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专访:王勇谈中美回旋空间
中评社
北京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主任、国际政治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国际关系学院教授王勇就中美关系接受中评社专访,他表示,美国政治与中美关系的未来存在巨大的不确定性。
但是,美国大选之后,无论谁上台,都要调整对华政策,关键在于调整的幅度有多大以及会受到哪些因素影响。
选后总体上看,受到疫情、政治选举影响的紧张关系会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美国主要的问题仍然是国内问题。
中美关系如果双方把握得好,依然存在改善的机会。
美国国务卿蓬/佩/奥7月23日在一场演讲中正式宣告美国对华接触政策“失败”,王勇认为,这不会是中美之间“脱钩”的开始。
蓬/佩/奥的演讲只代表了美国小撮人的想法,他们想通过这次演讲,利用特朗普在台上剩下的时间,拼命推动所谓“去中国化”的政策,把中国排除出美国所主导的全球体系之外包括高科技、金融、货币、互联网等体系。
但美国无法回避这样一个现实:完全脱钩对美国没有太多的好处。未来脱钩可能更多的是在高科技领域出现,人文交流也会有更多限制,但是两国之间完全的脱钩是不可能的,未来中美之间还是会有一定的回旋空间来谈双边关系发展的方向。内外因素都将影响中美关系的未来走向。
王勇对中评社说,Tik Tok用户跟特朗普政府保守派之间在是否应该禁止该软件问题上的分歧,反映了美国当前政治和社会当中深刻的裂痕:左派和右派之间、全球化派和本土派之间的严重分离。Tik Tok用户态度还是很关键的,特朗普政府如果采取极端的措施,对于他的选举没有好处,但民众的反应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Tik Tok的命运,现在还很难判定。
至于中美之间的贸易问题,王勇认为,特朗普在大选年里不愿意跟中国恢复打贸易战,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通过谈判所达成的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中美重燃贸易战、丢掉协议,会对美国的经济,特别是对美国的股市产生极大的冲击。特朗普在当前防疫不力的情况下,现在所唯一掌控的一张牌就是美国股市,如果这张牌也丢掉的话,他当选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在谈到中美在香港问题上的博弈时,王勇说,香港事务是中国主权范围内的事情,在法理、政治上,美国没有充足的理由干涉香港事务,在道义上也站不住脚,随着时间的推移,美国可能就会慢慢回到一个比较务实的态度上,从政治化的操弄转为更多关注在香港的实际利益。
王勇,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国际战略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中国外交部党校教授;北京大学香港特区高级公务员国情培训主讲教授。曾出版《国际贸易政治经济学》、《中美经贸关系》、《中国与美国的经贸关系》等专著。
以下是专访全文:
中评社:特朗普以国家安全为理由先后对Tik Tok和微信发布禁令,还提出了“净网计划”,Tik Tok和微信的遭遇会是未来中国科技公司在美国的“集体命运”吗?字节跳动已经正式在美国提告特朗普政府,这会改变最终的结果吗?
王勇:美国政府以国家安全的理由对Tik Tok和微信发布禁令属于强买强卖,尤其是第一个禁令限制美国的公司和个人与字节跳动、腾讯发生交易,不仅影响了两家公司的利益,同时也影响了美国的利益,由于这两个软件的使用者非常多,对于美国公民、美国企业、在美外国人的利益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这一事件反映出中国的高科技企业、互联网企业在全球的崛起,反映出中国企业在中国的市场规模支持之下,创新能力、国际竞争力日益突出,对美国的互联网优势形成了很大的竞争和挑战,特朗普所谓的“国家安全”只是一个借口。从华为再到Tik Tok、微信,从基础电信设施到互联网的应用,中国企业的创新力与竞争力在全球显着提升,这些领域过去都是美国领先、掌控的。可以说信息能力、情报能力是美国霸权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现在它感到受到来自中国企业的挑战。
至于这两家公司的遭遇是否会成为未来中国科技公司在美国的“集体命运”,我觉得答案现在还不能确定。关键的问题是美国现在面临着大选,面临着未来对于中美关系到底如何定位的问题。
特朗普政府以国家安全为由发布的禁令,直接冲击了经济全球化主要经济体之间相互依赖这一基本现实。这种关系的保持实际上是互利的,美国在这个关系当中过去是占主导地位的,获得了非常多的利益。美国政府试图用国家安全的理由限制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对经济全球化的未来发展影响巨大。
字节跳动提告特朗普的政府,Tik Tok的员工也提告了美国政府,对特朗普政府在法律上进行挑战,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存在着改变最终结果的可能性,但这种结果也是不确定的,因为它是以国家安全为理由被禁的。特朗普政府目前所给出来的证据应该说都是不充分的,甚至是强词夺理的。Tik Tok成为一家独立的美国企业,涉及到大量美国的投资人的利益。在这个时候发起法律诉讼是必要的,也存在着改变最终结果的可能性。该案的司法结果将受中美关系、美国国内政治的很大影响,国家安全的内涵很模糊,所以说结果难以确定。我们需要进一步观察后续几个月、半年甚至更长时间事态的发展。
Tik Tok用户跟特朗普政府保守派的分歧反映了美国的深刻裂痕
中评社:从一些对美国民众的采访中可以看出,很多美国的Tik Tok用户并不认为该软件会威胁美国安全,他们也反对特朗普政府的做法。您怎么看美国民众与特朗普政府在这个问题上的割裂?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Tik Tok的命运?
王勇:这个看问题视角非常好,Tik Tok在美国发展的非常快,用户数现在达到1亿以上,主要是受到年轻人广泛的喜爱。
美国的年轻一代往往对中国的看法更开放、更正面,愿意更多地了解中国。他们具有全球化的思想,同时对美国霸权的意识相对要弱一点。多数年轻人对特朗普政府的政策是持反对态度的。他们更支持社会主义的思想与政策。这种价值观与政治倾向性,是美国年轻一代与特朗普及其保守派干将观点与立场分歧的重要原因。
Tik Tok用户跟特朗普政府保守派之间的分歧,反映了美国当前政治和社会当中深刻的裂痕:左派和右派之间、全球化派和本土派之间严重分离。Tik Tok用户态度还是很关键的,特朗普政府如果采取极端的措施,对他的选举没有好处,还会促使这些年轻人拿起选票来反对特朗普。字节跳动通过提告使得特朗普政府更加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敏感性,我觉得是一个好事情。
民众的反应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Tik Tok的命运,现在还很难判定。我认为整个社会氛围对于司法判决会有一定的影响,但是美国是讲究司法程序的,政府在国家安全问题的判断上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特朗普的第二个禁令是给三个月的时间,让美国的企业完成对于抖音的交割,完全是强买强卖。想接盘的企业不少,但是,限期交割的时间压力成为不利于字节跳动谈判的一个影响因素。日前,中国商务部、科技部发布了《中国禁止出口限制出口技术目录》,有关规定可能影响到Tik Tok算法的转让。综合考虑上述因素,Tik Tok出让谈判及司法结果都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因素。
中评社:中美原定于在第一阶段贸易协议生效半年后,也就是8月15日举行会议对协议执行情况进行评估,这次会议被视为在中美日趋激烈的冲突中难得的沟通场合,但是会议未能如期举行。您认为美国会放弃中美贸易协议吗?随着大选的临近,特朗普还会拿贸易问题对中国发难吗?
王勇:我的总的看法是,特朗普有一个基本的判定,就是在大选年里他不愿意跟中国恢复打贸易战,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通过谈判所达成的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因为中美之间达成这个协议涉及到双方很多的利益,特别是美国农业集团、能源集团、资本集团等方面的利益,它们是特朗普当选的重要支持力量。
中美重燃贸易战、丢掉协议,会对美国的经济,特别是对美国的股市产生极大的冲击。受到防疫不力等因素的影响,特朗普的民调支持率明显低于拜登,他当前的选情并不乐观。现在他所掌控的最重要的一张牌就是美国股市,如果这张牌也丢掉的话,他当选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特朗普现在采用的策略是利用中国问题转移国内的视线,继续把美国的问题,特别是防疫不力所带来的人道主义的灾难,推到中国的头上。出于选举的需要,他甚至还扬言可以放弃中美贸易协议、中美可以脱钩,他最新公布的共和党的竞选纲领誓言要结束对于中国的贸易依赖,但这些都是一个言辞的东西,特朗普实际上是做不到的,而且放弃协议重打贸易战,对特朗普当选的前景会造成进一步的打击,这才是他必须面对的实质性问题。不过,这种拿中国说事推高选情的做法,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但恶化了美国民众对中国的看法,其负面影响令人担忧。
蓬/佩/奥演讲不是中美全面脱钩的开始
中评社:美国国务卿蓬/佩/奥7月23日在一场演讲中正式宣告美国对华接触政策“失败”,并表示“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这是中美之间“脱钩”的开始吗?中美可能会在多大程度、哪些层面上“脱钩”?
王勇:美国国务卿蓬/佩/奥7月23日的演讲代表了美国对华鹰派的基本政策主张,就是要跟中国全面脱钩,要在整个国际体系中去中国化,这是他们的梦想。
他们认为在过去的40年中,美国的对华接触政策,包括让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使中国更加强大了,而美国吃亏了,中国借助跟美国的关系就发展了自己,崛起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这是一个非常偏狭的看法,也是一个非常疯狂的看法,但是它代表了美国极右派的声音,美国的安全鹰派就是把中国视为美国中长期的战略竞争对手,想在中国将强未强的时候,把中国打垮,消除未来的隐患。
但是他的演讲在美国国内有很多人反对,他把接触政策的失败归结为民主党,民主党也不会同意的,特朗普总统本人也没有对蓬/佩/奥7月23日的演讲有什么回应,这是一个有趣的现象。
我觉得蓬/佩/奥还是代表了美国一小撮极右派的想法,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演讲,利用特朗普在台上最后的时间,拼命推动所谓“去中国化”的政策,把中国排除出美国所主导的全球体系包括金融、货币、互联网等体系。现在他们只争朝夕,要达到全面脱钩的目的,不管未来哪个总统、哪个党在台上,他们都能够通过现在制造脱钩的现实,为未来的中美关系制造更大的困难。
但是,仍然不能断定这就是中美之间全面脱钩的开始,中美关系的未来发展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受到美国大选的结果、美国政治、中美谈判等因素的影响很大。
未来中美之间形成一种“竞合”关系仍是可能的,即中美之间有竞争同时也有合作,因为中国在全球经济、国际体系当中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美国无法回避这样一个现实,完全脱钩对美国没有太多的好处。未来脱钩可能更多的是在高科技领域出现,人文交流也会有更多限制,包括对中国留学生、对中国在美媒体以及文化交流等设置了很多的限制,但是两国之间完全的脱钩是不可能的,未来中美之间仍有一定的回旋空间来谈关系发展的方向。
中评社:疫情已经深刻改变了世界贸易格局,一些国家回撤供应链,去全球化有加速的态势,这会给中国带来哪些影响?中央近期提出了“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您怎么解读这一新发展格局?
王勇:经济全球化未来的发展方向,包括全球供应链会发生什么变化,现在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受疫情控制进程的影响很大。从当前来看,受到疫情的影响,一些国家更多想的是要保证口罩、呼吸机、药品等抗疫物资的安全供应,当前他们认为过度依赖于中国制造了,想对供应链进行调整,存在着一些可以理解的政治经济因素。他们也面临着国内的压力,但是要真正回撤供应链、让其完全倒退到经济全球化发展之前的国际经济关系的水平也是不现实的。
第一,这涉及到一个经济成本的问题,如果要回撤供应链,西方国家的政府需要承担重新调整供应链的财政负担。但是现在它们财政上都有很大的困难,无论是美国还是欧洲都存在这个问题,因此可能性不大。
第二,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在全球进行运作的、数量众多的跨国企业。跨国公司在资本市场的支持之下,要谋求利益的最大化。只要中美之间、中欧之间能维持基本的关系,不发生军事冲突,完全调整供应链也是不现实的。
蓬/佩/奥等人提出了一个所谓经济繁荣网络计划,实际上就是要把中国从国际供应链当中排除出去,邀请了一些所谓与美国有共同价值观、愿意听命于美国的国家加入进来,但这也是很难实施的,未来国际经济的运行中,比较优势的规律还会起到相当大的作用。但供应链可能会发生一些调整,比如会缩短,这跟现在有点不同;更多防疫物资的生产可能会本地化、地区化,这次疫情使得很多国家将防疫物资看成是国家安全的问题。
至于中国的应对,当前中央提出加快形成以国内的大循环为主体,国际国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特别是未来要在下一个5年计划中将它落实,这一新发展格局提的比较及时,反映了国内外形势的变化与中国经济性质的变化。
第一,中国是一个大经济体,当前国内外的形势都在发生剧变,中国经济未来的增长动力主要靠内需市场适应这种形势的需要。各主要经济体的发展历史都能印证一点,它们的对外经济占国内经济的比重不会像今天中国那么大。现在中国经济对外依赖程度与90年代相比已经有很大的下降,进一步调整经济格局符合中国作为一个大经济体的发展规律。
第二,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有一个很重要的目标,就是进一步完善中国创新和高端制造业的短板。国内大循环要实现在关键的技术、关键的零配件等方面的突破,增进高科技自主发展的能力,尤其是要在被美国卡脖子的关键环节实现突破。中国自主创新的历史表明,中国科技与产业的进步往往会促使美国放松对中国的技术管制。中国高端的制造业的发展、创新能力的提高,将会使国内大循环更加完善,增加中国经济的独立性、自主性,减少外部风险的冲击。
第三,新格局强调国内国际双循环互相促进。在新形势下,中国将坚持开放的发展。中国的能力提高了,国内的市场作用日益凸显,也是对全球经济调整、所谓经济再平衡的一个重要贡献,可以减轻其他国家的竞争压力,同时也为其他国家提供中国更大的市场,有助于减少国际经贸摩擦。中国与其他主要经济体之间的关系将变得更加良性互动。
“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这个方针是在当下国内外的时局中提出来,非常适时,同时也是极具前瞻性的,符合当前中国与世界经济关系格局变化的基本趋势。
美国未来可能转向关注在港实际经济利益
中评社:港版国安法出台之后,特朗普政府对香港实施了一系列制裁,包括取消香港的特殊贸易地位、终止引渡条例、制裁包括特首在内的十位涉港官员等,您认为香港会成为中美关系的“磨心”吗?中美在香港问题上的角力会成为一场长期的“拉锯战”吗?
王勇:香港问题是中美战略关系的一种反映,在过去的40年中,中美关系基本上是以合作为基调的,具体表现在香港问题上,中美之间也有很多合作,但是与此同时,美国国会、政府也采取了一系列的立法,增加自己对于香港的影响,可以说是深埋下了中美在香港问题上冲突的根源。
当前中美战略竞争展开,对于美国的强硬派来说,香港就是他们打压中国影响力、试图阻遏中国和平崛起、和平发展的一个重要抓手,因此中美在香港问题上的角力肯定会成为长期的拉锯战。
随着港版国安法出台,中国在香港问题上的优势、能力得到了很大的加强。香港过去在“一国两制”框架下,更多强调的是“两制”的差异。香港的国安法迟迟不能出台,实际上是给外部势力干预香港事务提供了一个管道,国安法出台以后,就堵住了这些漏洞。
香港事务是中国主权范围内的事情,所以美国对涉港官员进行制裁、取消香港特殊贸易地位、终止引渡条约等等,实际上是没有道理的,也是赤裸裸地干预中国内政。在法理、政治上,美国没有充足的理由,在道义上也站不住脚,随着时间的推移,美国可能就会慢慢回到在香港问题上一个比较务实的态度,从政治化的操弄转为更多关注在香港的实际利益。美国在过去的40年中,从香港获得了巨大的利益:有1300多家美国企业在香港;香港也是美国跨国公司的地区总部;香港还是美国在海外一个重要的贸易顺差来源地,同时也是美国农产品的重要市场,对于美国来说是相当大的一个实际利益。
从未来一段时间看,中美在香港问题上的斗争角力会持续,但国安法通过之后,中国在香港的治理能力、控制力将得到进一步的加强,美国在香港问题上的影响力将肯定会持续下降。美国有可能转而更多关注其在港的实际经济利益。当然,由于中美关系未来发展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双方围绕香港问题的交手也可能发生变故。
中评社:美国近期在台湾问题上动作频频,全面加强与台湾的关系,最引人注目的是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部长阿扎访台,这是美台断交之后最高层级的官员访问。美国一再在“一个中国”原则上挑战中国的用意是什么?中美是否可能会在台海擦枪走火?
王勇:台湾问题仍然是中美关系当中最重要、最敏感的问题,涉及到中国主权与领土的完整,中国在这个问题上不会妥协,会尽最大的努力,不惜代价维护自己的利益。美国当前做了很多大动作、小动作挑战“一个中国”的原则,用意有两个:一个从近期来看,特朗普为了选情的需要,希望通过操弄台湾问题转移国内视线,拉抬选情;通过加大对台湾的军售,讨好美国的军火集团,获得它们对他选举的支持。
派卫生部长阿扎访台,主要用意是把台湾树立成国际抗疫的“样板”,对冲中国抗疫成功所产生的广泛的国际影响,同时调动台湾内部亲美势力、“台独”势力跟中国对抗。这也反映出特朗普操弄台湾问题的另外一个目的是把台湾作为阻碍中国和平发展最重要的一张牌。
特朗普政府通过政治操弄,特别是跟“台独”势力进行军队合练、情报共享、将台湾问题国际化等一系列举动,实际上有一个利用台湾问题的战略图谋。在这种情况下,中美之间存在着在台海擦枪走火的可能性,近期双方的军事行动也越来越多,但是在目前这个时候,美国方面并没有能力、更没有决心在台海问题上跟中国打一仗。在冷战时期,美国搞“两个中国”或“一中一台”遭到失败,现在面临着一个崛起的、越来越成为亚太地区和世界最重要的一个力量的中国,怎么能够成功呢?我们在这个问题上要有信心。特朗普本人也不愿意在台海问题上跟中国打一仗。所以虽然有擦枪走火的可能性,但是中美双方应该还是有管控危机、避免擦枪走火的意愿和能力的。
中评社:目前,民主、共和两党全国代表大会已经结束,拜登和特朗普都获得了党内的提名。目前拜登的民调领先特朗普,能否确保他一定当选?您认为大选之后中美关系会有变化吗?变得更好和更坏哪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王勇:美国大选对世界与中美关系的未来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第一个问题,拜登是否一定能够胜出?选举结果上的不确定性其实是在增加的。
首先,尽管现在拜登的民调是领先的,但是在一些“摇摆州”或“战场州”,特朗普的民意支持率是在提升的,双方在摇摆州的差距在缩小,不能小视。竞选涉及到的问题太多,主要是美国国内的问题,涉及种族冲突、价值观、意识形态的冲突、两派的冲突等等。从过去的几次大选来看,美国左派和右派之间、两党之间可以说是势均力敌的,这次大概也不会逃脱这样一个的情况。
第二,在11月3日正式投票以前,可能出现一些影响大选的突发因素,美国政治中有所谓“十月惊奇”的说法。双方都在使用浑身解数打击对手,抹黑对手,扩大自己的基本盘,在剩下的竞选时间中会出现很多因素。比如,特朗普现在力推一个新疫苗,又推出一个所谓血清抗体的治疗方法减少死亡率等。这些经过夸大宣传以后,对美国的选民都会有一个比较大的影响。
第三,在经济方面,美国复工复产复学的情况具有不确定性,存在向好的可能性。美国的老百姓最关注自己的经济生活,如果诸多领域突然有很大的改善,对选举结果都会有影响,因此拜登能否真的最终获胜还是有不确定的因素。
第二个问题是,假使拜登上台以后,中美之间会有什么的变化,是变好还是变坏呢?
总的来看,如果拜登上台的话,中美之间关系可能会发生一个比较大的调整。
特朗普推行的一些政策会得到调整,比如贸易战增加的关税、中美之间目前没有对话、沟通的管道严重对立的情况、美国的对外政策等,都会做出一个根本的调整;特朗普不断退群,拜登要回归多边主义,重拾美国在国际事务当中的领导地位,重新修补跟盟国的关系。这些方面对于中国和中美关系来说,既有机遇也有挑战。
拜登对中国的政策未来会是什么样的,还有很多不确定性。一种可能性是拜登的对华政策可能是一种特朗普、蓬/佩/奥式的政策,就是强调对抗、遏制中国发展的一面;另一种可能性是拜登认识到中美之间的共同利益,推动中美关系大幅度向更加积极的方向进行调整。与此相关联的一个指标是在战略格局的评估上,在拜登的战略构想当中,中国和俄罗斯的地位到底是什么?对于特朗普来说,中国对美国的安全威胁远远大于俄罗斯,这是他对中国下重手的重要原因。对拜登来说,我觉得他更倾向于把俄罗斯作为美国最大的对手,跟中国是一个竞争对手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和中国合作,而且跟中国合作有很大的利益。
另外就是谁支持拜登?哪些集团从美国对华政策的调整中获益?拜登背后的集团主要是华尔街的资本集团、硅谷的高科技企业、好莱坞“梦工厂”等全球化派的利益集团,同时他会出台一些政策来赢得美国中下层选民的支持,这是他的竞选策略。他的政策是以全球化派为主的,这对中美关系的改善调整有更多的好处。
总的来看,拜登的对华政策存在着不确定性,会受到不同势力的影响。但是中美关系调整是必然的,无论是特朗普还是拜登都要调整对华政策,但关键是调整的幅度有多大、会受到哪些因素的影响。如果拜登强调和中国的合作,那么气候变化、公共卫生是对民主党和拜登非常重要的议题;但是,如果他在新疆、台湾、香港等与中国的利益息息相关的问题上,对中国继续施加压力,采取类似于特朗普政府的政策,中美之间就很难在多边问题上开展有效的合作。因此,他必须要进行权衡。
从目前来看,不能排除特朗普连选连任的可能性。
共和党全国大会后,特朗普的支持率有了进一步的提升。当前美国国内矛盾丛生,形势错综复杂,反对种族歧视的运动似乎在增加普通百姓对秩序与安全的渴望;特朗普再次打民粹主义牌,煽动保护主义的情绪,对其选举都有帮助。如果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社会肯定会更加分裂,特别是中下层民众与精英阶层之间的分裂将更加凸显。毫无疑问,美国迫切需要改革,但是未来的美国将如何发展,只能由美国人自己回答,选举的结果将是有关美国未来的一份答卷。
记者:张爽(北京)
责编:若若
来源:中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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