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枝 伊江树

今天是直磷卒月盈日，公共假日，市场也关，不用去开店铺。今天如果还赖在家里不出门，同乡会的朋友们就要骂街了。昨天晚上同乡会的理事们举行庆祝同乡会成立十周年的联欢晚会，特别邀请他作为贵宾出席。他感到自己不是理事，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对同乡会丝毫也没作出什么贡献，所以谢绝邀请，没有出席此联欢晚宴。晚上八点半一位理事朋友打电话来，问他：“我们看得起你，才特别邀请你出席宴会，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才拒绝赴宴？”这问话火药味太重了，他惶恐万分，再三道歉。今天，再怎样忙，也得到同乡会会所亮亮相，给朋友们“消消气”才行了。

到达同乡会会所了。只见朋友们都在大忙特忙，有负责分发年历的，有负责分送电话册的，有负责布置会场的，有在厨房里忙着的，不一而足。这时他发现会所右方似乎张贴着一些花花绿绿的标语似的东西，不知是什么名堂，当下就信步向此方向走来。这时只见青山正在那里指手划脚，他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青山回首一看，高兴地说：“总算把你老兄请来了。参观一下吧，这是我们的灯谜场，你想猜谜就猜谜，想玩填字游戏就去那边领表格。”

灯谜、填字游戏？他不由得一愣。多少年没听说过这些名词了。这些年来，本地华人社团举行什么庆祝纪念活动，大都是吃吃喝喝，然后就走人，何曾有过这一类文娱活动？看来，同乡会的各位理事们，为了这周年庆祝活动，也确实费了一番心思。“这些谜语都是你编的吗？”他问青山。青山点点头，说：“我们同乡会的元老级人物张金水先生多年前就是编谜高手。这几年同乡会的周年庆祝活动，想请他重新出山搞一个灯谜场，但岁月不饶人，老人家已经力不从心了，所以只好由我勉为其难，滥芋充数一下，你多揣摩揣摩，再多多给予批评和指教吧。”

什么“勉为其难”、“揣摩”、“指教”！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些酸话了？他在当地华文报刊上读到过青山的一些文章，知道他会舞文弄墨，没想到其也会编谜语，搞填字游戏。他环视了一下各条谜语，都只感到一头雾水。像那条谜语“24小时就崩溃”，叫猜一世界地名，是讲科威特24小时就被占领吗？还是伊拉克、阿富汗等国家在24小时内被狂轰滥炸之事？啊，都不对，青山这小子搞什么鬼名堂？算了算了，还是以静制动，观看一下别人是怎样猜的吧。

几位学生正围着观看一条谜语――“孙悟空初上天堂栖身之所”，叫猜一缅甸地名。我的天，我是不是应该赶快回家去翻一翻西游记，看孙猴子第一次上天堂时是住在什么地方？但可能也没用，吴承恩他老人家不懂缅文，不可能写出这缅甸地名呀。他正胡思乱想，那几位学生已叽叽喳喳议论开了：“孙悟空初上天堂时玉皇大帝封他做弼马温”，“他养马就应该住在哪里？”说时迟那时快，一位六年级的小女生抢先喊出来了：“我知道了，是敏建(Myingyan)（）。”青山点头了，叫她上去写上谜底及其名字，然后由其任选一份奖品。他好半天才回神过来，心中不由得暗叫“绝”！孙悟空养马必然住在马棚，而马棚的缅文词汇不就是Myingyan  么？青山显然是想创出一条中缅文结合的猜谜之路，只是这样做是否符合华文的传统谜语规格，看来得多向几位老前辈请教才行。

看看，那边又是一则怪谜，用缅文写着缅甸河流的名字：Ayewaddy,Chindwin,Sittaung,Thanlwin 叫猜一中国地名。刚才是用中文猜缅甸地名，现在却写着缅甸河流的名字叫猜中国地名，青山这小子太弄玄虚了。但这时只见一位姓白的初中女生不慌不忙地上前来说：“四条河流，就是四川呀！”青山又点头了。糟糕，为什么总是人家猜中了我才明白过来？

他干脆就坐在灯谜场旁的凳子不起身了。猜谜语的人虽包括了一些成年人，但猜中率却也并不太高。他统计了一下，还是学生们猜中的较多。刚才那位六年级小女生就猜中了三幅，白家两姐妹则猜中了十余幅。乖乖，那条“24小时就崩溃”的谜语，谜底原来是“日内瓦”，猜中者也是华文学校一初中毕业生，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他不由得自怨自哀起来了。自己猜不中当中任何一幅谜语，这自然是自己技不如青山的一个证明，但学生能猜中，自己却猜不中，岂不证明自己不如这些后生小子了？中国大陆在文革时期有“失落的一代”，在海外，自己这一代人在华文学习方面，是不是也可以说是“失落的一代”？这时青山结束了灯谜场的活动，走过来对他说：“今天的成绩还不错，33幅谜语中被猜中22幅，猜中率是三分之二，而且以青少年猜中的为最多。”看到青山那兴奋的脸色，他不由得也受到了感染：自己猜不中无所谓，现在的年青一代已经成长起来了，他们不会再像自己一样成为华文的“失落的一代”了，这不正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么！

(以此文悼念2018年1月9日在东枝逝世的叶宗明先生。)

叶宗明先生遗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