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园的 “葛蒙越”又开花了 

朱徐佳  洛杉矶

    盛开花朵有如一个个小棒棒糖

    三十多年前移民美国，离缅前急急乱乱的，只记得当时有人塞给我一小包种子，说这是在美国没有的东西，可以吃，也可以用来洗头。于是就揣着它漂洋过海，一同踏上了美国的土地。

    一切从头开始，安顿下来后，总算也有了自己的家。就想起了那些跟我一起移民的小小种子，是一种叫“葛蒙越”的树，于是把它培育，发芽长苗，种在后园。

“葛蒙越”老树欣欣向荣                   老树旁长出新枝

    每天忙学习，忙工作，忙照顾孩子……，也没忘记为“葛蒙越”树浇水。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长高了，长大了，“葛蒙越”树也长高了，长大了。然后孩子们各自成家立业离家他住。家，从开始的热闹的打拼，回归到空巢的安静。三十多年过去了，后园的那棵“葛蒙越”树始终默默地站在那里。它也老了，但每年春天一到，总会照常开出小小花朵，结出串串果实。三十多年来，我们鲜少把它的嫩枝叶摘来吃，也从未用它的果实来洗头，只是自然而然的，把它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

    几年前有亲戚来访，看见后院的这棵“葛蒙越”树，长得很高大，就提醒我们，最好把它修剪修剪，免得它越长越高。阿五听了，就拿起工具，又砍又锯又剪的，等他做完。我出去一看，好家伙，修的也真够彻底，小枝叶全没了，光秃秃的只剩下主干和几枝短短的粗干。心想完了，理个发怎么变成剃光头了呢？看样子我那茂盛的“葛蒙越”树不见了。

    谁知第二年开春，小小嫩嫩的芽又陆陆续续的冒了出来，“葛蒙越”树又回来了。今年早春，看到他以三十多岁的老树干，满树披着欣欣向荣的新枝叶，红红白白的小花小蕾，真漂亮。心想，老友！你始终陪伴着我。

白天叶子张开                               晚上叶子合拢

    “葛蒙越”是一种乔木，叶子对生，有点像酸子树的叶子，白天张开像把双面梳子，晚上则合起，有如含羞草。开春时树叶茂盛，红红的小花蕾有点像小红莓，开出的小花白白圆圆的像一个个迷你棒棒糖，也像一朵朵闪亮的小火花，非常可爱。到了五、六月就结成一串串青绿色豆荚子，豆荚子成熟后就慢慢转成棕色，然后豆荚裂开，现出一颗颗咖啡色的种子。

    “葛蒙越”在缅甸是很普遍的，在春天“葛蒙越”发芽时，长出青绿色的枝叶，嫩嫩的枝上长着软刺。掸族小贩把它采下，用竹签一小把一小把的绑着拿到街市上卖。人们常常买来做菜，用蕃茄葱头虾米滚个汤，鲜鲜酸酸的，清爽可口。或者把虾米葱头干辣椒用石臼捣烂，加点咸虾酱用油煎香，放入蕃茄和“葛蒙越”嫩枝叶翻炒至出油，喜辣者再加点生辣椒，香喷喷的，用来下饭，不必再煮别的菜，只这一样就够了，想起来都流口水了。

香炒“葛蒙越”                蕃茄虾米“葛蒙越”滚汤

   “葛蒙越”在花谢后，结的果是一串串的豆荚，叫“葛蒙蒂”，等“葛蒙蒂”老了采下嗮干，可以做多种用途，其中一种是用来洗头。

   “葛蒙蒂”是缅甸民间妇女用来洗头的好材料。记得我们小时候，妈妈上菜市场时，时不时会买一种洗头料回来。那可不是现在我们所用的瓶装香喷喷的液体，而是一种以天然植物配制而成的干料。通常小贩们会把几条“葛蒙蒂”，配上一种叫“德约”的树皮，用竹签绑成一扎扎的拿到街市上卖，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洗头水。买回来后，加上酸柑用水熬煮，那树皮“德约”经水一煮，就会分泌出一种滑滑潺潺的物质，混合着“葛蒙蒂” 和酸柑的微酸，散发出一种自然的清香。等熬煮得差不多，洗头水就制成了，稍降温，妈妈就会叫家里的女孩们来洗头。用这洗头水洗过的头发，滑润清香，感觉到清爽舒服。有人说如头皮发痒，用这洗头水洗后就不痒了。这洗头水的材料完全采自天然植物，以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环保、回归自然了。我曾在离缅十六年后首次回去探亲，特地叫弟媳买了一份这样的洗头水来洗头，以回味小时候那自然温馨的感觉。

果实“葛蒙蒂”       洗头水配料“德约”      煮好的洗头水

    虽然我们已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在缅甸大多数的城市，已经少有人用这种原始的材料方法来洗头了。年轻的一代，也许连听也没听过这种祖辈们所曾经用过的的东西了。但在一些遥远朴实的乡镇，比如我从小长大的家乡腊戌，街市上还会见到有这种洗头料卖。那些朴实的乡民，在生活上，习惯上，仍旧使用着上天赋予他们的自然的东西，真不知道是他们聪明还是我们聪明。

    在生活节奏紧张的现代，样样讲求方便快速，移居海外的我们这一代，也就更不会用时间去熬这样的一锅洗发精了。而和我一起远渡重洋在这里落地生根，在我家后园的这棵“葛蒙越”树，早已是我家的一员，我们也没再想它在餐桌上或头发上的用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