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评社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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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期

九年前，国际关系知名学者秦亚青在《中国社会科学》刊文称“将中国理念植入国际关系”，对比了西方个体本位的核心理念“理性”，以及中国社会文化的一个根本理念“关系”。秦亚青将这一理念挖掘出来，依此确立其过程建构主义“关系本位”的基本假定。数年后，北京大学学者尚会鹏发出疑问，“关系”真的是一个特殊语境下的中国词汇吗？小编们之所以会想到这段对话，肇始于今年2月底发布的一步新书，缅甸战略与政策研究所（ISP）中国专项研究员钦钦觉季(Khin Khin Kyaw Kyee)写的《中缅多层次（对缅）接触战略与缅甸的现实》。映入眼帘的是封面上两个大大的字——“关系”。

钦钦觉季用“关系”这个概念来表明中国在通过与缅甸社会各界的多轨外交来“赢取人心”，以求达到中国在缅甸的战略目的和经济目的，尤其是推进“一带一路”项目在缅甸落地。她结论认为：中国的努力没有白费，尤其是在昂山素季的政府受到民众支持、具有合法性的情况下，中国治理模式的输出和对“关系”的利用可能让缅甸发展成为一个带有中国特色的民主国家。

小编窃以为，整体上作者还是太高估中国对缅甸的影响力了，而忽视了缅甸政府在增加外交多样性和保持主权独立性的长期努力，也过于淡化了中缅各方面合作的互利性，而单纯只强调中国的功利目的，却不讨论中缅经济的相互依存关系。小编认为，“关系”这个特定的词在这本报告中带有一定负面色彩，建立在中国单方面主动给予而缅方不得不有所回应的基础之上。中缅有类似的礼节文化，中国古籍西汉《礼记·曲礼上》称：“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缅甸语中也有类似说法，欠人情会感到အားနာ，指的是“出于对他人的尊重而感到尴尬”或“害怕得罪人而感到局促”。该书认为，中国就是利用了这种心理，以功利交换为目的，有针对地选取对推进中国利益有实质作用的缅甸政党领袖、胜选过的民盟议员、有影响力的记者等人士访华，对其施以种种恩惠。即使受邀者对这些恩惠没有实质的回应，也多少会因为碍于情面和礼节而不再公开发表激烈的反华言论。作者通过访谈受邀访华的人士后称，中国邀请缅甸记者、NGO、政党领袖访华来看中国改革开放后的高速发展所取得的成就，尤其是邀请政治领袖访问三峡大坝，感其雄伟、观其功用，以试图说服受邀者反坝是没有远见的行为，中国的发展和治理模式具有借鉴意义。作者观点鲜明清晰，英文写作纯熟，且有很深厚的中国背景（曼德勒大学的中文本科，在云南大学读的国际关系硕士学位）。但从参考文献来看，资料全部使用的英文资料，没有中文资料；其次，访谈对象大都是缅甸的NGO领袖、政党政客，虽然访谈数量很多，但访谈涵盖的人群多样性有所欠缺。再次，资料搜集不全，有明显缺漏，中国使馆对外公布过对缅技术培训的数据，但作者只说这些数据难以获得而没有在研究中体现。从研究方法来看，作者以Facebook点赞数和评论作为重要论据且不加以预警，有失作为研究者的专业水准，而对于重要资料的遗漏则说明搜集功夫还下得不够深。不过发布会上作者也表示这只是一个初期报告，小编也不能要求过于苛刻。期待作者后续能够出版更加高质量、客观中立、体现研究者风范的作品。

那么，我们从三月的新闻，看看缅甸的“关系性”是否存在吧？首先从中文（Guanxi）的角度来看，这里的关系既有最小的社会人际关系，又有社群间关系（包括族群关系），还有稍庞大一些的对外关系和国际关系——注意，Guanxi蕴含着Relationship，也蕴含着人情（是一个中性词，如果非要翻译成favour的话，似乎也是行的），如果没有人情，Guanxi是搭建不起来的。

[一]人际关系 – 示威示威，可有人情？

3月8日，缅甸议会民族院（上议院）通过了《和平集会和和平游行法》修正案。对该发第18条进行了修改，规定：凡通过提供资金或物质支持，故意煽动、诱惑或劝说他人（参加示威）并破坏了公共安全、法治、稳定和公众士气，若被判有罪，最多会面临长达三年的监禁。（现行法律规定最高六个月的监禁）。这一法案的通过遭到一些活动家和律师的反对，表示该法侵犯了宪法赋予人民的言论自由权，给法官提供了太多的解释空间，惩罚也更严厉了▼。

缅甸玉石的主产地——克钦邦帕敢3月12日消息称，将进行抗议活动以表达对2017年缅甸宝石法草案的反对。总部在克钦邦的政党、民间组织以及当地民众认为该法案对于克钦当地人益处甚少，因此他们将在密支那、抹谷、帕敢地区举办抗议活动以示反对。据悉，密支那将会有五百余名当地民众参与此次示威活动，帕敢地区也会有为数众多的民众参与。

[二] 社群关系 – 民族和解，可有人情？

从民族关系来看，这个“关系”真的可能没有Guanxi吧。一开始的设定是：3月1日，缅甸国务资政部发言人吴佐忒在联合执行协调会议（JICM）发布声明，确定缅甸第三届21世纪彬龙大会议将延迟到五月初。延迟的原因主要是要等所有签署全国停火协议（NCA）的组织完成。当前状况，根据联邦和平对话联合委员会（UPDJC）副主席Salai Lian Hmung Sakhong表示：第一，新孟邦党（NMSP）将在3月23日举行政治对话。第二，复兴掸邦委员会（南掸邦军）仍然就有关政治对话在举行公共磋商，何时举行政治对话还没有决定。第三，若开解放党（ALP）提议在皎漂、妙乌、Taunggup和实兑进行公共磋商，但吴佐忒表示，“因为若开形势，我们暂且做不到，但我们会尽力”。

和政府约定的好好的，问题是民族组织之间打的不可开交。3月4日，新孟邦党（NMSP）下属武装孟邦民族解放军（MNLA）与克伦民族联盟（KNU）下属武装若开民族解放军（KNLA）在德林达依省Yebyu镇发生武装冲突，两支武装都与缅甸政府签署了全国停火协议（NCA）。双方冲突的起因是KNLA试图在2月24日进入NMSP辖区砍伐原木，随后NMSP缴获了KNLA部队的两杆火枪。2月27日，孟邦安全与边境事务局局长Win Naing Oo上校与双方代表在Ye镇会面，并提出建议：归还火枪、停止伐木、降低冲突。但随后又发生了本次冲突。分析人员Nai Aung Min表示，由于KNU和NMSP并没有清晰的边界界定，两边很难真正停火。

随后就是政府军搅入其中了。和人们想象的不一样，这些冲突都发生在和政府签署全国停火协议（NCA）的组织间——这就让人们反思这个文本的效力。3月5日，在克伦民地武克伦民族联盟（KNU）控制区Lu Thaw镇Papun镇区，发生缅政府军与克伦军对峙事件，该事件引发紧张，随后克伦民族联盟发布消息对此进行警告。该事件的起因是政府军在巡逻Lu Thaw镇Palaw村时，意图重修一条老旧的道路，导致当地民兵反对，后当地民兵叫来克伦武装人员。自从2015年KNU与政府军签署全国停火协议（NCA）以来，截止目前至少已经发生过3起KNU五旅与政府军对峙事件。

其实，频繁紧张的关系，在缅北更是屡见不鲜了。3月7日，缅甸最大民地武组织佤联军发布声明称，该武装组织作战员阻止了一队试图在南部掸邦（南部佤邦）修建道路的行为。缅甸国防军此前试图在Mong Toom村附近清除当地的丛林，但被该武装阻挡，最终由缅国防军妥协并撤出告终。3月8日，克钦独立军（KIA）发言人NawBu上校在接受《伊洛瓦底》新闻社采访时表示，缅甸国防军队克钦Tanai镇（KIA控制区）发动了本年度的第二次侵犯行为。据悉，驻守Tanai地区的主要是克钦14旅，与此前不同的是，本次“侵犯”行为只动用了地面部队，没有用空军。

没有诚意，没有付出，当然就建立不了什么Guanxi。果然，我们看到的是，刚刚与政府军签署了NCA的组织新孟邦党（NMSP）称，由于缅甸军拒绝让该组织超过30名代表参与孟族政治对话筹备会议，因此将取消参与筹备会的行程。该组织本计划由200人参与3月17日举行的筹备会议，以商讨下个月举行的政治对话，该对话是五月份内比都开启21世纪彬龙大会第三次会议的必要条件。但是，政府军西南军区司令部称，参与筹备会的组织每个组织不得超过30人，这让新孟邦党不满。

[三] 对外关系 – 从日缅关系管窥

三月上旬的日缅关系，如果对照《关系》这本书来看，那么似乎日本才是货真价实的赢家。我们首先来看一本书：3月11日，《缅甸-日本外交之旅60年》文学座谈会在彬马那市Kantaw Mingala大厅举行，宣传部部长培敏、该书作者钦貌丁（Khin Maung Tin）及彬马那书友俱乐部成员参加。座谈会讲解《缅甸-日本外交之旅60年》主要内容，包括其中提到的缅甸-日本外交关系，缅日经济与社会关系及其他议题，书籍总共57个章节，包括日本历史、国际关系、经济、文化、社会与地理特征、航空系统、交通问题的解决方法、国家饮食规律、日本的政治分权、工业及财务系统、电力供应系统、媒体等。书中还提到，日本热情支持缅甸的民主转型，日本政府贷款援助缅甸是两国友好关系的积极体现。感觉上，似乎是比《关系》更有Guanxi呢！

实际上在这之前，日缅关系就早已“打得火热”了。

若开问题上：2月22日，日本政府将援助6个联合国组织协助“若开人道主义援助、安置与发展项目”（UEHRD）开展工作，相关两个援助协议签署仪式在内比都举行。缅甸社会福利与救济安置部部长温妙埃、日本驻缅大使樋口建史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世界粮食计划署（WFP）、联合国人口基金会（UNFPA）、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UNHCR）、联合国妇女署（UNWomen）驻缅代表出席。樋口建史表示，其与国务资政昂山素季会谈时，就日本政府向若开邦提供124亿日元援助达成了共识，并将通过UEHRD向6个联合国组织提供资金支持。

边境事务上：3月3日，缅甸民族院议长曼温凯丹出席在勃欧自治区举行的Long Hey初中开启仪式，这是在边境事务部与日本财团（Nippon Foundation）合作下于掸邦开展的学校建设倡议的第300所学校。3月5日，边境事务部召开仪式，欢迎日本财团（Nippon Foundation）为缅甸若开开办的第100所中学，若开邦行政长官吴尼布、人边境事务部副部长丹图少将与日本财团主席笹川阳平YoheiSasakawa出席。这所学校名为Kwee Tel中学，是边境事务部与日本财团、国际NGO组织日本亚洲桥梁（BAJ）共同修建的。日本财团自2013年到2018年期间，向若开地区捐赠了600万美元修建这些学校。

基础设施方面：3月7日，联邦议会通过决议，同意日本国际协力机构为缅甸修建廉价房提供150亿日元贷款，利率为0.01%，贷款等待期为10年，还款期为30年，总共在40年内须还清。有十位议员联合在议会就贷款一事提问，建设部副部长吴觉林3月6日做出说明和解释，并获得了议会通过。

农业、畜牧业与灌溉部副部长还向议会申请批准一笔日本优惠贷款，用于支持实皆省潘瑟大坝供水项目，优惠贷款共计304.69亿日元，年利息为0.01%，还款期40年（宽限期10年），由该部每年分2次（共计80次）偿还。此外还有建设部副部长申请的用于乡村道路发展48.3亿日元的优惠贷款，以及交通与通讯部副部长提出的仰曼铁路升级计划，预计需要贷款566亿日元。

讲到这里，某小编想说借此地说两句：总是有人找到小编聊中、日对缅政策或中日与缅关系的比较，市面上这样的文章也非常多（实际上我们仨，都贡献过……）。但小编私以为，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应该放到更广阔的图景下结合两国政治经济的时代大背景客观看待，缅评社提供的是一则则零碎的新闻。我们把这些“皮毛”分批次的搬运给各位缅甸爱好者，也友情提示各位亲爱的读者——日缅关系适度服用即可，避免副作用就是见到一则新闻就捕风捉影、遐想连篇、甚至瑟瑟发抖。最后，春天快乐！

【本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