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照片的追忆(晨阳)
尘封照片的追忆
晨阳
庚子年,因新冠肺炎肆虐全球,我宅家期间,翻阅老照片,一张泛黄的照片映入眼帘,勾起了上世纪60年代我在南宁华侨补习学校求学的往事。
辞别昆明侨校
侨校——归国华侨补习学校,是祖国为归国华侨青年开设的初、高中补习学校。上世纪60年代,全国有:北京、广州、昆明、南宁、武汉、厦门6间侨校。学生主要来自东南亚:缅甸、印尼、越南、老挝……等等;凡就读于侨校的学生,称为“侨生”。 1964年8月,我与二弟陈里邦从缅甸仰光乘飞机回国,在昆明侨校就读。由于当时缅甸政府排华,许多华侨纷纷送子女回国,学校人满,不堪重负,只得动员部分侨生前往南宁市华侨补习学校。1965年2月,我们在昆明侨校过春节后不久,取道陆路抵达邕城。时间虽前后6年,但就读两间侨校,却占了全国侨校的三分之一。可谓“峥嵘岁月”,温故知新,回味无穷。
昆明侨校门口来了3部卡车,准备送“侨生”到昆明火车站,第一次在祖国搭火车前往云南省开远;邕城侨校派覃有广、姚兰老师等来接转读的“侨生”们。学校像过节一样热闹,砚友们互相告别着、鼓励着;有欢笑、也有依依不舍的泪水。
当我们来到了昆明火车站,似乎他们也知道有一批“侨生”即将离开,广播喇叭里播放着“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音乐,我们提着各自的行李,按车票上的车厢上了火车,对号找位置入座。站台上相送的老师、同学们都依然站着,等候火车开动。此时,车厢的广播喇叭里反复响起了:“我们像双翼的神马,飞驰在草原上……。”的曲子,令我激动不已。我就是在那时学会了歌唱“包钢”的这首歌,现在唱起这首曲子,就会回想起当年在昆明火车站的情景;是啊!我们要像骏马一样飞驰了。再见吧,昆明!
我们乘坐的是慢车,每站都得停靠,经过十几个小时,傍晚才抵达开远市。带队的老师安排我们在旅社住了一晚,翌日晨,汽车载我们去南宁。
那时没有高速公路,也没有旅游大巴,我们是在祖国第一次坐卡车走远程的。沿途尘土飞扬,“侨生”们纷纷捂着鼻,原想在祖国的大好河山里,敞开喉咙高歌,却被灰尘打住了。无奈,只好欣赏“江山如此多娇”的美景。在半途我们还下榻于旅社一晚,翌日经过百色,历时2晚3天,才安全抵达了邕城。
邕城——南宁市,因邕江流经城市而得名。邕城侨校,位于南宁市西乡塘甘蔗站,我们是乘坐卡车直抵侨校的。侨校原以印尼归国侨生居多,对我们缅甸归国侨生的到来,他们表示了真诚的欢迎,因为“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让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游子”,颇有回到家之感。
一年半的学习生活追忆
邕城侨校比春城侨校的范围大。校内除了有篮球场、足球场外,还有游泳池;教学大楼离男女生宿舍还得走5-7分钟路程,食堂(也是全校大会的礼堂)靠近宿舍。偌大的一个学校,连我们的到来,才有400多个侨生。夜晚胆小的女生还要成群结伴才敢出门。抵达学校后,校党支部书记李金山、校长骆明在礼堂开了一个欢迎会,而后按春城侨校时的编班,免入学考试,按班就读;宿舍的房间设高低床,按年级、班安排。
我在邕城侨校,读高一②班下学期,班主任刘季耘老师,又兼教政治课。大部分老师都居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宿舍,以便随时关注我们的生活、学习。学校每周四下午组织劳动,或挖树坑,或挑塘泥,除寒、暑假,从不间断,以劳动来改造侨生们的“小资产阶级世界观”。现在学校的足球场,就是我们双手挥汗开辟的。1965年8月,我升读高二②班,班主任是陈亿忠老师。
当时学校,实行初中生粮食供应28斤,高中生30斤。助学金最高12元,二等10元,三等8元;由个人向学校提出申请,班委会讨论通过,班主任审核,学校审批发放。记得每月的伙食费是10元,剩2元,得寄缅甸一封家信0.52元,只有1.48元的零花钱了。
1965年2月至1966年8月,一年半的学习、生活,是在扎实、艰苦、紧张的日子里度过的。即便是假期,老师都会安排满满的,让你只会觉得“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下乡与农民“三同”
1965年夏,学校开了动员大会,组织我们这些侨生下乡与农民“三同”——同住、同吃、同劳动;时间是10-15天,视农忙情况而定。这可是平生头一回,要住在农民伯伯家了,同学们盘算着要带什么日用品……。动员大会上说,农村是落后的,农民没什么文化,也不讲究卫生,有的还会吃生的东西、喝生的水。大家不能嫌弃,先将就;事后再给他们讲科学、说道理,这就叫“打成一片”。
我参加了这次 “打成一片”的“三同”锻炼,住在一对中年夫妇的贫农家里。他们家没厕所,大便上公共厕所“轰炸”(因下面储水,会“扑通”一声),小便到“大自然”厕所。更谈不上有“浴房”了,只好跟着他们去湖边,拿着脸盆、毛巾擦擦身体了事。头几天,我还将就着过,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欲将身体泡到湖里去洗个痛快,没想到竟然惊动了“蚂蝗”大叔,几十只像游艇一般向我小腿袭来,我立马上岸,才免遭其大饱一餐。这对贫农夫妇起早摸黑,任劳任怨,他们过惯了这样的生活,就说吃吧,他们的粮食供应比我们“侨生”更低,菜是自己腌的咸菜、萝卜干。知道我们要回学校的消息,那天晚上,他们煮了白米饭,到湖里抓了两条草鱼,还特意准备了自家酿的米酒,准备欢送我回校;我心里特感动,贫下中农还是疼我们的。可是,到了晚餐时刻,端在桌面上的竟然是草鱼生鱼片,夫妻俩笑着劝着叫我多吃,这时我想起了下乡前动员大会上的交待,装着没事也跟着吃了几片生鱼片,这是平生第一次啊,印象深刻。饭后,夫妻俩对我这次下乡的表现还认可。我也婉转地向他们宣传了讲卫生有利健康的道理,当然,他们根深蒂固的习惯不可能因为我的一番话而改变的。
“忆往事,峥嵘岁月稠。”在邕城侨校一年半的岁月里,除学习、劳动生活外,学校的文体活动、治安保卫工作也开展的轰轰烈烈、井井有条。
举办联欢会组织文工团
多数侨生历来能歌善舞好运动,每班的团支部、班委会都设有文体委员,在班主任指导开展各班的文体活动。晚自习前教唱革命歌曲,周末、平常有班级篮球、足球、乒乓球、拔河等比赛。虽无电视可看,但也经常在篮球场、或在食堂看电影,可谓丰富多彩、不感到无聊寂寞。
每逢节假日,如春节、国庆等,学校除全校大聚餐,改善生活外,还举办全校联欢会,由各班出节目,有大合唱、独唱、舞蹈、乐器合奏、独奏等等。当时在学校学会的革命歌曲,至今仍未忘怀,如:《我的祖国》、《十送红军》、《洗衣歌》、《大刀进行曲》等等;音乐使人快乐,让人激情,振奋精神,总之,当时若无这些文体活动,我们将变成“小老头”了。
学校从各班抽调文艺骨干组织了文工团,有乐器组、舞蹈组等。排练大型歌舞表演《长征组歌》,准备参加南宁市中学文艺汇演。我与二弟因会弹班卓琴、拉小提琴,而参加了学校文工团的乐器组。同乐器组的有陈式利、陈中开、苏文银、叶杰珠、郑玲、朱仲谋、陈肖何等同学,还有印尼归国会拉手风琴、弹吉它的侨生。我们的演出非常壮观、十分成功。博得了观众们持久不息的掌声。
侨校乒乓球代表队
侨校教学楼一层有乒乓球室,平时一些乒乓球运动爱好者常光顾,挥挥拍子,切磋球艺。学校组织全校乒乓球选拔赛,各班的好手们踊跃报名,从中选出男选手7名:郑成基、郑南川、苏文银、刘国辉、曹东军、梁秋生(印尼侨生)及我;女选手:吴新玉、陈超英、唐惠英……。成为学校男女乒乓球代表队。
学校男女乒乓球代表队,早晨集中跑步,而后由黄老师(教练),要求我们正手无球挥拍100次;反手无球推挡100次。上球台练球,或对角互攻;或一攻一削、一攻一推、相互搓球等等。不是专业胜似专业的训练,使乒乓球男女校队的选手们都有很大的提高。
我们报名参加了南宁市大中专学校乒乓球男女单打、男女团体赛。侨校男女乒乓球队纷纷荣获团体冠军殊荣,为学校和全校侨生赢得荣誉。
治安保卫秩序井然
针对学校范围大、侨生少的原因,学校治保会主任易俊波老师,在各班设有治保委员的基础上,成立了学校治安保卫委员会(简称治保会)。任务6条:①维护治安,保卫同学们的生命、财产安全;②打击一切刑事犯罪;③作好以守为主的防范工作,措施得力;④及时反映情况,经常请示上级;⑤宣传好人好事;⑥累积经验。(这6条任务抄自我的尘封日记)
我参加了学校治保会的工作,每天夜晚,当同学们都已息灯入睡,我们还在教学大楼及学校各个角落巡逻,生怕暗藏着校外小偷或犯罪分子,威胁同学们的安全。回到宿舍睡觉,已是晚上10:30许;翌日,还得照样晨练、学习上课。我在此时的体重是95斤左右,最瘦时才88斤。虽苦犹荣,至今难以忘怀。
今年适逢母校南宁华侨补习学校六十周年校庆,特赋词一阙咏之。
如梦令·南宁侨校六十周年校庆咏
晨阳
曾读邕城侨校。三百余人热闹。劳动并求知,艰苦身心健好。
捷报。捷报。舐犊之恩荣耀。
作者简介:
陈汀阳,男,笔名晨阳、侹洋。1947年5月生于厦门,1948年随母到缅甸, 1964年8月回国,在昆明、南宁华侨补校读高二②班;1987年厦门工人业余大学中文专业毕业。2007年6月从厦门旅游集团退休。2014年4月,当选厦门市缅甸归侨联谊会会长; 2017年当选厦门市侨联第十六届常委。2016年8月,编辑出版《晨阳诗文集》;2019年11月,编辑出版《侨生诗文集》;2020年10月主编出版《轸怀——郑葆真一百周年诞辰纪念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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