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

民族分离主义运动在当今世界绝非罕见，美国学者布坎南定义的民族分离主义是“国家的一部分把国家的政治权威限制在自身群体和其控制区域之外的行为。”是一种从现存国家中脱离出一部分领土和人口，建立一个新的独立实体或者并入其他主权国家的行为。民族分离主义思潮离不开对领土、族群宗教和文化的认同。以脱离现属主权国家，以谋求新的政治身份。在东南亚诸国中，有不少国家曾经，或是正在饱受民族分离主义的困扰。

从矛盾的观点出发，虽然各国的民族分离主义运动有各自的特殊性，但是总有普遍性的规律寓于这些表面的，割裂的现象之中。因而，有一个参照，有一个对比，也许就能借他人之经验，他国之历史，分析对照本国之事务。从而尝试抛却固有的主观视角，以客观的、科学的精神刨析本国的问题和现象。

本月将推出系列文章，向各位缅华网网友介绍东南亚邻居印度尼西亚的民族分离主义运动——亚齐分离运动。本文为系列文章第一篇，“亚齐分离运动概述”。

历史上，亚齐分离运动分成三次，按照时间顺序进行。其中，第一次发生是从1953年至1962年苏加诺政府的统治下，由亚齐地方叛乱首领带领乌里玛集团发动；第二次是发生在1976年至1991年苏哈托威权体制下，军事冲突是其主要形式；第三次则是从1998年开始直至2005年，群众发起后苏哈托民主化改革下的第三次亚齐分离运动。

(一)三次亚齐分离运动概述

第一次亚齐分离运动具体来讲是由50年代亚齐宗教领袖达乌德·贝鲁在内的一些当地的乌里玛发动，以伊斯兰教符号引动群众参与，死伤人数逾4000人。他们认为，印尼的政治应以伊斯兰教法为基础，苏加诺政府是“反伊斯兰教政权”的存在，因此中央政府该被取代。这次亚齐分离运动的领导者与参与者均和大多数印尼人一样是穆斯林，但却是伊斯兰国家内部穆斯林的反叛者，这与东南亚地区其余国家的动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说第一次亚齐分离运动是伊斯兰教符号动员下的分离运动，那么第二次则是亚齐民族符号动员下的分离运动。1965年9月30日，拉提夫上校逮捕军方将领强迫苏加诺总统解散国会，苏哈托为了夺取国家最高权力以和平姿态介入，引发了印尼著名的“九三零”事件。期间，印尼军方挑拨共产主义华人与土著人之间的矛盾，同时发起对印尼共产党的血腥屠杀，导致数十万华人因此丧命。这一事件使苏哈托依靠军队的支持，夺取中央政权并制造印尼国家新秩序。苏哈托时期，他实行高度集权的“威权主义”政权领导国家，还颁布了相关的法令形成总统——军队——专业技术集团的统治结构，加强对地方的进一步控制。在这一环境下，印尼族群精英哈桑·迪罗发动了许多受过高等教育的族群成员，第二次提出了独立建国的要求。不过仅在1989至1991两年内，印尼军队便杀害了2000余人，在严密的军事控制下，分离运动最终以被中央政府通过大规模镇压而失败告终。

第三次亚齐分离运动在1998年东南亚地区遭受经济危机后，得以全面爆发。彼时印尼的经济形势不断下滑，其他各方面也同时被严重冲击着，进而引发了不可调和的社会矛盾。印尼大学生及其他民众上街游行进行示威，民主改革呼声高涨。在此压力下，苏哈托总统被迫下台，军队独裁也随之破裂，印尼社会发生了重大的变革——正在从威权体制转向自由化、民主化的政权体制，中央政府也着力于维护国家的和平统一与社会民主化改革的意愿。这一阶段的分离运动由于印尼海啸与国际组织的调停而止步，并进行了和谈，在非军事化问题和进程上达成和解并于2005年签署了谅解备忘录。印尼开放的政治体制使得既得利益集团与集团外精英均实现了各自的利益追求，无需动员民众，亚齐分离运动得到和平解决，亚齐地区走向稳定发展的新阶段。

(二)三次亚齐分离运动纵向比较与分析

上文对三次亚齐分离运动作出了概述，不难发现第三次分离运动是第二次分离运动的延续与必然结果。在第二次亚齐民族分离运动中，中央政府利用军队实施的武力压制必定治标不治本，平息运动暴乱只是暂时性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央政府的倒戈，由未获得利益的精英集团主导的分离运动必定再次发生。那么第一、二次分离运动之间是否存在必然的关联呢？这就需要对三次亚齐分离运动做出一个比较与分析。

如表1所示，列举了各次分离运动的几项关键要素：发生分离运动前后的社会制度，涉及双方、动员手段以及亚齐地区社会变化，以便直观地对三次分离运动进行对比。

表1

纵观发生的亚齐分离运动，我们不难总结出：在第一次亚齐分离运动中，社会制度从始至终都是封闭的，是以中央政府给予亚齐分离者相应的权利与利益，才得以在封闭制度下结束这次分离运动。在第二次分离运动中，同样是封闭的社会制度，同样是新的精英群体动员并组织的，此外似乎并无关联。但是，上升至整个国家层面审视，两次分离运动的社会背景，即社会制度并未改变，这也便导致了既得利益无法满足新的利益诉求的情况，统治者与反对者产生无法调和的矛盾，从而产生新一轮的动员。故第二次亚齐分离运动可以说是第一次分离运动的承接，以相同的社会封闭制度为根本，引发一系列新的矛盾，由此发生。

如前所述，三次亚齐分离运动可谓一脉相承，共同逐步影响着印尼亚齐地区的整体态势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