民心的第一大党。巩发党新一代领袖正努力重建有别于军政府的新形象，但其在民众心中的印象不可能短时间转变过来。而人民党作为第三股势力，其崛起之路还很漫长。这次补选，不论结果如何，对于选民来说或许都不具备太重要的意义，但对这三方势力来说都是2020年大选前一个总结、预估、反思和改进的绝佳机会。2020年，缅甸政坛是否能形成三足鼎立，答案将在11月3日后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