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开：缅甸民族问题复杂性的集中体现

亨凯

    3月19日，若开著名政客前若开民族党主席埃貌与若开作家维营昂以“叛国罪“和”损害国家声誉罪“被法院判处22年有期徒刑。3月21日，缅甸民族和解及和平中心与尚未签署全国范围停火协议的8家民族武装组织会面，其中包括近日来与国防军烽火不断的若开军。即便在会议期间和之后，若开军与国防军在若开邦依然不断发生交火。 

    缅甸民族问题是多层次的矛盾复合体，而若开问题则包含了缅甸民族问题中所有层次的矛盾。自1947年缅甸独立以来就随之而生的民族问题，已形成了一个有着多方参与的矛盾复合体，缅甸民族问题不仅仅是政府和民族武装之间的矛盾，还涉及到政府与国防军、国防军与民族武装、政府与民族政党、民族武装与民族政党、民族武装与另一民族武装等层面的问题。民族问题有时还是宗教问题。基于地理位置有时还牵涉到与邻国的关系。而一些民族问题甚至还会受到国际社会的介入。若开问题则体现了以上所有层次的问题，表现在埃貌、若开民族党与若开军之间的关系，若开军与“罗兴伽救世军”之间的关系，以及政府和军方对待以上个人和团体的不同立场。

    若开问题已成为缅甸民族问题中的“心腹之疾“。

若开古迹  

    埃貌与若开民族主义

    2010年大选前，曾经在1988年与全国民主联盟（民盟）建立联盟关系的若开民族联盟也与民盟一起抵制大选。这时埃貌则成立了若开民族发展党，并担任主席参选，分别在民族院和人民院各获得18席，埃貌甚至在议会被提名为副总统候选人，但在提名投票环节败给了联邦巩固与发展党掸族代表赛貌康。2015年，若开民族发展党和若开民族联盟合并改组为若开民族党，埃貌再次被选为党主席。2015大选，若开民族党在若开省邦议会选举中大胜成为多数党，由于民盟政府任命民盟党员为若开邦行政长官，若开民族党议员们全体离席表示抗议。不过，埃貌于2017年11月27日辞退了党主席和党员身份。2018年1月15日，他在若开邦耶底道市参加“若开国覆灭233年纪念“讲话则为他带来了今天的牢狱之灾。

    若开在历史上曾建立独立王朝，后来被缅族王朝所统一。他在会上表示，“自己不是作家不会温言细语”，“在若开国覆灭233年的今日，人们不应该悲伤自卑，而是要想该怎么取回政权”，“若开国没有灭亡，我们还有地、还有人、还有文化，只是失去了政权”，“作为曾经是主人，现在成为奴隶的民族而心痛”，“取回政权有两个方法，一是以人民为中心的政治手段，一是拿起武器的革命手段，为达成共同的目标，这两种力量需要合作”，“缅族人应该反省为什么原住民们会感受到自己是奴隶”等话。这些话随即在当地引起了骚动，耶底道市综合行政官禁止了纪念活动的举行，埃貌也在第二天被警方逮捕。但不久，耶底道市综合行政官在回实兑市述职时在路上遇袭身亡。

    而在2018年11月3日举行的补选上，埃貌之子吴丁貌温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参选，以“在父亲的指导下公正完成人民给予的责任”的标语战胜了民盟代表和若开民族党代表赢得选举。当3月19日，实兑市法院宣布对埃貌的22年徒刑判决后，甚至引起大批民众在法院前示威抗议。根据目前的局势来看，若开族与缅族之间的矛盾可能不会随着埃貌的入狱而被消解，相反会进一步激化。

若开古迹  

    若开军的“返乡“之路

    另一方面，若开军也与国防军的冲突也在恶化。2018年12月12日，果敢、德昂和若开三支民族武装发表声明称，将停止军事行动，以政治方式参与民族和解及和平进程。12月21日，缅甸国防部也发表了声明表示欢迎三支民族武装的决定，并将停止相关地区的军事行动。当时这被认为是“缅甸和平曙光”的到来。然而，不久若开军和国防军即在若开邦发生武力冲突。原因在于，国防部所宣布的停止军事行动的地区，为北部、东北部、东部、东中部、三角地带等军区，并不包括若开（西部）。而若开军原本是在克钦独立军的支持下成立，并与克钦独立军、果敢同盟军、德昂民族解放军成立了北方联盟，最初也是与另三家民族武装一起在北方活动。但从2018年开始，若开军就开始了“返回”若开邦的计划。这自然遭到了国防军的反对。

    3月21日的会谈，虽然有8家民族武装组织参会，但新闻的焦点无疑聚焦在若开军之上。会议上，国防军代表质问若开军此前是否发布了一项建立若开国的声明，若开军则对此表示否认。此外，国防军和缅甸民族和解与和平中心主任都表示反对若开军返回若开邦的举动。若开军代表在会议后回应媒体称，认为国防军禁止若开军回到若开邦进行活动是不合理的要求，“若开人民的安全与发展只有若开军能负责，若开军只是在做应做之事“。而国务资政办公室主任吴佐乌则向媒体表示，”问题不在于哪个民族武装在哪里行动，而是在若开的“白色地带“有了民族武装后对当地百姓的安全会造成影响。“

    今年初以来，若开军和国防军就在若开各地发生了多次大小不一的交火。若开军甚至曾向当地村镇机关寄送附有一颗子弹的信件。在会议期间，若开军和国防军甚至在若开历史名城妙乌交火，致使无辜百姓死亡。而妙乌正在准备申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引发社会担心妙乌“遗产“将被战火破坏。而在稍早前的2月22日，若开邦举行投资峰会，国务资政杜昂山素季亲自到场招商，若开紧张的局势无疑将影响这次投资峰会的效果。而随着战事的升级，果敢和德昂与若开军发表声明表示三方将继续保持同盟合作关系，果敢和德昂将协助若开军应对困难。在这样的背景下，各方在3月21日的会谈后发表的共同声明，表示将继续为降低武力冲突而努力，但没有实质性内容。

    若开军不仅与克钦、果敢与德昂有着同盟关系，若开军总司令与刚刚被判入狱22年的埃貌和若开邦议会议长，三人是亲戚关系。而在去年底，国防军就指责若开军和“罗兴亚救世军“有着合作关系，虽然也遭到了若开军的否认。这些因素都使得若开问题更趋复杂。政府/国防军在若开邦同时面临着5大挑战：（1）若开民族主义政治势力；（2）若开军；（3）”北方联盟“对若开军的支持；（4）”罗兴伽“问题；（5）”罗兴伽“问题所带来的国际社会压力。

若开古迹 

    政府与军方能否维持互信

    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政府和国防军之间的关系，以及两者对待民族问题时的不同立场，使得缅甸民族和解问题更显困难。民盟在上台前，杜昂山素季曾向民族武装组织发话，称不要轻易签下吴登盛总统发起的全国停火协议。而在上台后则召开21世纪彬龙大会，并且以“一个都不能少“为原则，希望所有民族武装都能参与到民族和解进程中来。而国防总司令则在去年的联邦节表示，国防军与民族武装从来没有矛盾，只是历届政府和民族武装之间有不同的政治诉求。而且国防军不接受正在与之交火的民族武装加入彬龙大会的进程。不过，杜昂山素季和敏昂莱总司令都有着在其任内实现民族和解的大志，双方立场逐渐靠近。今年年初，军方就若开邦局势召开新闻发布会时表示，军方对若开军加大武力打击是基于杜昂山素季的指示。而在第三届彬龙大会上，一些原本不被军方接受的武装组织也获得了参会资格。3月21日包括北方联盟在内的8家民族武装得以与军方和政府进行三方会面。

    不过，自第二届彬龙大会起，大会就出现多次延期举行的情况，至今尚未获得太多实质性的成果。国防军与北方联盟的战事也未见消停。而民盟为了准备2020大选而在此时重启“修宪”议程，是否又会降低民盟和军方之间的互信，进而影响双方在民族和解问题上的合作，还有待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