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楷《秋柳双鸦图》鉴赏

孙玉秀

中国水墨画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粹，于黑白两色间书写文人志趣，畅游人生，折射出丰富多彩，充满魅力的中华传统美学观。

《秋柳双鸦图》为南宋梁楷所作设色绢本， 纵24.7厘米，横25.7厘米，现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观此图，右侧画卷整体风格冷逸简约，空阔中透着一丝寂静，然并非死寂，双鸦对飞，一仰一俯，展鹏之翼，动机尽显；枯柳半点，残枝摇曳，坠起秋风瑟瑟，月影朦朦，勘富生命色彩:苍劲、坚韧、倔强、执着，隐隐有自然生命搏动永恒之态。笔致细劲精逸，线条灵动鲜活。扇页分二，构图大胆却不显突兀。左诗题“……70字”，“夕阳朱柳，鸦背翻金”可谓实言状之。梁楷以诗入画，诗画一体，共达

“诗情画意”，确有一般“诗情秋水静，画意远山明”之幽谧静美。左诗右画，相辅相成，构图和谐，且添分温情细腻于画卷。老柳旁行书署款“ 梁楷”二字鉴其真迹。诗画中三印加章，诗、画、印自然共融。

《秋柳双鸦图》之美，关键在于画家的“减笔”之法，仅寥寥几笔勾画出寒鸦、枯柳残枝等极具秋意物象的主要特征，描绘出花鸟内在神韵，大面积留白增加画面空蒙含蓄、神秘朦胧之美，使人感“笔墨有尽而意无穷”，启发禅意，达“于无画处皆成妙境”之效。

梁楷《秋柳双鸦图》“夕阳朱柳，鸦背翻金”颇传动静结合之妙，存一二飘逸之趣，清灵雅淡中透几分禅意，有摩诘“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巧力。盈尺细绢，寸墨反染渲薄云满月，渴笔焦墨书枯柳一枝，黑黄白勾羽衣之乌密，柳分画于二半，寒鸦各半对鸣，构图险峻、空寂无碍，笔墨淋漓，涩中藏韵，尽显秋意渐凉、气氛荒疏，使人通画家之感悟，思品唐代诗人王摩诘《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的幽静情景：万籁俱寂，春山空谷，涧冷花落，清月惊鸟，声破静夜。此般动景，花落、月出、鸟鸣，既赋诗以生机而去枯寂，同时又以动更衬春涧的幽静，韵味含蓄而丰富，意境清旷而苍秀，融之于自然天籁之美。

鉴赏《秋柳双鸦图》之美的另一关键在于感知“梁风子”的人格魅力。

元代夏文彦在《图绘宝鉴》中描述梁楷:“善画人物山水释道鬼

神,师贾师古,描写飘逸，青过于蓝。嘉泰年间画院待诏，赐金带,楷不受，挂于院内,嗜酒自乐，号日梁风子。院人见其精妙之笔,无不敬伏，但传于世者皆草草，谓之减笔。” 可见，梁楷作画，只画其心，展其生活态度放荡不羁；艺术创作不拘一格，追求创新性与个性，独创“减笔”，开写意创作之源。明汪可玉评云:“画法使从梁楷变,观图犹喜墨如新;古来人物为高品，满眼烟云笔底春。” 换言之，梁楷之所以敢如此放纵笔墨，独创一格，一是其画技本身就非凡超群；二是淡泊名利，心态平衡；三是洒脱的酒助疯癫醉大眠的心境。据载，梁风子“每醉则不拘陈法，颠狂天真之态，如入无人之境。醉眼朦胧写画，笔墨高古奇逸，世决无二。”《秋柳双鸦图》概出其醉时狂放之作，尤其凸显在画面二分的构图上:渴笔焦墨绘一节断裂枯柳，三两根枝条昂扬向上又飘拂而下，突兀地将整幅扇页中分为二，似将天地劈分为二，豪放空旷之感扑面而来，用笔极为大胆奇致。不羁的性格，特殊的才情，果敢的胆识，深厚的造型和笔墨素养共同造就了梁楷性情艺术化的表达方式，展现精神和自然的统一，个人精神和情感的和谐，展现了其欲通过其作品传达的对生活、生命、人生的思考，体现其哲思和智慧。

《秋柳双鸦图》以其独特的“减笔”画法，开阔的意境，别开生面的构图，苍劲的笔力，坚韧的生机，诉说着秋意渐凉，百般萧索下，万物仍顽强与生命搏击的倔强与执着，温暖着落花残柳、薄暮淡月，启发人对“生”的思考，抚慰着伤春悲秋、为世情所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