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斯坦伯格

来源：翰悦缅甸评论

翻译：刘蕴

作者：大卫·斯坦伯格（David Steinberg, 著名缅甸问题专家、美国乔治城大学荣誉退休教授，参考大卫·斯坦伯格：美国的“缅甸院长”）

译按：斯坦伯格教授长期坚持认为美国要对缅实行“接触”政策，反对未经广泛公开的讨论就对缅实行制裁。此本被认为是民盟执政以来对缅甸政治最深刻的分析。

在2015年11月大选之前，外界就普遍认为缅甸走上了“民主之路”。不过军方只承诺“有纪律的繁荣民主”，每当对这个定义进行修正的时候，它的作用就被削弱。毫无疑问缅甸已经走上了转型之路，除非有大规模公共动乱，这条道路不可能回到以前的独裁统治。尽管如此，民盟政府执政一年之后，外界对缅甸转型之路的方向产生了疑虑，并且这条道路上布满陷阱。

选举实现了权力在政党之间的和平转移，这是民主的重要标志之一，但不是唯一标志。事实上，2015年缅甸完成权力从军方支持的政党向民选政党全国民主联盟的转移，这个表象掩盖了更为复杂的真相——权力的转移并不平稳，军方也没有彻底交出权力。

2015年大选没有实现军政双方的妥协。军方根据2008宪法认真设计了一套体系，目的是掌控其认为对国家利益和自身地位至关重要的部门。军方拒绝通过修改宪法放弃对下述三个关键联邦机构的掌控——国防部、内政部和边境事务部。这三个部门下辖所有国家强力机构以及行政事务部门。

军方依然在下面这个缅甸独立以来久拖不决的重大问题上保持了影响力：权力与资源在少数民族与占多数的信仰佛教的缅族之间的分配。军方可以拒绝修宪，还能在其认为条件合适的时候合法宣布军事管制。军方没有必要进行政变，一些外部人士的担心是多余的。一旦军方认为条件达到要求，他们就能够依据宪法实行统治。

1947年独立以来军方的目标就是实现国家统一，军队不受民选政府的控制。

昂山素季和民盟并没有选择弥合分歧，而是试图绕开军方，创设了一个跨部门的职务——国务资政，新增了一个独立的部门处理少数民族事务，素季本人以外长的身份掌控正式外交。

这个"融合"政府运作并不顺畅，双方缺乏基本信任。缅甸不同族群之间相互猜忌，他们对军方和民盟也不信任。素季执政的第一年没有能够消除猜疑。

2015年的大选结果公布之后，缅甸国内以及国际社会欢欣鼓舞，产生了不现实的期望，以为缅甸的经济和社会政治能够迅速得到改善和发展。恰恰相反的是，更加有力的议会民主机制、更加自由的媒体和更加开放的公众讨论空间导致社会经济改革更加困难，特别是民族主义浪潮同时席卷缅族和少数民族之际。

自古以来个人化的权力在缅甸就是常态，人们效忠的不是体制而是个人。如今，每当任命重要官员的时候，人们都认为他们效忠于某人，而不是他们属于某个机构或者拥有某种原则信仰。

这些特点对于民主施政和实施改革都有重要影响。所有决策都出于高层意愿。妥协很难达成，权力的分配成为棘手问题，因为这是零和游戏。

因此，政府内部摩擦不断，既是出于体制原因，也是出于个人原因。据说昂山素季与敏昂莱大将的私人关系保持正常，但是仍旧疏远，双方明显缺乏信任。

解决少数民族问题是昂山素季声称的首要目标——即“和平进程”。这个缅甸独立以来最重要的问题仍未得到解决。素季将此作为首要目标，不只是国家需求，更在于是她的父亲于1947年2月12日（至今仍是缅甸联邦日）组织了第一次彬龙大会。素季于2016年8月组织了第二次彬龙大会，第三次大会定于2017年5月召开。这些会议没有解决重要的政治、经济和军事问题，到目前为止仍将部分少数民族排除在外。近期内看不到解决的希望。

昂山素季说过，她是政治家，不是民主偶像。但是她的所作所为或者不作为表明了她对政治本质以及公众对政治家的期望都缺乏理解。

素季不仅在缅甸国内拥有绝大部分的民意支持，而且对外界的影响力也巨大，她事实上左右了克林顿政府和小布什政府的美国对缅政策。不过，她的有关人权的言论都是客套话，她对于缅甸军方缺少质疑，对于镇压穆斯林以及罗兴伽人的悲惨遭遇漠不关心，国际社会对此普遍表示失望。

军方可能在等待2020年大选，他们可能认为届时公众对于民盟政府的失望将帮助他们重新掌控政治，并以敏昂莱为领导人。

这并不意味着缅甸无法实现不走样的民主。但是西方似乎失去了耐心。对于缅甸我们需要耐心、持续而又冷静的承诺以及符合现实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