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祖国 相信自己 努力奋斗——纪念先父江本炎逝世二十四周年(江立村)
江本炎先生遗照
江立村
先父江本炎,字依梅,系福建省福州市闽侯县人,是位颇负盛名的缅甸华侨爱国侨领。曽任缅甸华商商会理事长兼该会仁安羌(yenangyaung缅甸中部城市)分会会长;仁安羌缅华互助会副理事长;仁安羌青年互助会理事;缅甸东枝(Taunggyi缅甸掸邦首府)三山会馆理事;仁安羌仁安华侨小学发起人兼副董事长、仰光南奥加拉巴小学名誉董事长;缅华闽剧团赞助人等。
1994年7月17日,先父因年事已高,又患有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肺病、肠胃病等八种疾病缠身,虽经八年坚毅与乐观的精神多次战胜病魔,在病危时刻虽然受到我母亲的悉心照料及散居各地的子女回来探望和资助尽孝,但无情的病魔还是夺去了先父宝贵的生命,享年85岁。
先父虽然与世长辞,但是他的爱国精神和朴实的气质永远留在我的心中。尤其他的那种见义勇为,助人为乐的作为,更潜移默化地熏陶着我,让我也养成了坚忍不拔的性格,在人生道路上无论碰到多少艰难险阻,我都勇敢面对,去战胜困难。我永远铭记先父谆谆教诲:“跟随共产党走,听毛主席的话,先义务,后权利;不要计较个人得失,要吃得起苦,努力奋斗;心术要正,多做好事,天公自然会保佑你的。”
先父幼年虽然在家读过几年私塾,掌握较好的中文基础,也能写得一手好书法,但由于家庭生活负担所致,过早辍学,承担家中主要劳务。十一岁便帮人打工,挑担,放牛,打杂;家中田里的一切活计也由他承担。因此从小家乡就有大孝子,抱不平的大力士美誉。
家父没有享受过什么欢乐的童年,当时国内兵荒马乱,瘟疫成灾,在飘忽不定的日子里,十四岁便跟舅公到南洋谋生。先后到过香港、新加坡、泰国、印度,最后终于落脚在缅甸的石油城——仁安羌市(Yenangyaung)。当时正值英殖民统治时期,后又经历日本侵占缅甸的沦陷时期;缅甸国独立运动时各地方势力和党派之间争名夺利发生内战,在这种艰难困苦的环境下,他凭着一股自幼磨炼而来的刚毅精神,适应了当地的习俗,学会了当地的语言,搞好与当地的人际关系,终于在仁安羌郊区从路边小摊贩发展到在仁安羌颇具规模的“大成商店”,兼设有餐厅、酒吧及咖啡店。据老一辈谈起,缅甸的民族英雄——国父翁山将军年轻时就读于我家后面瑞井贡学校。翁山将军上学期间经常来光顾“大城商店”就餐,与家父成了熟客、朋友。
我还记得家里佛台上有一尊镶金佛像,是经常来我家化斋的老和尚吴温巴拉禅师在圆寂前赠送给我家作纪念的。先父向来与当地的僧侣和尚关系很好,每日施舍大锅饭菜。逢年过节还请众多和尚前来诵经,吃斋饭,又热衷于当地的慈善事业出资修建寺庙,捐助救济水火灾情及患病或车祸所伤的旅客。还收养孤儿;抚养缅甸邻居哥温瑞的遗孤女;慷慨解囊请医生治疗病危的老木匠哥尚泰,吴顶等人。受到家父资助解困的民众枚不胜举。在仁安羌,当地缅甸友人凡有红白喜丧事,家父都会前去祝贺或吊唁,华侨更不在话下。当地政府官员的选择或宗教盛会都会邀请他出席。家父待人诚恳随和,从不分贫富贵贱,都一律热忱相待,对贫病者更是慷慨捐助,在当地成了有名的慈善家。因此,每逢缅甸点灯节,他都会受到当地风俗中的最高礼节和荣誉——接受缅甸青年男女的叩拜;受到当地政府和民众的赞赏和尊敬。在日本侵缅时期及后来的战乱时期,老和尚经常提供我们一家到和尚庙避险。至今我还记得那寺庙后院靠山坡处挖有几个防空洞,我们兄弟还经常进去玩。
1945年,日本投降后,家父又回到缅甸,家乡的翁章洛表伯兄弟俩程国高表叔,林大妺表叔等都纷纷要求同道前往缅甸谋生到了仁安羌老店,先父还收留了许多亲友,以合伙人为名,给他们提供了就业和生活,又通过与当地政府官员的关系,帮这些来自家乡的亲友办理登记证,使他们获得合格居留权及营业权。虽然后来也出现过算计或做手脚者,但先父总是宽待他们,以重德轻财的心态处理;以诚相待他们而树立了自己的威信。
新中国成立之后,在广大爱国侨胞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记得1955年我们仁安羌老店翻新盖了洋房,家父特地从仰光买一幅毛主席站在人民海军军舰上题为“东方红”的大幅毛主席像挂在正堂上。这幅巨像挂了几十年。每年国庆,先父都要亲自带领在门口升起五星红旗。我们兄弟姐妹还未上学都会唱“东方红”等革命歌曲。为了传播中华文化,保持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家父在当地积极倡议并参与办学活动,他是仁安羌历来出资最多的爱国华侨。尽管自己生活十分俭朴,要求子女也十分严格,从不允许我们有奢侈的习惯,更不许有特殊的生活方式。每逢国庆、春节、清明节、六一儿童节等侨胞的庆祝集会,他总会毫不吝啬地热情捐款捐物助兴。从小我便听过家父向来店里用餐的缅甸友人宣传祖国的建设与变化;并订有中缅文版的《人民画报》、《南国画报》,还有《人民报》、《新仰光报》、《中华商报》、《中国日报》等报纸挂在店里供人阅读。还出资协助放映新中国的电影,进行多项的文化交流活动。此外,家父还积极地宣传和推销祖国的产品,在店里经销的国货,如:英雄、永生、金星牌钢笔,英雄牌墨水、国光牌囗琴、五羊牌电池,回力牌运动鞋等等。同时,家父又积极组织当地“华商商会”、“华侨青年会”、“华侨互助会”等团体。鉴于他一贯注重爱国侨胞子女的教育和维护侨胞合法权益的努力,以及对社会福利的实际贡献,被当地侨胞一致推选为“华侨商会会长、仁安小学副董事长、缅华青年会理事长等职务。每年国庆节还应邀到我国驻缅大使馆出席国庆招待会和座谈会。
1963年,靠军事政变上台不久的奈温军人政府,制定了一系列新的国䇿,美其名为社会主义制度,开始没收外国银行、商场、工矿企业,进而又对外侨报馆、学校“收归国有”,对外侨开办的工厂、商店也一律“收归国有”,又搞了百元大钞的换钞行动(其实是没收外侨资金),使我们华侨蒙受极大的打击和损失。在这乌云笼罩的紧张气氛之下,家父鉴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战乱经历,同意我提出回国升学的要求,1964年3月,我终于回到祖国的怀抱,就读于云南昆明华侨补校。
家父在仁安羌华侨小学被“收归国有”后,在自己的住宅腾出一间大屋,请来老师联络了有志侨胞,办起了中文补习班,让侨胞子女能继续学习祖国文化。同时以他合法的缅籍身分帮助一些侨胞同乡解决生计。
1967年6月26日、27日,在仰光发生的反华排华浪潮迅速波及到全缅各地,仁安羌也毫无例外,当地的一些不法之徒,打着“民族旗号”纠集了当地的地痞流氓充当暴徒,对我侨胞进行了各种迫害。1967年7月7日,几百名暴徒包围了我家,住宅大门被砸破,暴徒进行打、砸、抢,即将分娩的大嫂都差点被砸去的木棍击伤,二嫂与妹妹刚从集市回来,还未知家中已出事,途中被热心的缅甸友人藏起解危,当时还有保护在我家的两位华文老师,在这关键时刻,家父不畏强暴,手持一根长的铁水管,把刚冲进来的暴徒奋力挡了出去,顶紧了大门,暴徒又砸烂窗门企图再冲进来,这时,家父使出了“中国功夫”,一棒击碎在窗下的大木桌,轰然一声,把暴徒吓得不敢靠近。此时,家中忠诚的缅人厨师哥汉转已趁隙翻墙跑去报警。警察来后,作状地抓走了大哥二哥,实是带去保护数日,毕竟是家父的好朋友,及时地援助了我家,暂时平息了这场浩劫。由于一些不法之徒不龂滋扰及配合反华排华的结果,使我家生意一落千丈。长期的艰苦和精神压抑,家父因此积劳成疾,身边又无子女照顾,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祇好忍痛割爱把老店拍卖,迁移到旺帮埠大哥处安度晚年。
家父卧病整整八年期间,除了慈母细心的照料,大哥、二哥两家大小都十分尽孝的。散居港澳、印度尼西亚及国内的兄弟姐妹们也都陆续争取回去探望,并且带去了各种药物及营养品和生活用品等孝敬父母。未能成行的我也托人带去药品、针水等物给家父治病,对当时正患冠心病的家父正好及时解危,港澳的弟妹们也常寄去汇款,在众兄弟姐妹们的努力下,加上家父的坚强毅力,一次次地战胜了病魔。1991年8月雪娇妹及妹夫郑煌源,外甥郑䳟第一次代表我们远离双亲的六名子女,从香港赶赴缅甸家中拜望双亲。当时家父精神得到了极大的欣慰。随后,澳门的立仰和雪妹也分别赶回去探望。还在印度尼西亚的小弟立瑞也赶回去探望双亲。1992年1月13日(农历十二月十日)正值家父八十大寿,他们隆重热闹地为父亲办了八十寿宴,宴请了各地的前辈及当地的友人,此后,1994年3月9日,久居云南的我和爱妻田志华以及山西的四弟立开一家四人也相继获准赴缅探亲。回到了阔别三十年的双亲身边,服侍了老父三个月之久。却万万想不到此行成了我们与家父的最后相聚的日子,6月11日拜别父亲竟是最后一面了。当时父亲虽然卧病在床,身体虚弱,但精神很好,对我说:“村儿,你是个硬汉子,也是孝顺儿子,但爹对你在国内的遭遇,没有能力关心和帮助,这㳄你好不容易回来,爹又没有什么东西给你,爹对不起你⋯⋯”说完,老泪纵横,和我相拥而泣,我破涕为笑地安慰他:“爹,别这么说,爹妈的养育之恩重如山,对我们的真情已超过你们的责任了。倒是儿子不孝,当时就不应该留下爹妈受孤单之苦⋯⋯”随后,转了话题,问爹还记得三十年前在仰光送我上飞机途中的嘱咐?爹点点头,反问我:“热爱祖国,相信自己,努力奋斗。”然而,在探亲期满我回国一个月后,家父还是辞世而去了,呜呼!“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安息吧!尊敬而敬爱的父亲,您放心吧!您膝下六名子孙后辈们会世世代代牢记您的恩德和教诲,继承您的崇高质量和伟大精神,誓为我们江家后代发扬光大,兴旺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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