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荣获民族文学长篇小说奖:碧篮色甘马育-8(丘文译)
一九九三年荣获缅甸民族文学长篇小说奖
《碧蓝色甘马育》【四】(下)
作者:汝汝意《因瓦》
译者:丘文
【四】笫三楼左边下层(下)(续前)
“油腥味,油香味……老妈到底在煮什么呀?”
波巴阵旁边床上醒来的做儿子的声音,辣油煎刺鼻腥香味,闯进了客房。
“别嚷了,老爸。想吃好吃的,就要能耐油腥。”
做儿子的静音了(就像听到杜栋声音的波巴阵),不知是何种类。夫妻俩互相称呼老爸,老妈呢!爸,妈呢,做爸的,做妈的,真的难以入耳!做媳妇的如叫“爸”,波巴阵曾误应了,还好,现在媳妇跟着孙女们改称爺爺了……。
有时不是爸,妈呢,像刚才那样<老爸,老妈>地呼叫,也随着他们和他们父母子女一群,耳中涩混不清。另外,这种老爸,老妈,大爸爸,犬妈妈,仰光的孩子们对他们父母的称呼,在波巴阵耳中总是有異样的感觉。在上缅甸<老爸,老妈,大爸爸,大妈妈>是对祖父,祖母的尊称。对爸妈只称爸爸,妈妈。在这里不知何事……要参上一个<老>字,不知如何解释。
听到做儿子的翻身起床,波巴阵张开眼晴一看,做儿子的拿了靠在墙角电视机上的眼镜载上,如果能以波巴阵的眼晴给他,他也很愿意。七十五岁的眼情和五十岁的眼球有这么大的差距。
把唸珠收拢在掌中,波巴阵礼着佛,不再掐念珠。波巴阵要让位了,照例做儿子的要收拾他们的床铺,恢复原客厅的傢俱。从晚上睡房变型为白天客房,靠在墙下的客厅旧椅(色底)搬回,移开墙角的电视,拉出风扇。
不这么睡不行,房间只有一间,父母和两个成年的女儿不宜同睡一房,客房里两位双生姐妹与爺爺,要不然姐弟三人也不行,因而,男的归男的,女的归女的。
母女三人同宿房里,男人三人睡在外边,客厅里祖父孙三代,男孙多是睡走廊,可以自自在在叮叮唱唱把吉他调到夜晚。
起先是想在客厅买三张折叠床,后因所费差不多,就铺了三层板,这样睡时倒寬寬畅畅,可多容几个人,有不用客气的亲友来,铺张蓆即可应付,生客当然不行。
好困难啰,上缅甸的房屋,只管来,不管是生客熟客,自有各自的床位,无任来多少人都没问题。被盖,蚊帐,枕头,有专为客人准备的,有客来了,无任欢迈,高兴不选,暂时来玩的,来投宿过夜的,都认为家荣才有客来。这儿可怕<家荣>,来客也只瞬间,带有事情,不是那种专门来闲聊串门的。波巴阵们的上缅甸,有专门一家进一家出的游手好闲之辈。有闲余时间到处游荡的人,亦有多余闲时的人家,准奋着槟榔咸茶煙叶等候着客人的。吃饭时有饭吃,在这儿别说饭连清茶都没有。
哦……波巴阵可是有多余的时间的。也企盼着客人,整天呆滞滞地盼着客人,盼也无用,波巴阵的朋友都留在了上缅甸,没办法来访波巴阵了。
“阿加……阿加还不起床呀!蒸豌豆小贩要来了,阿加。”
做母亲的再怎么叫,走廊的傢伙一丝不动,这像伙昨晚叮唱叮唱敲了很晚。已廾岁了,前年幸运地得到了一个学位,尚未有职业,故晃晃荡荡地,仰光所有的职业教习班都包办上了,英语学习班,日语学习班,电脑学习班,吉他学习班,船员教习班,全了,都全了。早上到晚上就是上补班花去整天的时间。嗯……会成为什么?就不知道了。
“老爸冲好凉,就去催醒老爸的儿子,白蓝与晶蓝还不从房间出来,来,来冲咖啡。”
波巴阵走出走廊,打开闭着的走廊门,掛滿整个走廊的洁白的蚊帐,微微颤动,与父亲同样高兆的身栽,一条长脚无法容於帐内,露在了帐外。
“阿加……醒了吗!起来……你父亲在叫了……,阿加!”
“嗯……什么事?爺爺。”
“起来,孩子,……你父亲叫了,我孙子不是还得去上补班吗?”
“嗯……是的。”
阿加滚身起立人头和帐顶并融,拉起蚊帐阿加出来,波巴阵退进客房让路;蚊帐,人却实佔滿全部。
“哈……梦中我到了日本。”
一边打呵欠一边滿意地说,孙儿脸上是心滿意足的表情。园眼浓眉隆鼻瓜子脸,与他父亲似是同一个模印出的。
“喀……孩子,到了日本见到些什么?对爺爺说说。”
“不晓得一些什么东西,爺爺。奇奇怪怪的,孩儿以为是真的,一醒成了梦境。”
“吓……吓,这是什么?”
从走廊大手大脚地比划看,是武术近似舞蹈,表演着把睡铺一把抱进了客房。洋发型后一条长辩晃晃地。
波巴阵从走廊问外望,小巷里昏暗的街灯下,一片朦朦胧胧。早晨天亮都没霧的仰光的冬天,波巴阵非常地奇怪,是否因到冬尾才没霧气呢?不是呀。入冬至今从没看见认认真真下过一场大霧。是怎样个冬季。
波巴阵们的上缅甸收冬时节霧更浓厚,像这样早晨浓霧堵塞了一切。一只小柴灶旁早已坐着老公公,老太婆两位了,小灶旁有新鲜的玉米棵,棕榈根束。火红的灶上烤着玉蜀黍,棕榈树根,玉米粒爆颗声拍拍,大路上趕市的车辆噫噫响的车轴。人在火光暖和中打盹复醒的味与其他不同,盹一阵,张开眼晴,掐一阵烤熟的玉米粒,喝一口清茶,上缅甸区域的这种人文习俗,无上的享受,波巴阵未弃世就背离了它。
“吓……来了蒸豌豆,阿加慢点上厕,先去开抽水机,昨晚还好抽滿了两比巴桶,父子三人洗澡用了不少。嗯,上层的该也抽足了。”
“已经好了,老妈。以前女儿去开机,恰是上层那位小姐下来关机。”
“白蓝,这位小姐姐,是那位大叔的女儿吗?”
“怎么会知道?也许是!”
“哼……样子不像,也不可能是他的母亲喏!”
“噢……这两个女孩,吵些什么东东,他们是夫妻,年龄相差远些,喀……这与你们没关系,做自已有关的事,泡咖啡,大哥买豌豆来就参到炒饭里。”
“然后,为爺爺装澆油豌豆,大家准备吃呵。”
“女儿们知道,老妈。你去冲凉吧,去呀……去……。”
洗呀……洗……天一亮大家就忙着洗澡,早上也洗下午也洗澡,真能洗澡分特别区域,他们的地方冬天也热,水怎么能夠用,这个小房间闷得可以,空气不流通,采光度也少。整天开着日光管,怎么会好呢?
“爺爺,这边咖啡,豌豆渗油,晶蓝拿清荼来呀。”
“不是暖开水,爺爺叫清茶!”
双生姐妹对这并非笑话的料子,都咭咭地当作欢心之事。取笑爺爺。爺爺她们都敢调侃,似是与她们同辈,前段时候也曾有过,用她们父亲的染发水,为爺爺染白眉毛,染发水浸进波巴阵眼里,使他号叫不己。夠顽皮的小女孩。
客厅里每天早上的早餐常是孿生姐妹为波巴阵张罗的,甜甜的咖啡一杯,豌豆渗油一碗跟一壶浓浓的茶叶清荼。茶壶是波巴阵在上缅甸用贯的铝壶,古铝合金越磨越亮不与现代的钢货品换,壶內积澱茶叶油织芬香非常,他们的热水瓶水虽然经常是热的,波巴阵就是不喜欢那个倒水的方式。
“孩子,阿加,来呀!”
波巴阵招呼常在一齐的伴,做孙子的却还在冲凉房里高兴地唱着歌。
“爸,您吃吧,你孙子还在冲凉房。”
做儿子的从睡房应声说。
波巴阵用小勺舀了一勺豌豆吃了,苏打味腾地冲进鼻里,口里尝到淡淡的涩味,混着的棕榈油和花生油味,怎么也盖不过苏打味,仰光的珍珠豆澆油就这么个样子吗?和我们上缅甸的蒸豆差得远了。连蒸豆都不同吗?爺爺?孙子们曾调侃地问波巴阵,不是波巴阵故作虚张,实在的。
上缅甸的豌豆颗粒小小的,发了小嫩茅。不像仰光的豆颗粒大,蒸时也不像仰光下苏打,不是熬而是蒸,蒸,用气蒸。因而豆就松软细腻,原汁原味不变,因刚发芽味儿更甜,就是这样的蒸豆,在麻子盛产时,澆上磨坊磨出的麻油,磨坊土磨麻油,那是非常香醇的。波巴阵的上缅甸很少用花生油,花生油只用于炒炸,这里却认为麻油具苦涩,只用花生油。还有,波巴阵已过花甲,现在才听说,棕榈油!淡黃一色的油块,稍有一点冷气就会结块,须摆上灶头加热。没任何味道,听说媳妇就是因为这油才患上血管堵塞,还是血管变窄的病。发病时要张开口呼吸,看着看着实辛苦。
波巴阵又舀一匙蒸豆送进口,喝了一口清荼。咖啡,波巴阵留在最后才喝,这是他们硬推荐的。波巴阵并不喜爱什么咖啡……。
“爺爺,蒸豆完了吗?要留点给你孙子。”
一手端着饭盘,一手端着咖啡,孙子匆匆来到。
“在这尽管吃……东西不少,吃……爺爺吃不完”
“什么?不是爺爺们上缅甸的蒸豆?”
“当然!”
阿加是个乖巧的孩子,“当然!”波巴阵的话音一落,在他的节俭的炒饭盘,已舀进了很多澆油蒸豆。
“当然啰!你们仰光与我们上缅甸完全不同,吃喝起居,没一样相同,像现在冬季,我们上缅甸食物非常丰盛,就是现在,虽不如以前。”
波巴阵喝了一杯清茶。
“嗯……爺爺小时候。”
阿加皺了一下眉头,厨房门口的白蓝和晶蓝为阿加送来了不甜不酸的,幸灾乐禍的表情。阿加用眼瞟一眼,行,这个时段阿加是可以容忍的,爺爺讲<小时候>,看在蒸豌豆的脸上,阿加是可以容忍的。
“……甜枣……甜枣,混湿在霧里,熟逶了,在树下随你喜欢,拾来吃,不用给钱。唉……想检回家也可以,想装几只袋都行!像现代一只鸡蛋大甜枣要一块钱,穷死都可能。一块钱在那个时代并不是少的钱,可以买一条纱笼,一件衣,一升米廾五分,一斤油五十分,炒大扁豆一分钱可装满纱笼肚兜,下课买了可吃到上课还没吃完。又酥又香,唬……还有……”。
最后,阿加喝了那一杯咖啡。
“老妈……给<曼尼>,孩儿要<狞>(滚)了。”
波巴阵用不高兴的眼光看着孙子。
这孩子有过动性格,咖啡杯要破了,吃都不能稳静点,他们有什么紧要的事情,看厨房后边的母女,父女也同样随时都在慌忙之中。
“哈……老妈,只十块钱吗?”
“是呀,儿手上还有,不是吗?昨天才给你廾五块呀!。”
“老妈呀!那里还会剩,这廾五块!”
“哎……还这廾五块钱呢!阿加……老爸一天都不用廾五决,孩儿还带有饭盒。”
“老妈呀!乳茶一杯六块钱,一件饼五块钱……还……”
“还有香烟是多少?……说呀!”
“吓……吓,香烟一支三块钱,老妈。这,孩儿还是多抽草烟。”
“不管抽什么,浪费钱,就是浪费钱,看看你这个人,以前没抽那么多,毕业了才猛抽,脸皮都熏粗了。咳……老爸,看见你的儿子吗,说,说吧!”
“哦哇……要说什么?这个年纪,应该要自觉自立,自理生活的年龄,老爸说的,你明白,孩子。”
“明白!”
“就是……父子两人,给……十块钱,纱笼不洗了吗?拿条手巾。”
“你的十块钱夠不上喝一杯乳茶吃一块饼,老妈,……老爸们在校时一杯乳茶才廾五分,一块饼廾五分。”
“廾五分?!”
孪生姐妹中的一个学老爸的语气。然后兄妹三人不须有商议,同当一件笑话,笑了。
“嗡唛,别笑,爺爺说给你们听。”
波巴阵站起来急急向厨房走去。
“爺爺送你们的父亲去上仰光大学,每个月才用八十块钱。时而才寄一百块。”
“是啦!寄一百钱的月里,钱可剩余了,用不完。香烟也便宜,黑貓牌一包五十分钱,海军牌六十分。”
兄妹三人看着一唱一和,心境和谐的父子俩,笑个不停。
“行了……我可要出去了。听着你们廾年前的老歌,呼吸都会困难,一个月八十,一百,不想听,现在我们家一个月费用要一万块知道吗?要紧的是一个月怎样才能找到一万。就这个……就这。”
“唉……不止如此。”这句话随着咳声吞回去的波巴阵,看着提起手提包走出客房的媳妇。
白白胖胖,双层下巴,上下花朵色泽鲜艳的服饰的,向五十年龄挑战的媳妇,非常吻合仰光女性,化妆,花朵,发髻,妥妥实实。是刚才厨房里的換洗衣件,纱龍,篷松散发,满身汗湿的老太婆,谁会相信。嗯……他们仰光不须奇蹟,只须伪装……作态。
“阿加,去关抽水机,听到吗!”
对跑在最前面下楼的儿子,做母亲的喊叫声。随后父母亲双双出门。出门是同时,但到大路却分道扬標。媳妇坐车,做儿子的徒步,家与缅甸广播电台并不远。就是因为相距不远,才能在七时准上班。远就糟糕了。他们之后就是那两个孪生的,慌慌张张,急急忙忙梳头,擦粉,最后出门。美女们是上补班和大学的每天一览计划。
“爺爺,关好门喏!别开门给别人!”
常唸的一道咒语,她们唸了。波巴阵也照例向她们点头。此时,客房的乐音时钟播出了一段乐曲,七时正。
波巴阵细心地关了走廊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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