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林

北大荒，好地方，

又有兔子又有狼，

就是缺少大姑娘。

——录自北大荒50年代的民谣

北大荒狼多，名副其实。小孩哭闹，大人吓唬说：“红眼狼来了！”小孩马上就不哭了。出门赶集，十里二十里见不到一个村屯，满眼是齐腰深的蒿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从眼前蹿出一只乃至一群狼来。与狼打交道，那是北大荒人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别看说的轻松，做起来谈何容易？那是生死有亡的搏斗啊！狼是凶残的，狡猾的，可它到底让智慧勇敢的北大荒人战胜了。斗浪充满了传奇的色彩，斗浪也有迷人的情趣。

在那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猎狼人有时老远就会见一群狍子惊慌失措地奔跑，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似的。仔细观瞧，狍群后面竟随着几只狼。若左右一寻视，哪里是几只，狍群的前后左右，都有狼“护卫”呢！狍群往左，左边的狼堵截；狍群往右，右边的狼拦挡；狍群往回跑，后边尾随的狼又捕咬。无奈，群狍又得往前跑。狼往哪里赶狍子狍？有经验的猎狼人仔细观察狍子的去向，准会到有泡泽河汊的地方打埋伏的。果然不出猎狼人所料，狍群真的被群狼赶到泡子边上。这下子狍子可傻眼了，往前逃是一片光滑如镜的坚冰，等于白白送死；往回跑，退路已被追红了眼的群狼堵住了。只得心惊胆颤地往冰面上跑。可怜的狍群刚一踏上冰面就失去了平衡，接二连三地摔倒在冰面上。挣扎着爬起来，又摔倒了，四肢乱趴，就是站立不起来。这时群狼像疯了似的朝狍群扑去，正当群狼贪婪地撕咬狍子同时，猎人的双筒猎枪也响了，当即就会有几只狼应声栽倒在冰面上。其余的狼再也顾不上饱歺狍肉了，也顾不上同伴了，一溜烟地四散逃命去了。只需几颗枪弹就轻而易举地猎到了狡猾的恶狼，实在是便宜的事，难怪北大荒人说斗狼人不光是斗勇，还要斗智呢！

若是在北大荒夜间赶路，最容易和狼遭遇。有经验的人夜间赶路都免不了带上一盒火柴和几枚爆竹的。遇上狼群，千万要沉住气，别管它怎样张牙舞爪，也别管它怎样在身后蹿跳腾跃，只要人沉住气，狼的心里就没了底。人若忽地一下猛然下蹲，狼就吓得躲到老远的地方观望。等到人不慌不忙地划根火柴点燃爆竹的时候，群狼就会被那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了。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其实夜间遇到群狼还是好对付的，最难防的是单个扑人的狡猾的恶狼。它往往尾随在夜行人的身后，跟到一段路程后，就像老朋友似的把前爪搭到人的双肩上。初来北大荒的人没有斗狼的常识，以为是有人拍肩膀搭话呢，等回头张望的时候，狼就会借机张开利齿咬断人的喉咙。因此，老北大荒人经常告诫初来这里安家落户的朋友们：“夜间赶路，遇到狼搭肩的时候千万别回头。”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狡猾的恶狼往往被北大荒人将计就计活捉了。他们夜间赶路，只要发现肩上搭着两条木棒又似的东西，并且耳后传来粗而急的喘气声，就断定十有八九是遇到不速之客了。这时，夜行人只要猛地抓住狼的前爪，头一缩，双手一叫力，狼再怎样乱蹬乱刨也无济于事了，因为它的前爪已被牢牢地抓住，人头刚好顶在狼的下颌，若咬不能，若罢不忍，眼睁睁地被夜行人背到家里，一阵棍棒，打死了事。

斗狼的故事实在有趣，有时听来让人捧腹大笑。有位山东大汉刚来北大荒时，走出十里八里不见一个村屯。大汉走累了，坐下来想歇息一下。刚好坐下；身前身后围了一群狼。大汉感到纳闷，北大荒养的狗倒不少哇，转眼间就蹿出来一大群！哟，北大荒的狗是比俺山东的厉害，不会叫，光会咬！大汉急了，拿出平时练就的功夫，待一只狼蹿到眼前时，他来个顺手牵羊，抓住狼的一只前爪，在空中轮了个弧形，就是一松手，把狼摔出足有十丈远，摔成了肉饼！事后这位大汉向朋友们提起此事。朋友们都大惊失色。赶到出事地点一看，果然他摔死一只大灰狼！

还有一位耍猴的艺人来北大荒卖艺，不巧和一只大灰狼遭遇。他急中生智，骤然敲起铜锣来。锣声吓跑了恶狼，锣声也调动了他肩上小猴的积极性，嗖地一声从耍猴人的肩上跳下来，竟三蹿两跳，骑在恶狼背上。锣敲得越急，狼逃的越快。耍猴人怕猴子也逃走，边敲锣边追狼，猴子骑在狼背上就是不下来，眨眼间就无了踪影。待耍猴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一个村落时，方知恶狼钻到一家办丧事的灵棚里累死了。而猴子呢，摘下灵棚的招魂幡，扛在肩上，跳到办丧人的屋顶上看热闹。弄得办丧人哭笑不得！

斗狼的方法挺多，最有趣的要算是用狼崽引群狼上钩了。白天到荒店子里寻到狼窝，趁老狼不在，把狼崽带回来。老狼一见崽子没了，就发疯似地四处寻找。当他听到崽子在屋内的叫声时，竟不顾一切地站立起来，边叫边挠门扒窗棂。那张牙舞爪的架势，谁见了都会毛骨悚然！可斗狼的人却不听这一套，在村外挖个刚好能蹲下两个人的土坑，坑口盖上木盖，木盖上凿个能伸进狼爪的窟窿，再在土坑周围埋上数十个狼夹子。傍晚，两个人分别带着猎枪和狼崽蹲在土坑里，盖好木盖。午夜时分，故意引逗狼崽叫，在寂静的夜里，狼崽凄惨的叫声传得很远，只要老狼能听到，就会闻声而来搭救狼崽的。可它还没来得及走进土坑前，自己也早就被夹子夹住爪子了。这时的狼是最凶的了，它会不顾一切地从夹子里往外挣爪子。挣不脱，它就开始咬被夹住的爪子。实在疼痛难忍，又不甘心当俘虏，他就会把头插到地上，鬼哭似地嗥叫起来。或许这是狼群规定的救援信号吧，不多时就会唤来十几只乃至几十只狼。这时坑里的人加紧引逗狼崽叫，群狼就会不顾一切地朝狼崽叫的地方奔。可它们也大都是被夹子夹住，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不过也有例外，有时狼太多，夹子不够用，终会有狼冲到土坑上边的。这时坑里的人沉住气，使劲地引逗狼崽叫。狼崽越叫，老狼越急，急得围着木盖转。可能是救子心切吧，有时狼竟把前爪顺着木盖上的窟窿伸进来了。坑里人顺势就抓住狼爪，使劲往下拽，直拽得狼站立不住，倒在木盖上为止。此时坑里人一个拉住狼腿猛地站起，就势连狼带木盖一起背到背上。一个操起猎枪对准没夹住的狼一阵乱射。枪声赶跑了侥幸逃命的狼，枪声也是告诉村里人出击的信号。只见村里涌出一群举着灯笼火把，拿着棍棒呐喊着跑来的人群。只一阵棍棒，就把夹住的狼揍死了，折腾了大半宿，把狼招回村时，早有一群男女老幼站在村口迎接了——像迎接凯旋归来的勇士一样。那时北大荒人一年到头看不到一场大戏，招狼游街在他们看来是最精彩的大戏了，免不了全村人要热闹一番。玩够了，不知是哪位老年人出了个活剥狼皮的注意。说是活剥下来的狼皮最灵验，晚上睡在上面，一有动静狼毛都会竖起来，帮助主人打更呢！年轻人好胜，说剥就剥。把狼吊在大树上，从下颌开剥，只一袋烟功夫，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有人好奇，建议把剥了皮的狼放下来，看它能跑不。谁曾想刚一放下来，还未来得及解绳索，竟让它跑出十米远，才倒下挣扎。

岁月悠悠，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北大荒已是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北大仓了，当年的斗狼人也是须鬓皆白了，当年他们斗狼的故事已被后人传为佳话。如今，我愿意把当年北大荒人斗狼的故事记下来，献给家乡的父老，献给九十年代的北大荒朋友们！

附：刘国林小传

刘国林，1950年生，中国作家协会黑龙江分会会员。1975年以来，创作地域散文1000多篇，先后在《人民日报》、《青年文学》、《散文》、《儿童文学》、《延河》、《萌芽》、《少年文艺》、《北方文学》、《北大荒文学》、《青海湖》、《雪莲》、《四川文学》、《作品》、《青春》、《山西文学》、《厦门文学》、《黄河文学》等全国报刊发表散文作品近600篇。其中《草塘风情画》1984年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电视台、中国地理学会、中国少儿出版社联合举办的《我爱祖国山河美》散文征文中获一等奖，著名老作家叶圣陶之子、中国少儿出版社社长叶至善先生亲自为《草塘风情画》写了读后感。《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分别对刘国林进行采访和报道。1986年，经叶至善先生的推荐，刘国林的散文《草塘风情画》被人民教育出版社编入小学课本至今，题目改为《可爱的草塘》。

2006年，刘国林的散文《捉蛇记》发表在《儿童文学》元月号上。经日中儿童文学交流协会会长中尾明先生的推荐，该作品被译成日文，发表在《彩虹图书室》2006年第2卷上，成为日本少儿的课外读物，为中日文化交流，为日本少年儿童了解作者的家乡七台河起到了桥梁和纽带的作用。2013年聘为《中国散文网》专栏作家、《草根文学网》驻站作家、《优酷网》作家刘国林作文大课堂主讲。2016年被聘为《上海文艺网》签约作家、中国老年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会员。2017年被世界汉语文学出版社与杂志社聘为副总编辑，世界汉语文学作家协会中国东北分会主席，《作家刘国林作文大课堂》被聘为世界汉语文学作家协会理事单位。2017年7月被聘为《今古传奇》签约作家。《中国作家文学》北方编辑部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