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绿色槟榔高脚盆》短篇之九【碉堡】(丘文 译)
《叶绿色槟榔高脚盆》短篇之九
【碉堡】
作者:钦钦都 译者:丘文
(一)
从大堤岸这头鸟瞰就会明显地看到那棵巨大的榕树,根深枝茂,绿叶成荫,就像是在说明本身的年龄。大榕树脚底的“金枪将”旧碉堡的残垣断砖,四处散落,虽然是在堤岸一处洼地,现在已形成一处隆起的小坡,依据这个碉堡,人们给相去不远处的小和尚庙,起了“金枪将”之名,大榕树就是长在金枪将庙西边的碉堡前东角。
大榕树的斜坡下方是一片怱绿的玉黍地,沿着黍地往前继续走去,是一片沙滩。沙滩尽处伊拉瓦底江横在哪,再比这看得更远,就是西岸的敏温山脉和亚隆小村,布满灰白色小塔群的实阶山画面,将映入眼帘。
这个小地方,伊拉瓦底江上吹送过来的微风徐徐,榕树叶唰唰,浓荫清风,确是一处休闲的好地方。
但是,那个地方很少人去,就是因为这株大榕树,对这榕树人们管叫它“穴恰吆彬”(缅语:上吊榕树之意),在英治时期有一位印度人在此上吊了却终生而名。近期也有一位男士,一位女士上吊,极为恐怖的大榕树,人们忌于靠近,有些傍晚日落时经过大堤,都不敢向大榕树方向瞄,怕看见不祥之物。还有是否真会看见,连着长绳子的人的恐惧心的作祟,因此这个穴恰大榕树处没人无事都不会特意去游逛。
(二)
其实人们基于恐惧的心理,在这大榕树下,就有不怕邪搭着一间小棚,居住的一位老妪。名叫:杜温。杜温大约己有六十高龄。头发白红混沌,后脑勺结着一小发髻,眼晴不像普通人呈黑色,而是显明的紫黑,鼻梁尖尖高高,两片薄薄的咀唇,肯定不是缅甸族裔。
杜温这么说……
“我父亲是以前测量官,母亲是果仁志印族,我还保存有父母遗像。”
杜温在大榕树下用棕榈叶搭一间棚子住,有的人说她神经不正常,有人以为她是巫婆,其实差异的是因为众人怯怕的大榕树她不怕而已。
虽然生活潦倒,杜温形象还很是端端正正的,在她的脸上经常涂有厚厚不匀的黄楝液,衣裳虽破旧褴褛,但浆冼得清清洁洁,以前杜温还做过为人浆洗衣服的工作。
杜温居住的棚子里,有一只旧的松木箱,箱里有她的衣服,文件,相片册,还有她的上了塑料薄膜的身份证。
听到金枪将庙晨时四点的梆声她就起床了,盥洗后就到庙那边扫地,扫地时晨曦经已盈满人间。和这满盈的曦光,杜温拉着一只棕榈箩筐上了大堤,沿着大堤向北走去,在曼德勒雅达那榜船坞直对面,堤的另一边,有一个小市摊,到小市摊中的丢弃物堆里,她认为适用的检了放入箩筐,有的人会施舍给她吃的。杜温……
“我不是乞丐,是化缘的,他们布施我就接收,我不会做不该做的事,在我并不缺吃喝,你看,我的袋中有的是钱!”
说着会从她的斜衣袋里掏出用塑料袋包好的钱给人看。
“有时我还买东西给他人吃,一早,我的早餐是一个油条,一杯奶荼。午餐和尚庙供吃。晚餐和我的狗群一齐吃。”
杜温有一群狗,不是她养的,是村里乡间的流浪狗,聚集到和尚庙觅食,杜温见了可怜给饲养着。
傍晚时分,大榕树下浓烟凫凫,村里乡间集收来的米汤,和着从市场里捡来的什类蔬菜,杜温煮着她的狗食,煮后倒在一些破瓦缸喂狗,狗们在吃餐时,她拿出中午留下的剩饭和一粒乌糖,一杯水吃了,这是杜温的晚餐。
(三)
以前杜温曾有一个家,她的丈夫宇巫都挑水卖,那时是一担两桶水廾五分时代,后来一挑水一块钱时代而五块钱到十块钱。宇巫都挑水杜温冼衣,伊拉瓦底江是她们夫妇俩的衣食来源,因此只要伊拉瓦底江不断流,我们不会有饿饭的一天,杜温曾经这么说过。
可是,杜温住的纳桠贡小冢区受令折迁,新区和伊拉瓦底江距离远了。如同杜温依附在纳桠贡冢场周边的建筑都被拆迁,好运气,杜温在新区分得一块地。
因而卖了那块地返回来,手中有了钱,一半给了屋主,一半布施做善事,所谓做善事布施,是为如同他们一样贫穷的人家,到和尚庙为之剃度皈依,杜温膝下无儿无女,布施后手中也无余裕了,有些人……
“杜温……自已唯有这么一点防老的钱,为什么要尽数布施,你们老人靠什么生活?!”
杜温回应……
“老了就老了,我不怕饿死,只怕未死之前没做点善事积点德,我们在今世贫穷是因为前世没布施为善,我爸对我说过。密温……人穷无谓,天良不可泯呀!”
布施后约一个月,宇巫都去世。宇巫都去世,手中的钱也用尽,屋主把杜温赶出门。就此,杜温来到穴恰大榕树下。
这期间运气欠佳,她饲养的狗群里,有一只似是得疯癫症,咬了她的手。这处创伤皮开肉绽,发炎生浓,直搞到很长一个时间。最后神经脉受损,手弯曲难伸,这样杜温还说。
“狗没有疯,如果疯狗我该死了,这是鬼附身,鬼附狗身咬我,请不要杀狗!”
(四)
有一天,煮着狗食感到累乏,坐到金枪将老碉堡断垣上抽烟。橙色的大圆夕阳的颚头顶在了敏温山脉,伊拉瓦底江像一条黄金纽带,泛着金黄光鲜靓丽,实阶山上的两支电视塔,也闪看亮光。西南季侯风的前驱微风向着穴恰大榕树赶来。
杜温当然不会享受这些,为解困她啪啦啪啦地抽着烟,听到背后传来踏裂干枝声她回头看,一个幼小细嫩的女孩。手中拧着一个小包包,在这夕阳傍西日将落时,人们不用说到这边,远远的都不敢经过此地,现在这样一个幼嫩年少的女孩,没有同伴同来,使杜温倍感惊奇。
女孩的胫庞在夕阳下,显得憔悴沮丧,眼眶涩湿,拿着包包瞪视杜温。
“要去那里?小女孩?那边已没有路了!”
杜温将烟在断砖上擦灭了说。小女孩抽噎着坐到杜温身旁。
“没有去的地方,阿姨。来看这大榕树。”
“哎哟!晚了还来看这榕树,你不怕吗?”
小女孩似有点感到背脊发凉,回头向后看了看……
“要怕什么?阿姨。”
杜温怪异地看着女孩……
“女孩,你没听说吗,这是穴恰榕树,是因为多人在这儿上吊而得名,不是普通的榕树。”
经杜温这么一说,小女孩打了个寒颤,满身起了鸡皮疙瘩,怯懦地偷看了大榕树一眼。
“真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这么轻生,就如我一个人塔棚住在这树下已久,从来未曾想过要上吊,像我这么穷的也只有我,家我遇上灾难的也只有戎,但我爱惜我的生命,脖子吊在绳圈,哎哟哟,哎哟哟!说着都起疙疼,死了又怎样!?牲命尚在,尚可施善积德,现在我还得喂那些个狗。”
周边围着一大群狗。狗们用手抓杜温,用舌舔杜温,它们噫噫地在讨吃。女孩看着杜温和狗群吁了一口气。
“呵……女孩,天快黑了,回去,回。你们家会挂念你。没有同伴以后别来这个地方。”
杜温边说边把大锅里的狗食分配在哪此破瓦缸,狗们摇着尾巴欢快地吃着。相互抢食的狗,杜温会用干树枝恐吓阻止,女孩此时看着杜温和狗群不觉哭了。听到悲慽的哭声,杜温回头瞧后问,
“为什么哭,女孩。不敢回去吗?阿姨送你!”
杜温洗好手站到女孩身前,女孩抬头思索了一阵,把手中的包包交给杜温。
“这……这是包了我所有的东西包裹,阿姨帮我收着,有一天我会回来拿。”
“噢……好的……好……。”
杜温拿着小包包呆视着跚跚离开的女孩,女孩走上了大堤才把小包锁进棚里的旧松木箱中。
(五)
这个插曲已是颇久之事,榕叶己黄了两季,铺满整片地段,杜温依旧天一亮就到金枪将和尚庙扫地,到小市摊去,午后到处集取米浆煮狗食,累了坐在金枪将碉堡残垣上抽烟休息,然后饲狗群。收在旧木箱里的小包包,杜温早己把它忘在云霄之外了。
有一天下午,照常煮狗食,累了在碉堡残垣头坐着抽烟,江风微微,浓郁的榕村影下,对杜温来说是一处恬静安宁的宫殿。
“嘀……嘀……”
听到喇叭声回头一看,一架机车从大堤下上来,杜温当然认为不关已事继续抽她的烟。
“阿姨!”
杜温又回头看,一位男士和一位女士,不是她认识的群中的人。
“貌……挨曾来过的就是这棵大榕树,叫穴恰榕。这是挨常提的阿姨。”
他们的话杜温听不懂,是不是住在城市里的,她父亲以前的亲戚,要不然是时而会来参观旧碉堡的游客,她想。
“阿姨,忘了我吗?”
“是了……不记得。”
女孩微笑着来握住杜温的手。
“那……一次到阿姨处寄放一个小包包的女孩呀!”
杜温犹豫了一下,想了好一阵,似是记起了,跑进她的草棚,打开松木箱寻翻找觅,在箱底找到那小包包,
“这个小包包吗?我都把它忘了。”
女孩接过小包递给她的丈夫,她丈夫解开小包看了都变了色,
“虽然是好思量,但是不该呀,!也真会想。”
“那时,挨,非常烦心,貌把我遗弃,我这一生将废了!因此……”
他们的话杜温没空去听,狗们已经噫噫地乞食了。
“你,跪下膜拜阿姨,挨。她的恩情该有多大,如果杜温不在这大榕树下,我们将见不到我们大儿子旺旺的脸。”
女孩跪拜大恩人杜温,杜温又自然不知所以,女孩的跪拜使她蒙蒙,
“阿姨,拿着吧,我们永远不会忘记阿姨的大恩大德。”
做丈夫的塞一叠钞票在杜温手里,杜温哆哆嗦嗦捏着她从没见过的五百元大钞叠,
“噢……孩子们的东西齐全吗,查查看,阿姨可从来没打开过。”
他们只点头后,没说什么,越过玉黍田走向伊拉瓦底江边,回来已不见手中的包包,再次向杜温表示谢意后,骑着机车回去了。杜温看着手中的五百元大钞叠,心里无穷欢悦。
“多好呀!在我未死之前又可做一件积德布施,今年瓦梭时节要为金枪将庙主持大师举行袈裟奉献礼。嗯……来世我将不再如今世贫穷了。”
杜温简单地只认为这笔钱是为了答谢她保管那个小包包。不经意间极救了两条牲命而获得的功德,她并不知晓。要是知道杜温又将说些什么?会像到佛塔去放生小鸟,小鱼的人们……
“你的命我放一次,我的命得十次赦救。”
她不会这样去祈愿。
“为了这个善举积德,希望来世不会像今世贫穷命桀。”
她会普普通通,简简单单地去做她的臆想。
目前,杜温还在穴恰大榕树下和一群狗热热闹闱地。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 瑞阿谬蒂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