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转型 中资企业如何应变(八)密松之痛——求解

编辑:无界新闻 文章类型:观点时评 发布于2016-01-06 13:24:34 共1990人阅读
文章导读 缅甸转型 中资企业如何应变(八)密松之痛——求解

 

缅甸转型 中资企业如何应变(八)密松之痛——求解

来源:无界新闻 记者:高美

    前英国驻缅甸大使认为中国企业“走出去”时习惯的“政府对政府”行为模式需要改变

前英国驻缅甸大使:跨国企业需要获得“社会认可”

    出租车寻觅了很久,才找到了位于仰光一条僻静小巷内的“缅甸负责任商业中心”(MCRB)。这是缅甸最具影响力的NGO组织之一。

    2013年起担任MCRB负责人的维琪·鲍曼,可以说是最懂缅甸的西方人之一。她在缅甸生活了十几年,会说流利的缅甸语,并曾在2002至2006年间担任英国驻缅大使。如今,她领导下的MCRB,致力于为缅甸有关社会责任的议题提供一个知识交流、能力建设和对话的平台,以促进缅甸负责任的商业行为。

“缅甸负责任商业中心”主任维琪·鲍曼

    对于中资企业在缅甸的经营活动,鲍曼给予了相当关注。

    目前中国在缅甸的大型投资项目有三个:中缅油气管道、莱比塘铜矿以及密松水电站项目。2011年,密松项目被吴登盛以尊重民意为由搁置,迄今已逾四年。在矿业公司工作过的鲍曼认为,缅甸发展水电有很大的好处,搁置密松项目并不是一种“排华”或“反华”行为。她强调,中企走出去时习惯的“政府对政府”的行为模式需要改变。对于一些大型企业,尤其是涉及到自然资源、能源矿产等领域的企业而言,不仅需要获得政府颁布的执照,还必须要获得“社会许可”,即赢得当地社会的认可。

无界新闻:缅甸的两大政党,巩发党和民盟,哪一个的政策更有利于缅甸商业的发展?

鲍曼:我觉得,现在还很难看清两党的政策都是什么。虽然巩发党曾执政五年,在最高层面采取了一些经济改革,但在日常层面,我们很难说清这些改革的本质是什么。他们缺乏相应的能力,导致有时候法治没有进步相反还会退步。

    对于民盟而言,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政策是什么,这是他们的主要弱点。他们要执掌政权,必须要对这个国家的情况有深入了解,并有专业的解决方案。目前,我只能说,他们不是社会主义者,不会采取类似于1962年到1988年之间 (注:“缅甸式社会主义”时期)的政策。两个党都在说负责,都在提要透明,都在提问责制。巩发党可能已经走了一半,他们采取了一些改革措施,现在的商业环境比以前好多了。

民盟领导人吴年温在接受无界新闻采访时,一再强调未来政策要透明。

    对于缅甸的商业来说,我认为过去几年最重要的两项改革是:放开电信行业和放开汇率。以前的缅甸是固定汇率,6缅币兑1美元,2012年采用浮动汇率后,现在到了1000:1。这对于重振投资信心有很大影响,企业的管理能力也有所增强。因为,之前每个公司都有两三个账户:一个是6缅币兑1美元的,一个是真实的,另一个是用来逃税的。现在他们可以用真实的账户了,也没有更多理由来避税了。

    另一个重要的事情是,自然资源的透明度方面有了很大进步,尤其是在油气领域,我们从政府那里获得了更多信息。我们仍然在等待矿业领域,尤其是在玉石行业有更多的进步。

2012年11月,中石油员工修建中缅油气管道

无界新闻:对于缅甸未来,你是比较乐观还是比较悲观?

鲍曼:不好说,我比较现实吧。当我把缅甸与中国、老挝、越南甚至是泰国相联系,我觉得挺乐观。但是我想柬埔寨都改革了二、三十年,现在还是这个样子,一想到或许缅甸未来会和柬埔寨一样,我就觉得前途一片黯淡。不过,我确实认为前面提到的自由表达、汇率改革都是非常重要的进步,因为这些是推行更深入改革的希望。在这里我们有很多NGO和强大的媒体,我们一直在扩大可报道内容的边界。

无界新闻:对于想来缅甸投资的外国投资者,你认为有哪些挑战?

鲍曼:我认为,缅甸的外来投资主要有这几个担忧。一个是法律的不确定性以及缺乏透明度。如果投资者不知道法律是什么,他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守法。如果法律制定的时候没有听取任何商业的意见,那很可能也不是很好的法律。

    第二个是土地,尤其是地价和所有权。无论是建厂、办公室,还是房地产,都需要土地。但是这边换房换地的时候为了避税,都不去登记,所以投资者不确定谁是真正的土地所有者。此外,一些经济区域还有风险,他们建厂的地方,可能是军政府十年之前抢过来的,却没有给当地居民以适当补偿。他们在这里建厂,就面临着被当地居民批评的风险。

    第三点担忧,是缺乏有技术的劳动力资源。多年以来,缅甸人民的教育体系很差,尤其是大学教育。当然现在有些缅甸人才从新加坡、美国、泰国等国回来,这是积极的进展。但总体来说,对于国外和当地企业来说,这里人才奇缺,尤其缺乏人力资源经理、受过法律培训的员工。不管是缅甸企业还是国外企业,都要变得更加透明,更多地和政府、雇员、社区打交道,但是缅甸缺乏对应的人才。

    很多投资者2012、2013年来了,当时他们很兴奋,但很多后来又都走了。还有一些公司留了下来,他们做好了长期在这里做生意的准备,比如油气公司,比如可口可乐,他们在这里慢慢地拓展业务。过去快速赚钱的是玉石行业和房地产,但是现在对于合法企业来说,尤其对于外国投资者来说,要想在缅甸快速赚钱,非常困难。

无界新闻:中国在缅甸最大的电力项目2011年被搁置,你对此如何看待?

鲍曼:我不认为暂停密松项目是一种“反华”行为。当初这个项目设计的时候,缅甸还没有相关的环保法律。可以说,缅甸法律并不完备。

    对于很多十多年前来到缅甸的中企来说,他们认识的误区就在于,认为只要政府与政府间关系不错就行了,就够了。但是西方公司不会这么进来,他们觉得这样风险太高了。这就是中电投(注:参与密松项目的中国公司)的问题。缅甸的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现在和2004年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这也是很多社会组织关注投资协议的原因。他们担心这些投资协议,特别是中缅的这个项目,不利于推动缅甸政府修订环境保护法律。这不是反抗中国的行为,而是为了保护商业行为不对本地环境、社会造成伤害而进行的。

    密松项目被搁置,缅甸政府和中电投都需为此负责。时代变了。公司如果做了风险评估,中电投应该问自己,如果政府更迭,项目会怎样?会继续进行还是会遇到反对?这是所有这个阶段的企业该做的事情。

无界新闻:2011年密松项目搁置后,中电投在缅甸做了很多涉及企业社会责任方面的事情,你是否有所关注?

鲍曼:我看过了他们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并给出了反馈。他们这些年做出的努力非常不错,不过问题在于,他们的名誉已经受到了损害。这是一个在运营过程中没有“社会执照”而受损的经典案例。

    我认为,中国企业有一个合法的“法律许可”,但是他们没有得到“社会许可”。而因为缅甸的社会变化,“社会许可”的重要性开始显现。要获得“社会许可”需要漫长的时间,而你必须从第一天就开始做这个工作,一旦失去了,就很难再重新赢回来。他们要付出艰苦的努力,而且,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很多中国企业的误区就是,只要我一直撒钱,最后人们总会高兴起来。但其实你的言行举止、关系、透明度、回应等也非常重要。

无界新闻:关于企业的社会责任,包括哪些内容?

鲍曼:我们有一个很高水平的关于责任的具体内容列表。但是应用于国际社会的话,我们会参考世界银行国际金融公司(IFC)的标准,这是世界银行在透明度咨询过程中制定的,由专家、公司、社会团体一起完成。这些标准涉及排放、污染程度、融入社区、补偿准备金等,是针对大项目最好的国际标准。现在IFC已经和缅甸官方签署协议,复查所有的水电项目,包括它们的环境和社会风险等,同时IFC 也会和企业、社会组织合作。我很高兴中电投也能参与其中,这有助于他们获得自己的“社会许可”。

    “社会许可”对于中国,是一个新词。你无法向谁去申请获得“社会许可”,它不是一张印有“社会许可”的证书,有个人签上名,拿去,你就获得了社会许可。不是这样的,它关涉的是信任。

无界新闻:缅甸政府是否也应该告诉企业应该做哪些?

鲍曼:的确是的,这也是我们中心的工作之一,即帮助政府制定给企业的指导方针。我们提的一条建议是,每个得到缅甸投资委员会许可的企业,都要提交自己的年度可持续发展报告。中电投已经发布了报告,并且做得相当不错,但是中石油就没有这么做。

    就我观察,中国在缅甸的大型企业中,中电投是迄今为止在社区参与和对外公共关系方面做得最好的一个。问题在于还是没有拿到“社会许可”。而万宝(注:开发莱比塘铜矿的中国公司)的“社会许可”也比较弱,但他们也做了很多沟通交流工作。中石油则没有做。鉴于他们是如此大的一个国企,他们应该有所改进。我认为中石油比较大的挑战是,让合同更加透明。

 

缅甸莱比糖铜矿工地

无界新闻:但是商业合同,很多都是保密的,不是吗?

鲍曼: 的确。但是很多国家,比如几内亚公开了所有的矿业合同,东帝汶公开了所有的油气合同。合同透明不是说所有的合同都需要公开,比如在这里的华为公司的合同就没必要。我认为,牵涉到自然资源的合同应该公开,因为自然资源是属于人民的财产,所以人们应该看到合同的基本内容。这不是绝对必须,但EITI(注:采掘业透明度行动计划)鼓励其成员国和成员企业公开自然资源方面的合同,而缅甸也是其成员国之一。

    我曾经为伦敦的一个矿业集团工作过,我们会公开合同,以避免很多舆论的质疑和麻烦。这对企业来说是有好处的。有时候反倒是政府而非企业不愿意公开条款。如果有机会,中电投和中石油应该敦促缅甸政府尽可能公开合同。因为最终来说,这些对企业是有益的。

无界新闻:对中国投资项目获得社会认可有什么建议?

鲍曼:第一条是透明。找到项目的利益相关者是谁,他们在社会团体,或者在议会,或者在媒体;然后通过企业网站,通过发布会等让人们知道你们企业要做什么,提供记者报道和了解的渠道等。

    我知道一些中国企业已经那么做了。也许你告诉了100个记者,只有一两个写了报道。即使这样,也仍然值得做。因为即使他们没有为此写报道,他们也理解了你的态度。这就是中国企业要做的事情:理解和交流互动。也许你会听到消极的回馈,但那是别人的意见,你需要听取。你可能没有办法改变,但是如果你有事实,能够不断地呈现这些事实,或者有一些和其他社会组织合作进行监测的体系,让一些社会组织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比如美国密歇根,曾经有不少人反对在河流沿线修建工厂,担心污染河流。企业于是付钱给一些独立的人,比如退休旷工、政府工作人员或者环保人士,请他们去监督河流的污染情况,然后企业定期把数据发布在自己的网站,并且给出回馈,为何会有这种情况,如何解决等。通过这些建立信任的举动,企业逐渐赢得了社会认可。

    当我浏览一些中国企业的网站,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上面的内容是:这地方太穷了,我们应该给他们捐钱。我会觉得没有尊重对方。尊重应该来自于对方的观点和真正需求。社会责任不是慈善,如果一家企业做的事情都符合我们这些社会责任的标准,虽然他们从来都不会捐钱,我也觉得,这是一家负责任的好企业。

    水电是可再生资源,如果能在负责任和保护环境的情况下利用,是好的。我认为缅甸对水电有很大的兴趣,假如不是巨大的高风险项目,并且可以驱动发展周边事务。所以对于中电投来说,或许做几个稍微规模小一点的项目,会是他们的未来。如果不在主要河流上,而在支流上建大坝,可能更加容易一些。他们如果参与到IFC的评估体系中,也会帮助他们评估哪些是高风险还是低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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