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在福建女师学习和生活的日子》——伊江树
东枝 伊江树
(一)小学毕业时的选择
我是1965年届的小学毕业生。当时就读的学校是位于仰光市18条街的华侨小学(简称华小)。在小学毕业前夕及毕业后的一段日子,我完全没有想到我会进入福建女师继续学习;在当时,我甚至连“福建女师”这个学校的名字都从未听过。
当时在仰光华人社会中,兴办的华文学校都是以小学为主,中学则只有5所。这5所中学以华侨中学(简称华中)、南洋中学(简称南中)名声最大,而且都设有高中部。另外的3所中学——中华中学、华侨女中、福建女师则只开办到初中部。当时华文学校的小学毕业生多向往到华中、南中继续学习。而这两所华人社会中的“最高学府”,在当时也不断进行招生活动,向广大的小学毕业生介绍自己学校的情况,鼓励这些小学毕业生来自己的学校继续学习、深造。当时我们华小的小学毕业生,多数都想到南中继续升学(和学校老师都是南中毕业生有很大关系);而我则由于几位哥哥姐姐当时都在华中求学,华中学生自治会的负责人还亲自来我家做家庭访问,希望我能到华中升学,所以当时我就已有赴华中升学的意愿了。在那一年暑假,我们还参加了华中学生自治会举办的有关升读中学的辅导班。
缅甸国内时局的发展,却打破了我们前往华中、南中升学的美梦。我们这一届的小学毕业生,完全没有想到,我们会在以后的两个月内,一窝蜂涌向我们完全不熟悉的一所中学——福建女师,开启了我们中学的学习生涯。
(二)私校国有化政策改变了我们求学的方向
1965年4月1日,我们在母校华小小学举行欢乐的毕业典礼活动。正当我们高唱毕业歌,激昂地发言感谢母校对我们的栽培,宣誓今后将努力学习和工作,为母校争光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直到今天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廖赞魁校长在我们欢乐歌舞之时,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说:“你们还在笑,还在闹!你们不知道,你们已经失去了继续学习中文的机会了!”我们当时都感到一片愕然,不知是什么一回事。这时廖校长才登上讲台宣布一件重大的消息:缅甸教育部刚刚公布了有关法令,将一批比较大的私立学校收归国有。公布的这一批的私立学校名单中,包括多所有名的华文学校,华侨中学、南洋中学的名字都出现在这第一批被收归国有的学校名单之中------
这一消息有如晴天霹雳,几位女生甚至哭了起来,我们也受了感染,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小学毕业的欢乐、对未来中学生生涯的憧憬向往之情,顿时全都烟消云散。这突如其来的时局变化,给我们出了一个新课题:我们究竟要往何处去继续学习呢?华中、南中没有了,转入缅文学校读书吧,我们还想继续学习中文,就这样完全放弃中文学习,我们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但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是“形势比人强”,找几位熟识的老师们商量,他们一时也无法给我们指出一条路来。而且这一私立学校国有化法令的公布,也可以说是打破了许多华文老师的“饭碗”。因为在学校国有化之后,非缅籍公民的老师已不能留任;就是拥有缅籍公民证的老师,如果没有取得有关英缅文高中会考的文凭之话,也是不能留校任教的。许多老师都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之时,对我们这些小学毕业生又能给予多少照顾和引导呢?我们只有“自寻出路”了。
(三)由中华学校再转福建女师学校
比较有名的华文中学都被收归国有了,这使得华人家庭都“人心惶惶”,要怎样安排自己子弟的学习,成为家长们的一头痛的问题了。
母亲和我商量,现在去华中、南中读书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倒不如在市区内找一间较适当的学校就读缅文初中班算了。但我们又不想进入“纯缅文”的学校,怕受“缅化”(那时我们对“缅化”一词的真正含义还不明白,还受到“唯我中华文化独尊”这一思潮的影响)。这时位于华人区南勃陶街的“中华学校”就成为我们的首选了。当时我家住在15条街,过16条街就是南勃陶街了。所以“中华中学”是离我们最近的一所中学,但如果不是华中、南中都被收归国有了,我们是不会去这所学校报名学习的。现在吗,同样都是被收归国有的学校,和华中、南中相比,这中华学校对我们来讲就是“近水楼台”了。所以我们很多小学毕业生就都到这中华学校报名准备在这所学校就读了。
但我们这些同学在这中华中学大都只呆了两天就一个接一个溜之大吉了。当时缅政府教育局虽一口气将上百间私立学校收归国有,但其的统筹安排却没有一个头绪。华校教师很多都不能留任,新的教师又一时派不出来。那时中华学校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老师勉强在维持秩序。我们新生也无法分班,甚至连教科书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们的书包里只有几本空白的练习本。第一天没上课,几位同学就跑出来到处溜达。这时他们发现我们15条街的隔壁街上段瑞浪坦(Shwetaungtang)街里居然有一所中文初中学校,而更令人惊讶的是,这所中文学校当时还没有被收归国有。他们马上就钻进这所学校了解情况,这时发现学校对我们这些小学毕业后还想继续读初中中文的同学特别欢迎,这几位同学此时特别兴奋,马上就去找有关老师报名了。消息一传出来,原来集聚在中华学校的我们这一批中文小学毕业生,马上就全部退出这中华学校,跑到瑞浪坦这所学校去报名了。
我们进入的瑞浪坦街内的这所学校,就是“福建女子师范学校”!
(四)意义深远的班名
说起来也是我们太孤陋寡闻了。生活在华人区那么多年,居然连自己隔壁街内有这么一所中文学校都不知道(我当时居住在15条街,其东边是16条街,西边就是瑞浪坦街)。如果不是私立学校国有化的法令造成我们“无处可去”的局面,如果不是还想正正规规地再学习一点中文,可以肯定,我们这一辈子怕永远也不会踏进福建女师这所学校的。但现在,这里却是我们这一届小学毕业生学习中文的最后一块“乐土”了。“在瑞浪坦街里有一所华文初中学校还未被收归国有”这一消息不胫而走,上百名的各华校小学毕业生都一窝蜂涌向这福建女师了。那一年,福建女师本校的小学毕业生大概只有30名左右,而由外校进来报名读初中一(缅文学制五年级)的学生却在一百多名以上,成为这学校有史以来最为“壮观”的场面。最后我们这一届初中一(缅制五年级)班的同学达到150多名以上,不得不分成甲、乙、丙三班。(现在回想一下,当时就是分成四个班也可以,只是学校已没有多余的场所或教室来容纳我们这一批应届小学毕业生了。)
当时华文学校的每一个班都有一个“班名”,1965年福建女师小学毕业班的班名就叫“灯塔班”。不过现在升到初中一,外来的学生又占绝大多数,是否需要更改班名?但外来的同学们大都尊重原校同学所起的班名,而且我们对这班名当时又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是呀,“灯塔”,在我们彷徨无助不知要往何处去求学时,福建女师就像一座灯塔出现在我们面前,给我们提供了光明和指出了前进的方向。虽然后来我们在福建女师正式学习只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但这一年的时间里,却给予了我们极大的锻炼和影响,为我们日后继续学习甚至工作都奠定下了稳固的基础。“灯塔”这个名字,朴实无华,但却是意义深长。后来我们班上的同学,就经常以这“灯塔”名字互相鼓舞。“愿你成为名副其实的灯塔,永远在人生的海洋中闪耀着光辉!”这是一位班友给一位朋友在纪念册上写下的留言词,由此可见“灯塔”这个班名对我们的深刻影响。
(五)来自四面八方的同学们
由于意想不到的变局,福建女师学校迎来了其最辉煌的岁月。现在初中一年级(缅制五年级)学生激增到150多人了。虽然人们都猜测这可能是最后的辉煌日子,因为政府方面的私立学校国有化政策不会更改,福建女师在明年肯定也逃不过被收归国有的命运,但是能够坚持一年也要好好地利用这一年的时间,教导好自己的子弟。所以当时学校老师们都全力以赴,努力教学,我们在这一年内的收获也可说是甚为丰富了。
开学不久学校方面就举行一个盛大的迎新会活动,欢迎我们这些新生。接着分班,我被分配到丙班。在选举班干事时,班上原福建女师的老同学并不多,外来的新生占绝大多数,而这当中来自华小的学生数量为最多,所以选举结果我被选为班长。我在登记班上同学的名单时,发现除了来自我们华人区的学生外,居住在苏瑞白塔(Sule Pagoda仰光市中心一重要佛塔)以东地区(称为叫直达Kyauktada镇区)的学生也占了一定比例。那个地区我们都认为是“印度人地区”,没想到那里也有不少华人,而且还有一所华校小学(校名则记不得了)。以前这华校小学的学生毕业后也大都转往华中、南中升学,现在他们也都涌到福建女师来了。这当中还有来自甘白地区的三位女同学,她们所居住的地区是仰光有名的和平塔(Kaba-aye)地区,那个地区离市中心华人区甚为遥远(现在仰光城市经过50多年的发展,这个地区在今天看来当然不是很遥远的了),她们每天坐车来学校都要花一小时的时间,但为了抓住最后一个学习中文的机会,她们天天起早摸黑来上学,从来不迟到,学习精神令人钦佩。
以前我们在小学学习时,同学们都是华人区的学生,大家居住在同一个镇区,家家都相隔不远。现在进入福建女师学习,有一种感觉就是同学们好像都是来自“五湖四海”,除了华人区的同学外,还有来自“印人区”的同学,更远的有来自郊区诸如甘白地区的同学。同学们来自不同的镇区,也打开了大家的“眼界”,增加了对各个不同地区的了解。这也可以说是我们在福建女师学校学习时另一项最大的“收获”了。
(六)多姿多彩的校内活动
我在华小小学毕业班时也曾当过班长,现在到福建女师还是被选为班长,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后来才发现在小学当班长和在初中班当班长有很大的差别。小学时由于我们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是由班主任老师帮我们去做,班长最大的任务不过就是在上下课时发口令喊起立向老师行礼致敬而已,到初中班时则要我们班干事自己做主处理一些事情了。例如有学生家长逝世,以前的话我们只是排队去吊唁,现在买花圈致悼词都要我们自己去安排了。还有那时很多家长开始送自己的子女回国去升学,我们那一年班上就有三位同学回国升学,这时要开告别会、到飞机场送行,这些也需要我们班干事去主持、策划有关活动。校内还有举行音乐及体育比赛等活动,这些当然更需要我们班干事全力以赴去推动和开展有关活动了。由于我们没有经验,很多活动开展得很不理想。当时我们灯塔丙班的级任是张平老师,在她的指导下,我们总算慢慢地“成长”起来了。
印象最深的一次体育活动是校内篮球赛,比赛场所就在“华夏中学”的篮球场。当时华夏中学似乎已停办,但篮球场却保留得蛮好的。学校初中部的五个班(七年级、六年级各一班,五年级则有三班)各派出男、女球队各一队,比赛采循环制。我们班上同学个子都很小,有的同学连篮球都没摸过,好不容易找了几个大个子组成了男、女球队各一队。参加比赛时男子球队每战皆败,女子篮球队情况还较好,取得了两场胜利。当时我们组织全班同学去观战当拉拉队,嗓子喊破了成绩还是提不上去。灯塔乙班的女子篮球队情况更惨,有一场比赛还被人家喂了鸭蛋,就是全场比赛都没能投进一粒球。足球比赛吃鸭蛋不奇怪,篮球比赛居然也吃鸭蛋可见我们这些新生球队水平实在太低了。但一位体育老师就鼓励我们,说我们是“新兵”,比赛失败算不了什么。而且有时我们的球队也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水平:跟七年级比赛时比分只落后3分(好像是以38:41败北);而和得亚军的那一支队伍比赛时,我们在开局时居然也能以10:3领先,着实令这支亚军队伍大吃一惊(可能他们在开局时太轻敌,所以才让我们连续进了几粒球),后来他们认真打起来,我们才在技不如人的情况下败下阵来。这位体育老师就以这些实际例子鼓励我们不要灰心,以后有机会我们的篮球队一定可以打出好成绩来。(但没有以后的机会了,学校收归国有后,就再没有举办过校内篮球赛了。)
(七)不愿“重复学习”而退出南中补习班
在还未进入福建女师之时,我们许多朋友都参加了南中补习班。当时华中、南中都被收归国有了,但想继续学习中文的学生还是占大多数的,所以华中、南中教师们都办起了中文补习班。当时我们这些小学毕业生也在想:要转入缅校读书了,但还想学习中文怎么办?所以就找到南中补习班报上了名。后来我们都进入福建女师学习了,这时还要不要再上南中补习班,有没有这个必要呢?我开始有了想退出南中补习班的念头了。
但一些同学认为不必要退出,因为福建女师肯定也会接着被收归国有的。我却又想:福建女师被收归国有是一年后的事情,而且那时福建女师的老师们肯定也会组织起补习班,那时就在福建女师的补习班中继续学习还不是一样,不必要去考虑“华中”、“南中”这些响当当的名字。
而且正如上所述,我当了班长之后,各种活动都要和班干事们商量主持,经常感到力不从心,晚上还要去找一些同学商量一些事情,有时实在没有时间去上这补习班(当时补习班都是在夜间才上课的)。所以在南中补习班读了两个月后,就决定退出。
但我当时没有跟补习老师说清楚有关情况就不辞而别。南中补习老师见我连续旷课好几天,就叫朋友来通知我不要随意旷课,我当即让朋友转告说我不读了。老师不由得生起气来:那有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道理,太无组织无纪律了,一定要我去说明一下。但我却给那“无组织无纪律”的大帽子吓坏了,更加不敢去见面。当时级任张平老师知道这件事后也说我应该向有关老师去说明一下有关情况,但最后我还是没有去向有关老师做一些说明或解释。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实在有些对不起有关老师。其实去解释一下有关情况,他也不会“吃”了你,但我就是不肯去,或者可以说是不敢去。
其实当时我心中还有一个想法没有说出来:就是补习班教的中文课程和福建女师教的中文课程都是一样的,何必重复去学习。当时有朋友认为多学一遍总是好的,我却觉得没有必要浪费这个时间,有这个时间我倒宁可去图书馆多读一些课外书。这个观点在多年后和一些朋友谈起时,有人认为我当时就已点出了“重复学习”是否有必要的这个问题。对照目前的情况,现在的孩子们在正规学校上课,然后再到补习班补习有关学科,晚上到家时还有家教班在等着他们。一般课文重复教学三四遍,但孩子们却越学越疲惫,完全没有休息时间及从事其他娱乐活动的时间之外,学生们对反复学习的课程也越来越没兴趣。这说明“重复学习”其实是不可取的。从这个观点来看,我当时退出南中补习班的行动是对的,只是没有向有关老师解释清楚有关情况而已。
(八)学会了写周记
学一门语言,“听说读写”四大要素(人们常说的Four Skills)中,“写”经常是人们最薄弱的一环。我们在高小时老师就经常要我们写周记和作文。周记是每星期都要写一篇,作文则没一定,由老师出题,大概是每两星期要写一篇。当时我们是最怕写周记了。作文由老师出题,我们可以根据题目去找资料,甚至有时还可以从一些书本抄袭下有关内容来(当然被发现了的话则挨一通批评之外还得重写)。而周记呢,没有规定题目,不知要写什么,经常写的是星期一上什么课、星期二上什么课等,被老师斥责为是“流水账”。后来我想出一个窍门,就是写自己看的书本的内容。但写了几篇之后,老师就问我是不是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尽看小说?此路不通,要怎样写周记,成为我们一大头痛问题。
在小学毕业后及转到福建女师学习后,我对写周记突然大感兴趣了。因为有了“没中文书读怎么办”的生活经历,心中有所感触,将之写出来,获得老师的好评。这时我才发现,生活中的很多事,都可以当做周记的内容来写,只要你能够总结出这中间的人生道理,加以解释说明,就是一篇好文章了。从此我的周记内容丰富起来了,诸如班上同学吵架的事,路上看到的车祸,甚至街旁斗鸡的事件(当时仰光市区内流行养斗鸡取乐),都被我拿来当做周记的题材。当时校内经常出版壁报,我的周记上的文章就经常出现在本班的壁报上,同学们看了都很感兴趣。当时灯塔甲班的班长林思国同学就曾对我说过:“我们过去不会写周记,不知要写什么,看了你的周记后,才发现生活中有那么多的事情可以写。”
这之后,我对周记和作文的态度起了相反的变化,我更喜欢写周记了。写作文时,由于老师已经规定了题目,只能按这题目来写,所以觉得受到了约束。而周记呢,自己可以天马行空随意写,多么“自由”呀!多年以后,我在一些报刊上舞文弄墨,这很多都可以说是源于当年在福建女师勤写周记的结果。
(九)新校长到任 课间操活动令人耳目一新
我们初到福建女师时,校长还是粟秀玉老师。但不久粟校长就回国了,我们和粟校长相处的日子不到三个月。
新校长不久就到任了,这是来自南洋中学的王毅成老师。当时几所重要的华文学校都已被收归国有,福建女师是仰光华校中仅存的唯一一所中学,尽管人们推测这所中学最多也只能再存在一年,但在这一年中还是要做好有关教学工作,为以后缅华社会多培养出一些人才,所以当时的文教组织方面迅速为福建女师派出了新校长。有关详情,当时我们年纪还小,了解不多,但新校长到任后,迅速掌握、了解有关教务情况,使学校的日常工作能正常地运作,教学工作也都能有条不紊地正常进行下去。
王毅成校长到任后,所做的一项改革之事,就是设置了课间操活动。我们早上上了两堂课后,高小部及初中部学生们就集体排队,走出校门到瑞浪坦街上列队做早操,这在当时可说是一项创举。教育工作者经常讲要让学生们在德、智、体各方面全面发展,可真正能贯彻实行者并不多见。课间操这一活动,虽然也算不上是什么大改革,但让学生们上两节课后出来集体运动做早操,对消除疲劳、恢复精神是有帮助的。只不过这项活动从来没有人搞过,全体同学出来马路上做早操,其中女生又占大多数(福建女师本来就是以女生为主的学校),有人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但这课间操活动还是受到了学生们的欢迎和肯定。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这课间操活动能顺利地进行,除了王校长的决心之外,还有赖于当时周边环境的“许可”。瑞浪坦是一条比较宽畅的街道(不像14条街、15条街那样比较狭窄),街道两边有人行道(Platform)可供我们列队做早操。由于人多,操练的学生有一部分站到了车道上。不过那时车辆不多,我们做早操的上午时间车辆更稀少(如果是南勃陶等大街则车辆太多了),所以每天15分钟的课间操活动对这街道的交通没造成多大的影响。如果是今天,停在街道两旁的车辆就已不容易让学生们排成整齐的队伍来做早操了。而邻近的街坊们,对这课间操的进行,也并没感到不便或受影响,有的人甚至还感到耳目一新,认为搞得不错,给予赞扬呢。
(十)学校的学习生活
早在1960年左右,当地的华文学校就已在周恩来总理的鼓励之下,开始“面向当地”,在中文课程之外,适当加入了英缅文课程。1962年奈温发动政变,宣布要走“缅甸式的社会主义道路”之后,对教育也开始着手进行改革了。当时为了适应及照顾当地华裔青少年进入当地的大学学习,华中及南中等华校都办起了外文班。影响所及,许多华校也都逐渐加强英缅文课程,到1964—65年时,许多华文学校“都办成了供华裔儿童就学的普通缅甸基础教育学校,汉语只当一门语文课传授(林锡星:《中缅友好关系研究》第57页)。”我们进入福建女师学习时,就处在这种情况下了:各学科中,只有语文一科是用中文教学,其他数学、史地、自然等学科,都改用缅文教学了。
当时的课程安排,除中文语文一科外,其余的全按照政府教育局规定的那样采用有关教科书。当时缅制五年级的课程有缅文、英文、数学(一)、数学(二)、自然、地理及历史等七个科目。我们上课时,早上第一堂课是中文课,之后其他课都是用缅语教授的课程了。这是为了适应即将到来的“私校国有化”的变化而精心设计的一种教育方法。我们在学好中文课时,也同时学好了各有关英缅文课程,为我们以后转入缅校读书奠定下了良好的基础。
虽然学校教授的课程都已是和正规的国立学校没有多少差别(除保留一科中文语文之外),但学生们之间的交谈还是用中文交谈的为多。有这样一个语言环境,我们的中文程度自然也日渐增长。同时英缅文学习也丝毫不放松。这当中老师们也认真教学,教自然科的老师还特别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给我们做了几个简单的科学实验。直到今天我还记得有一个实验是如何证明空气中含有氧气及氮气这两种气体,以及氧气占总体积的五分之一,氮气占五分之四等。多年后,我在给自己的孩子辅导有关学校功课,看到这空气组成的内容时,想起当年老师所做的实验,我也就向他们演示了这个实验,加深了他们对有关知识的理解。有一次碰到日食,老师还特别制作了一个涂有墨漆的玻璃,让我们通过这个简单的“仪器”观察有关日食现象。
因为自己是班长,各科的学习成绩也一定要名列前茅才能“服众”。虽然没有人规定当班长的一定要在全班考第一,但我总是往这个方向努力。在小学时就因为自己的学习成绩获得全班第一才被大家选为班长,现在到了初中,也不能放松,就算不能取得头名,至少也要进入前三名才好。我当时退出南中补习班,原因之一也就是怀有这个“私人目的”。当时中文一科自己已经是班上的顶尖强手,英缅文却是相对薄弱一些,我就想在家里多拥有一点自习的时间,学好自己的英缅文功课。班上也有好几位竞争对手,特别是几位女生。就这样大家互相竞争,你追我赶,互相之间的学业水平也有了一定的提高。
(十一)做好准备,转入补习班继续学习中文
由于知道学校最终还是会被收归国有的,今后中文只能在转入补习班后继续进行教学,所以学校方面也提早做好有关准备,在期末考试未结束前就收集登记班上想上中文补习班的同学名单。记得我们当时灯塔三班的同学中有近百名同学报名要上这中文补习班,将这些同学分成五个组,每组19人(遵照当时政府的法令,每个补习班不得超过20人)。上课地点从最西边的9条街直到最东边印人区的40条街地区。原来150多位灯塔班的同学中,有的已在上华中、南中的中文补习班,有的不愿再学中文,来自郊区的同学(例如本班来自甘白地区的三位女生)则要转回他们本地区继续求学,所以参加福建女师补习班的同学只有百名左右,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这也说明大部分同学对学习中文的热情还是蛮高的。
1966年4月,政府方面再次公布了第二批被收归国有的私立学校的名单,这当中福建女师也包括在内。和上一次听到这消息后有人失声痛哭的情况大不相同,这一次没有多少人感到过度的悲痛,甚至,有的同学对即将在自己朋友家庭中继续学习中文还感到特别新鲜、有趣。一些家长就曾笑着对我们说:“去年听到学校收归国有时你们哭哭啼啼,今年听到这消息怎么反而还有说有笑呢?”这是因为一年来我们已做好有关心理准备,学校老师方面也做好辅导我们继续学习中文的有关工作,所以我们才能说笑着迎接即将到来的学习变化。
而且这一次华文学校方面在接到有关法令后也比以往冷静得多了。1965年时我们跑到中华学校去报名时,见到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老师在维持秩序。这一次呢,在教育部方面还不能派出有关教师来接管学校时,福建女师全体教师几乎都是原封不动地在校内维持工作,接待来报名注册的新旧学生。1966年5月中国试验氢弹成功的消息传来时,学校还特别广播表示庆祝呢。直到缅甸教育局派出的教师来接管学校后,福建女师的原教师们在向之移交了全部的学生名单后才“正式撤退”,不过仍有部分符合留任的几位教师继续在校工作并向新到的缅方人员介绍有关情况。
福建女师学校就这样平稳地结束了她的使命走入历史。校门口树立的学校名字也变成了“南勃陶镇区国立第二初中”(No. 2 Basic Education Middle School, Lanmadaw)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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