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短篇小说:亲缘信(丘文译)

编辑:缅华网 文章类型:缅华文苑 发布于2018-04-23 07:25:03 共1519人阅读
文章导读 缅甸短篇小说:亲缘信(丘文译)

缅甸短篇小说:亲缘信

一种书信体诗文亦称”情谊信”》

作者:钦钦都 译者:丘文

 

(一)

    哥达埃今天必须到村南去。彭婆婆(大姨母彭)该久盼他的信了,不是他的信,是她孙子的信。其实达埃早就该到彭婆婆家去的,要去又颇心烦,像这样跑去旧村送信给老太太,已经不止一趟。一趟趟都增多了对老太的情感,一趟趟增多对她的同情。世间孙子和婆婆相依为命,却要相隔分离,各居一方。婆婆也已老迈。

    中午日炎,傍晚时才往旧村方问出发。旧村并不很远,是榕树墩村分裂出的一小块,傍江近滨的村落在江水猛涨,水流澎湃之时,有一年堤崩岸垮被拖去一大片土地,原有的士地只剩下岸角夹窄的一小块。整村人都搬到村前的旷地,旧村就留有可怜的几间木屋茅舍。尤基是最贫困的村户被留下了。

    「尽管被江水掰食,我们不会跟着搬到村西,只好随机应变啰!」

    留下的人因各怀隐忧,只好以不变应万变的说词应对。彭婆婆当然是不奇特,是留在江畔颚角上的一户。现在原来的榕树墩村称旧村,移去的后建的村叫榕树墩村。

    花生刚收成,田野一片开阔。夕阳照亮江边沙滩的一半,虽说已近黄昏,还可望见旧村。从江边望看那些炊烟冉冉的小茅屋,哥达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边是江堤矗立的坡壁,另一边是堤角的小路,尽可能勉强住下了,可谁也不可能感到舒适。

    「去哪……哥诺许(缅音牛乳。),旧村吗?」

    挑江水的人们打招呼,哥达埃微笑着、有些人称哥达埃为“哥诺许”,沿着江坡下去,在上坡时遇见一群牛回棚,孩子们乘天未暗尽情地耍嘻,有几家正忙烹煮,牧牛的招呼……

    「达埃……去哪,彭婆家呀!」

    「是……老太婆在家不是?」

    「可能在。」

    一个帮着向彭家喊话。彭婆家没有反映,没事,哥达埃想着到茅屋前给她一个惊喜,哥达埃常和彭婆婆开玩笑,看到他来彭婆婆会很高兴,后就会哭,他出门会留下手握一张信纸的彭婆婆,哥达埃到门口还会回头一瞧,屋里己经黑暗。

    「彭婆婆……是我……达埃。你孙子有信,有钱。」

    「……」

    「彭婆,是我。」

(二)

    哥达埃虽然是榕树墩乡民但没务过农,是送村里的炼乳作坊产品到城市茶店的送乳工。哥达埃是个耿直,对财物可相信者,受炼乳商们的特别信任和依靠,送城市的炼乳桶要由轮船个再送到曼德勒。厂主登伯父的吩咐,他都能悉数地完成。回程要收账,到村钱和账要交代。哥达埃做这工作已有六年,没差过一分钱。收授从没差错。榕树墩到曼德勒来回次数己使他膝盖起茧了。

    「达埃……到“西雀”市场,请找这牌子药帮买,在丹媚家试着舔,廷好的。」

    「达埃大哥,请到“乔世”的纳波家传句话,说妈生病了,能够的话到“悦瓦”来一趟。」

    有些人以为曼德勒就只一个地方。到曼德勒就像在村里什么人都可遇上。哥达埃是个好好先生,尽可能地把信息传到,把所托做好。

    「达埃呀!不好意思,当然也考虑你带着那么多乳桶,不方便,又想请你帮带一些芒果浆,奉呈宇威窦塔庙,行吗?」

    「行……会代你布施。」

    托言传递,帮送食物外,还有捎带送礼东西的。就近携带的,远途递送的都有。去时有托咐……回程也不能免,也是大包小包地。哥达埃可是把这为众服务当做一种善行功德。

    彭婆婆不会有什么咐讬,但是在曼德勒的孙子貌波鲁的信和钱是她的企望。波鲁在曼德勒以上“辛古得北津”金矿工作,会寄信和钱在他老师的住处,哥达埃会顺路带回。

    「婆婆!我貌波鲁写了信,为婆婆家用送上些钱,婆婆有意布施可随意,请注意健康,我很担心婆婆违和,不能待候在傍自是挂虑。我很健康。婆婆用剩的请储蓄下来,到榕树墩买地搬到村里去住。我老板许可时,我会回村一趟。

孙儿  貌波鲁。」

    撕一张练习本的纸随手写的信。彭婆婆用如本地绉皮大扁豆的小小手握着,用那蒙蒙如豆粒的小眼,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彭婆婆只是看,她并不识字,只是从纸上感受孙子貌波鲁亲情的温馨,哥达埃是知道的。

    从金山来的信,不知道途有多远,也不知由谁怎样传递,只知从村里送炼乳到城去的哥达埃经常带到的。

    「祝貌达埃发财健康。为他人服务自身的利益也能满盈。大好人请帮读读。我听我孙儿的信从没感到厌倦。」

    每次来送信都得读二遍。人也得和她东拉西扯闲聊片刻。哥达埃一来彭婆婆都很高兴。比从孙儿哪得到东西,听到孙儿的消息更甚,哥达埃是知道的。

    「什么事?达埃。我孙儿。」

    「彭婆婆的孙儿有了媳妇,要带孙媳妇来见您。」

    哥达埃开玩笑彭婆婆从不会变脸,我孙子的事我最了解的微笑表惰回对。这样的微笑使哥达埃心里感到亲切,像是看见他亲生母亲的笑容,是一位年近高寿的母亲内心澈发的称心的微笑。

    「哟……老妈妈,那是真的,女孩家富有,一对耳饰一边有鼓面那么大,两边挂上脸都抬不起来,波鲁都见不到妻子的脸,大家都这么说的。」

    哥达埃越开玩笑,彭婆婆笑得双颊陷,都怀疑那完全没了牙齿的牙床就将挣脱出口,脸上的老人皱纹似是平熨了,格格笑声虽带有痰咳,确是称心快意的笑。

    「达埃呀……听你的话就知道,我孙子娶媳妇不是事实,是娶了大鼓,就你会这么说。」

    哥达埃详细地数着钞票,为了符合信中的数目,重看了一遍信,钱和信中的数目对准了,把钱和信交给彭婆婆,到这时彭婆婆一贯会沉恩安静下来,脸色马上沉下眼泪盈眶,看到这情形哥达埃又泛点伤心,老人思念孙儿,有时哭了还得安慰。

    「彭婆婆……貌波鲁出外争钱,对他对婆婆都顺利,村里年迈的婆婆多的是,哪一个能像婆婆这么得到心安,孙子已不是襁褓中的孩子了。是个乖孩子足可高兴了。」

    「是呀,我孙儿太懂事,彭婆会自处,波鲁小时以为会是个坏孩子,现在那么乖我放心,他的血汗钱我不舍得用,我没有什么花费,只是布施。」

    就这样哥达埃成了彭婆,波鲁婆孙间的楝鹦信使,波鲁那边信钱没到来,哥达埃会代为企盼,波鲁来信的日子会在腰带上用白粉笔记着,一有记忆就看看腰带上的日期崛指数算。

    「我都这么企聁,彭婆当然更甚了。」

(三)

    「波鲁双亲去世,彭婆独立抚养他长大,人不像棕榈果不管在那棵树下都能捡到棕榈果,貌达埃呀!我的孙子责任落在我身,虽是一个寡妇,帮人摘豆养着,帮人锄地养着。父母在时因过于溺爱,促使他刁顽。父母去世后就把我这婆婆当父母,可怜他没能好好上学,还好因有叔叔和尚的教导能读写而已。」

    彭婆婆经常会从回忆中讲述他们祖孙两人的往事,同住一个村子自然都会知道这些往事,但为稍释老人的恩渚伤感,只得耐心地听。成年之后波鲁照例成为顾工。听到他人议论金山,宝石山,波鲁也心动,又不能单独留下祖母,每当村里的年青人结群外出,波鲁只能一边铡草或摘豆望着他们。

    其间江水又把村子撕去一半,把祖母单独留在江边颚角旧村,是波鲁不敢想象的事,做祖母的得知,孙儿有这愿望,却也体谅应允。孙儿年青自然也想如其他人,寻求满足生活上的一切,在村当顾工让孙儿永是那么穷困,彭婆也不愿意。

    「其他孩子回乡都说一切顺利,孙儿你想去就去吧。我老太婆会独立生活,村子好就像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大家都会照顾我这老婆婆一口饭一瓢水,我孙儿放心地去吧!」

    从那时波鲁就到了金山,到曼德勒乔伯伯处,乔伯伯马上介绍,就这样波鲁忽地掉落在金山。一年过后回来已是全身的城市装束。有了手表金戒,带了丰富的礼物供奉祖母。

    「辛苦吗孩子,你的皮肤变黑了。」

    「辛苦,当然辛苦,祖母。雨淋日晒。但比在村里做顾工是好些。祖母。」

    「就怕你交错朋友,孩儿。祖母盼你回家,佛珠都无法专心数念。不快乐就回乡,知逍吗孩子。」

    「好的,祖母。」

    「很担心你碰上不三不四的女人!」

    「噢……忙得无法抬头看,请放心!」

    望着乖孙彭婆心里高兴了。趁孙儿回家祖孙二人到庙送斋,为庙什务施舍点钱。为修缮村头佛塔尽了棉力。还到榕树墩去看一块地。

    谈得正酣哥达埃告辞,婆婆又要伤心了。把婆婆孤零零丢在一间狭小的房子里。雨季正是江水汹涌时,听见江岸塌陷的声音,不担心自己的命危,反惦记那风雨中的孙儿。钱和信会随着没断过的来住人的方便递到,彭婆婆并不盼钱和信,盼的是孙儿。年迈高龄的人不稳定,当然希望孙儿在眼前。

    貌波鲁不能为老祖母每月回来探望,也不能按时寄钱寄信,那可要等到手头攒了一点钱,恰巧有人上曼德勒才能寄讬不是吗。时而二,三个月没信,没息,哥达埃不会坏了职责,会负责地到乔伯伯家询问,有信就取回,没信算是打了个招呼。有时歹祖孙都想亲自跑到金山。

    「嘿……达埃,彭婆婆在问,去一趟吧!」

    碰上从旧村来的,听到这样的话,就坐立不安了。

    「咳……这一次我可得亲自到金山去一趟。」哥达埃心里下定了决心。

(四)

    哥达埃准备上金山,送完乳桶先到乔伯伯家,刚到门口貌波鲁的消息迎面而来,猛烈的撞击了达埃的胸口,是真的吗!可能吗!貌波鲁逝世了!

    「是真的吗?确实吗?」

    「是真的,貌达埃呀,你伯伯昨天才急着上去,那边来了电话,貌波鲁染上疟疾不幸去世了,好好的溺死在浅水,有人说是犯了山忌,他祖母听了必定痛不欲生。」

    乔伯的太太治阿姨说着也哭了。阿姨治哭哥达埃伤心地跟着哭。

    「治阿姨呀……我这趟本想到波鲁哪去的,彭婆婆挂念得紧,我要怎样面对彭婆婆呀!」

    「阿姨也伤心乱如麻没了主意,不知要怎么做才好!」

    「这消息一定会传到村里,但现在还想暂时封闭,去的人己经去了,不想再伤到婆婆。」

    「到村才跟旺阵们商量着办吧。」

    哥达埃回村,心里的凄悲未消,炼乳的账不在心上,回到村要怎样进行的问题直在脑中,和村长哥旺阵商量,最后,村里人为波鲁捐助的白仪三万元送彭婆婆。当然要把这消息告诉彭婆婆,哥旺阵这么说。他当然不舍得这么做,到家他写了一封信,金山的貌波鲁给祖母的信。

    貌波鲁的笔迹和貌波鲁的信,他无数次地看过读过,撕下一张作业簿上的纸,写就一封信向旧村的方问哥达埃出发了。

(五)

    茅屋里昏暗。

    哥达埃虽然出了声,茅屋里没有回应,只好从洞口向里望,彭婆在呀。哥达埃手拿钱和信走进茅屋,只见彭婆躺在木榻上。不再有常时想嘻闹的心情,坐到彭婆婆的身边,用手探了一探彭婆婆的额头,微微地有点发烧,问婆婆吃过什么时,说是没胃口不曾吃,木榻边小桌上,邻居送来的饭菜原封不动地摆在那儿。

    彭婆婆抬头勉强坐起,哥达埃把三万块钱交给婆婆手里,然后在昏暗的屋里读信给婆婆听,不像平常时的欢快,声音涩涩地。

    “祖母……”

    “孩儿写了信,不寄钱给祖母很久了。金山现在工作不很好,但是给祖母寄上日常费用三万块钱,祖母身体可好,有病要给村里的医生西耶温看,医药费短缺的话,可以向哥达埃借,解夏节过后孩儿会回村来。孙儿波鲁。”彭婆婆安静地坐在木榻上听,要让再读一遍。讨了信纸抚摸着,一句话不说,哥达埃可坏疑彭婆婆己耳闻不幸的消息,茅屋里只有昏暗和闷热。哥达埃虽然找到如平时轻轻松松的诌笑的话,但说不出口,人成了口劣。彭婆婆指着挂在茅屋顶的生辰篮说:

    「貌达埃,请把那生辰篮拿下来。」

    把生辰篮倒翻,从篮里掉出一些小纸折,大约有十四,五个,是哥达埃亲自从曼德勒拿来的貌波鲁托带的信。彭婆婆一张张地摊平貌波鲁的信。不知彭婆婆下意识地在做什么?今天为何有这奇异的表现。

    「彭婆婆您在做什么?把钱收好。」

    「貌达埃……彭婆昨晚作了一椿恶梦,梦中波鲁来敲门,彭婆开门看见他穿着鲜艳吃的好,看见彭婆他就把脸别过,我的孙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貌达埃。梦中像是怨我没在榕树墩买地的生气的脸色。」

    「是梦,彭婆婆。想念孙子自是会作梦!现在钱和信己到,当然是没什么意外。好了……彭婆婆有多少钱我帮你买地。」

    彭婆又沉寂了。一会儿又要我把信逐行地读给她听。哥达埃为慰藉她也逐行地读了,彭婆闭眼像聆听佛经全神贯注听着,哥达埃写来的信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哥达埃用尽全力才抑住心中的情感,读完所有的信重新折叠放到生辰篮中,哥达埃重坐到她身傍,彭婆握住他的手宛。

    「貌达埃,晚了回去吧!地,也不买了,侄子。这次你带回来的信,不是我孙儿写的。彭婆知道。他为什么要讬人代写,信中不带情感,彭婆感受到。」

    哥达埃震动了,没有情感呀,彭婆婆。我写的我也怀着万分情感,真诚写了的!我对您的感情不会逊于波鲁,哥达埃心中承受了巨大的振撼。尽力的抑止盈眶的眼泪,对彭婆婆所说的亲情有隐隐的理解,血缘流承而来的亲情,不是倒水壶,倒水桶般倾泻而出,是涓涓细流般传承而求的血的情缘。

    外边暗沉沉,哥达埃用一两句谨慎的话安慰彭婆告辞出了门,江岸两边昏暗了,沿崖默默走着,耳际响起彭婆婆的话。

    「貌达埃,你哪一天有空请代奉请师父到我家,我想把波鲁寄来的钱滴净水宣告布施。彭婆尚能支撑自已几根老骨头时做做善事,不等孙儿了,他不可能来了。」

    哥达埃从岸颚角悲伤之地挣脱到榕树墩日已西簿,以后到访彭婆婆时不会再有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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