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人简介：

作者分系辽宁大学转型国家经济政治研究中心、辽宁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辽宁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研究生

关键词：对俄直接投资；领土争端；政治互信；营商环境

内容提要：

日本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极具复杂性。一方面，日本加大对俄罗斯直接投资符合日俄双方的利益需要；另一方面，受领土问题、政治互信、美日同盟以及俄罗斯营商环境等政治经济因素制约，日本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又长期裹足不前。第二届安倍内阁以来，日俄两国在政治领域的互动日趋频繁，甚至在领土争端问题上出现了以经促政的“新思路”，加之近年来俄罗斯营商环境的改善，都将在一定程度上促进日本对俄罗斯直接投资的增长。但由于横亘在日俄之间的诸如领土争端、政治互信、美国因素等政治困扰未能得到根本性解决，因此从长期看尚难断言日本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能够实现可持续性、飞跃性增长。

日俄经济之间的关系具有较强的互补性，这为两国开展投资合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但因受两国之间长期存在的领土问题、政治互信缺失、投资环境复杂等政治经济因素的影响，使得日本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一直处于缓慢增长状态。

近年来，随着第二届安倍内阁以经促政“新思路”的提出以及受西方经济制裁下俄罗斯“向东看”战略的调整，两国政治领域的互动开始呈现改善迹象，似乎为日俄两国在投资领域的合作带来了新转机。如何研判日俄政治经济领域的最新动向及其对日本投资俄罗斯的综合影响，这对于中国制定赴俄投资战略也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1 日本对俄罗斯直接投资的增长现状

长期以来，在日俄两国间的资本流动中，主要以日本对俄罗斯直接投资的单向流动为主，而俄罗斯对日本的直接投资非常少，仅具有象征性意义。根据俄罗斯中央银行统计，截至2015年末日本对俄罗斯累计直接投资额为13.2亿美元，而俄罗斯对日直接投资累计仅为0.36亿美元,前者是后者的36.6倍。与日俄两国的贸易规模相比，日本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额也处于较低水平。据日本财务省统计，2015年日俄间贸易总额为208亿美元，而同年日本对俄罗斯直接投资仅为4.4亿美元。

（一）日本对俄罗斯的投资规模

相比于日本大规模的对外直接投资而言，日本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规模相当有限。无论从投资流量还是从投资存量看，日本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占日本对外直接投资总额的比重始终未超过1%，长期保持在较低水平，与两国的经济合作潜力极不相称。

从日本对俄罗斯直接投资的流量来看,日本对俄投资总体呈现稳步增长的态势,但在日本对外直接投资中的占比却一直较低（见图1）。1987年日本对俄罗斯投资流量仅为200万美元，2000年增加到1500万美元,2006年投资额首次突破1亿美元,达到1.6亿美元。这期间日本对俄投资额在日本对外投资年度总额中的占比从未超过0.3%。

从2008年开始,日本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开始快速增长,投资额由2008年的3.06亿美元增加到2012年的7.57亿美元,4年间翻了一番.在历经2013年和2014年的下跌后，2015年止跌回升至4.39亿美元，位居俄罗斯吸引外资排名的第9位。2016年又跌至1.7亿美元，其对俄投资额占日本对外直接投资额比重仅为0.1%。

从日本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存量看，1996年-2004年，日本对俄罗斯投资存量一直处于较低水平，除了1997年和1998年日本对俄罗斯投资存量分别达到9.39亿美元和7.25亿美元外，其他年份的投资存量均未能突破1亿美元。2005年-2012年日本对俄罗斯直接投资存量稳步增长。2005年投资存量为1.57亿美元,2010年投资存量突破10亿美元，达到12.2亿美元，5年间增长近8倍,2012年达到最高峰的27.33亿美元。从2013年开始日本对俄投资存量有所下降。2014年3月，西方国家对俄在经济、金融等领域实施制裁，降低了俄罗斯对外资的吸引力。

俄政府为阻止外资下滑，采取了限制电力、天然气、铁路等价格上涨政策，降低外资企业的电力、煤气和运输成本，2015年日本对俄罗斯的投资存量恢复至18亿美元,但2016年又下降至15亿美元（见图2）。

总体来看，虽然从2005年开始，日本对俄罗斯直接投资存量有了快速提升，但是并未改变日本对俄罗斯低水平投资的格局。2012年日本对俄罗斯投资存量占日本对外直接投资总存量的0.2%,2015年下降到0.1%。由此可知,俄罗斯并未成为日本对外直接投资的主要对象国。但是，日本却是俄罗斯相对重要的投资来源地之一。根据日本贸易振兴机构的统计，截至2013年底，俄罗斯吸引外资3841亿美元，其中日本对俄投资额为99.8亿美元，占俄罗斯吸引外资的2.6%，位居俄罗斯吸引外资排名的第10位（见表1）。

（二）日本对俄罗斯直接投资的行业结构

日本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以非制造业为主，对制造业的直接投资相对较少。2005年至2016年日本对俄罗斯非制造业的直接投资稳步增加，从136亿日元增加到1882亿日元，11年间增长了近13.8倍。这期间经历了2014年的短暂下降后，2015年开始回升，2016年创历史新高（见图3）。2007年日本对俄罗斯非制造业的投资占比为48.5%，2015年这一投资占比上升至74%。日本对非制造业领域的投资多以金融保险业、批发零售业、房地产业以及服务业为主。

日本对俄罗斯制造业的直接投资同样增长迅速，2005年投资存量为54亿日元，2015年达到566亿日元，10年间增长10倍。对俄制造业的投资主要集中在运输机械、一般机械、皮革橡胶和木材加工等领域。近年来在汽车制造、信息通信、核电设备制造、香烟制造以及生物制药等领域的对俄直接投资也呈增加之势。

（三）日本对俄罗斯直接投资的地区结构

从投资地域来看，远东地区一直是日本对俄罗斯直接投资的重头戏，日本对远东的投资以大型油气资源的勘探开发、木材加工为主。据俄罗斯海关统计，截至2015年底，日本对俄罗斯远东地区的投资达140多亿美元，居远东吸引外资之首。近年来，日本企业对莫斯科、圣彼得堡等地区的投资热情高涨，主要以汽车关联产业的投资为主。

根据日本民间调查公司帝国数据银行（TDB）统计，截至2016年11月，在对俄直接投资的314家日本企业中，能够明确投资地域的有249家公司，其中对莫斯科地区进行投资的有161家，占对俄直接投资的64.7%。而从对俄投资的日本企业母公司所在地来看，来自东京都的有157家（占50%），来自大阪府的有32家（占10.2%）来自北海道、神奈川县的各有21家（占6.7％），来自东京都的企业成为对俄直接投资的主体。

2 制约日本对俄罗斯直接投资增长的政治经济因素

尽管俄罗斯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和广阔市场，日本拥有雄厚的资金和技术实力，两国经济关系呈现出较强的互补性，但两国在投资领域的合作却可谓步履蹒跚。作为对外直接投资大国的日本并未将俄罗斯作为主要的投资对象国，主要是日俄之间错综复杂的政治因素以及俄罗斯营商环境不佳等经济因素成为日本对俄罗斯投资增长的制约。

（一）政治因素

1.日俄北方四岛（俄方称南千岛群岛，下同）领土问题的困扰。作为历史遗留问题，日俄间的北方四岛领土争端一直没有得到解决，成为日俄深化经贸合作的最大政治障碍。二战后两国就北方四岛的领土问题进行过多次谈判，但由于日本坚持解决领土争端是缔结日俄和平条约的前提条件，而俄罗斯并不愿意全盘让步，因而两国迄今未能缔结和平条约。在1956年的《日苏联合宣言》中，苏联同意向日本移交齿舞诸岛和色丹岛，但因1960年日美签署新《日美安全条约》，引起了日苏和平谈判的停滞倒退，使得苏联领导人否认日俄间领土纷争的存在。冷战结束后，1993年的日俄《东京宣言》以及2001年日俄《伊尔库茨克声明》的签署都展现出俄罗斯主动谋求改善日俄关系、积极寻求解决领土问题的动向。但是2002年初的“铃木事件”、2004年9月小泉视察北方领土等使两国关系跌至谷底，其后日俄关系一直趋冷。领土问题的悬而未决成为日俄两国深化贸易投资合作难以跨越的一道鸿沟。

2.日俄间政治互信程度低。日俄两国低水平的政治互信由来已久,从1904年的日俄战争，到苏联时期的诺门坎事件以及苏联对日宣战，再到冷战时期两大阵营的相互对峙、冷战后的领土争端，不难发现日俄自近现代以来长期处于敌对或者互不信任状态，由此导致两国的政治互信基础非常薄弱，阻碍了两国国家关系的健康发展。日俄两国政治互信的长期缺失，必然投射到两国的经贸合作上，最终使日本在对俄罗斯投资时疑虑重重、畏首畏尾。

3.美国因素的影响。作为美国在亚太地区最得力的铁杆盟友，由于日本在战略层面可以起到牵制俄罗斯和中国的作用，因此美国并不希望日本与俄罗斯过分亲密。加之日本在安全保障和经济上都严重依赖美国，不得不对美国的政策亦步亦趋。2014年乌克兰危机以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经济制裁，日本也不得不追随美国加入对俄制裁队伍，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日本对俄直接投资的增长。可见，美国对俄罗斯的态度切实影响和制约了日俄经济关系的发展与深化。

（二）经济因素

日本对俄罗斯投资现状的形成与俄罗斯营商环境不佳存在很大关联，成为两国深化投资合作的障碍。俄罗斯营商环境中的行政低效率与腐败，税收负担重，外国人才签证获取难，对投资的法律保护不强等因素都对日本企业对俄直接投资形成严峻挑战。

第一，俄罗斯行政低效率与腐败。俄罗斯在行政方面的问题主要包括：繁杂的行政审批手续、取得许可的时限较长以及常态化的腐败问题。以进出口手续为例，存在着异常繁杂而不透明的行政手续，工作人员随意判断、处置，支票结算的普及率低等问题。在腐败问题上，据国际反腐组织“透明国际”对全球清廉指数的排名，俄罗斯1999年排名149位，2008年位列145位，俄罗斯多次位列全球“腐败十强国家”。“透明国际”的调查显示，俄罗斯法院及其司法人员在俄罗斯是高腐败人群；行政腐败也普遍存在。随着普京、梅德韦杰夫以法治腐、严打腐败力度的增大，俄罗斯在全球清廉指数的排名有所提升。2012年俄罗斯在176个国家中腐败程度名列第133位，2015年在168个国家中位列第119位。尽管两位总统的反腐略见成效，但腐败问题大大增加了日本对俄罗斯投资的交易成本与不确定性，依然让投资者望而却步。

第二，税制和会计制度上的问题。俄罗斯不仅税制不完善，而且还存在税率过高的问题。俄罗斯拥有繁杂的附加价值税、进口税的返还程序，远远偏离国际会计的基准；繁杂的保险金支付手续；频繁的税收制度变更，以及较重的税收负担。俄罗斯独立之初的名义税收负担曾高达GDP的40%～41%。从1992年起陆续取消对外资企业的税收优惠后,各种税费加起来占外资企业收入的75%～88%。沉重的税收负担，使得包括日本企业在内的外资企业对俄投资变得裹足不前。虽然自1994年起俄罗斯政府在减少税收品种，简化税制结构等方面积极为企业减负，但在改善税收体系方面多年来没有实质性进展，由此导致日本对俄直接投资增长的缓慢。

第三，外籍人员签证获取难。在俄罗斯，外国人办理出入国境以及入职等手续十分繁杂，成为日本对俄罗斯投资的重要阻碍因素。2013年10月，日俄间就缩短签证取得审查期限和增添有效期为三年的多次往返签证等签订了日俄签证简化协定，该制度对于简化手续发挥了一定的作用，有利于日俄两国的人员交流。但是，俄罗斯依然存在着签证、劳动许可取得时间过长，频繁的制度变更以及办理手续不透明等问题。从2015年1月开始，俄罗斯又要求除HQS（具有高度专业知识的专家）之外的外国人员入境取得工作许可，必须用俄语通过俄罗斯社会、俄罗斯历史、俄罗斯法律等科目的考试，这无疑增加了日本企业进行企业内部人员调遣、扩大对日籍员工雇佣的难度和成本。

第四，俄罗斯的法律法规不健全，相关政策多变，连续性差。俄罗斯的法律法规存在很多问题，暧昧又难以理解的法律解释和应用，对法律法规的频繁变更，运用细则没有考虑周全就贸然推行的新法律，在法律修改过渡期内产生的办事窗口混乱等等，常常令外国投资者在对政策的解读、遵守和运用上无所适从，增加了投资的交易成本，打击了投资者的投资信心。第五，俄罗斯远东地区的特有劣势。即便在日本对俄投资重镇的远东地区也存在着诸多制约日本对俄投资的不利因素。（1）在人才供给上，俄罗斯1.43亿人口中远东人口只有620万人，远东地区可谓地广人稀。劳动力供给不足、劳动力成本较高等问题尤为突出。（2）在基础设施条件上，与俄罗斯其他联邦主体相比，远东的交通基础设施水平极低，可谓居全俄罗斯之首。铁路运输通道短缺、能源设施布局过于分散、供电不足等问题对日本投资开发远东造成极大困扰。（3）在气候条件上，远东地区深居内陆，加上纬度高，冬天漫长，暴雪等极端天气频发，加大了投资开发的难度。

3 日俄政治经济新动向与日本对俄直接投资增长前景

近年来，在上述制约日本对俄罗斯直接投资的政治经济诸因素中,部分因素已发生了积极的改变，这或将促进未来日本对俄直接投资的增长。但究其根本：两国的投资合作将受制于起决定性作用的政治因素的根本性改变。

（一）日俄政治经济领域的新动向

1.日俄政治关系的回暖及其对投资的辐射效应。第二届安倍内阁执政以来,将解决北方四岛问题和推进日俄经济合作作为其外交政策的重心。日本认为当前俄罗斯所面临的政治经济困境以及普京的政治地位,对领土问题的态度是解决日俄领土问题的有利时机，于是加大了对俄罗斯的接触力度，日俄政治关系日渐活络。2013年4月安倍率先打破僵局出访俄罗斯，2014年2月安倍不顾美国反对出席索契冬奥会开幕式。日渐转暖的日俄关系却因2014年乌克兰危机、日本被迫加入制裁俄罗斯队伍出现倒退。直到2016年，日俄政治关系开始出现大幅度回暖。

安倍在日俄领土争端这一关键问题上，甚至一改以往对俄罗斯的“政经不可分”“先归还四岛，再缔结和平条约”的立场，提出了以经济合作促进领土问题解决的“新思路”，试图通过优先发展日俄经贸合作来最终促进领土问题的解决。安倍还提出要在北方四岛上加强与俄罗斯的共同经济开发，其背景在于北方四岛上日本的原住民平均年龄已经超过80岁,而且人数呈不断减少之势，这使得日本在北方四岛的存在感日渐下降。如果日本加强在北方四岛的经济活动，有助于提升其在北方四岛的特殊地位和经济存在感。尽管目前日俄在领土问题的解决上没有实质性进展,但日本认为两国开展大规模的经济合作以及在“北方四岛”共同从事经济活动本身就是向两国签署和平条约迈出了重要一步。

面对日方的主动示好，俄罗斯也予以积极回应，提出不仅要加大日俄经济合作，还摆出了共同开发“北方四岛”的姿态，双方拟在“北方四岛”共同开展渔业、海面养殖、观光、医疗、环境等领域的合作。俄罗斯积极回应日方的示好有其深刻的政治经济背景。饱受西方经济制裁之苦的俄罗斯需要通过“向东看”战略来谋求其经济发展。而“向东看”不只是将目光聚焦于中国，同时还包括发展与日韩的经贸合作。日方的示好可谓完全契合了俄罗斯的战略需求。俄罗斯特别希望借助资金实力雄厚的日本力量来发展经济，以此来尽可能地淡化经济上对中国的过度依存。

日俄政治关系的回暖以及两国未来深化经济合作目标的确立，将在较大程度上促进日本对俄罗斯直接投资的增长。2016年5月,安倍在索契提出了以经济为主的对俄合作八项方案，涉及医疗健康、能源开发、城市基础设施建设、远东产业振兴、中小企业间交流、企业经营指导、人员交流、先进技术共享等内容。2016年12月的日俄首脑会谈上，两国以八项合作方案为基础，签署了投资总额为3000亿日元的80项具体协议文件（包括政府间协议12项，民间项目协议68项）。

其中，日本计划在远东地区投资约1万亿卢布（约人民币1100亿元），旨在解决能源、医疗、住宅等与居民生活密切相关领域的问题。2017年4月，日俄双方还就城市开发、中小企业和地区间交流等经济合作又签署20项备忘录。为推进日本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日俄在2017年以对半出资的形式设立共同基金，向两国企业共同参与的项目融资。在日本以经促政“新思路”及相关举措的带动下，将掀起一轮日本对俄罗斯扩大直接投资的新浪潮。

2.俄罗斯营商环境的改善及其吸引投资效应。近年来，俄罗斯通过降低官僚和腐败水平，完善税制，强化投资法律制度的健全与稳定等举措致力于改善投资环境。普京在2016年国情咨文中提出，取消行政监管部门对企业无益的检查，向企业提供有益的咨询帮助；全面审查税收体系，制定和通过税法修正案，从2019年开始实施长期稳定、有利于生产的新税收规则。

此外，随着俄罗斯“向东看”战略的调整，俄罗斯越来越重视对远东地区的开发。自2014年底以来，俄罗斯相继出台相关法律，积极推进远东跨越式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的建设。俄罗斯在远东设立16个跨越式发展区，在此框架内向外国投资者提供税收减免、土地、基础设施建设等最优惠的政策，致力于将远东打造成凝聚外国投资与技术的独特园区。具体优惠包括：

（1）大规模的税收减免，例如跨越式发展区的入驻者在最初5年可免缴利润税、资产税和土地税，免缴进出口关税，10年内实行7.6%优惠社会保险费率（俄罗斯企业目前为30%）等，这些税收优惠远超现存的经济特区；

（2）基础设施建设与人才流入的配套举措。俄罗斯政府积极推进远东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专门设立了总额约150亿卢布的远东发展基金，以完善吸引外资的硬件配套；同时俄出台了《俄罗斯远东地区土地免费配发法案》，以鼓励更多的俄罗斯人口流入远东；

（3）入驻跨越式发展区的企业可获得俄政府提供的贷款补贴、租金费率的优惠；享受通关、建筑许可等审批手续的简化待遇；对高技术类进口商品免征增值税；为投资者一站式办理行政审批手续等等。目前俄罗斯的营商环境已大为改善。在世界银行发布的全球营商环境排名报告中，2011年俄罗斯排在第120位，2013年排在第92位，2016年排在第51位，2017年俄罗斯的排名已上升到第40位。

俄罗斯营商环境的显著好转将成为推动日本企业扩大对俄罗斯尤其是对远东地区直接投资的利好因素。日本经团联2016年针对俄罗斯投资环境的调查结果显示，日本企业正在俄罗斯投资或者今后打算对俄罗斯投资的企业占比高达77.2%。其中拟对俄罗斯欧洲部分投资的占78.6%，同2015年相比回落12%。而拟对远东地区的投资占比从2015年的49.4%增加到2016年的54.1%，显示出未来对远东地区极高的投资意愿。在俄罗斯营商环境不断优化的背景下，未来日本对俄罗斯资源能源领域、基础设施建设、汽车及零部件、医疗关联、信息通信等领域的直接投资将进一步扩大。

（二）日本对俄罗斯直接投资的增长前景

日俄两国在政治领域的积极互动以及俄罗斯投资环境的改善，均成为日本扩大对俄罗斯直接投资的利好因素，短期内会诱发日本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增长效应，从中长期看，也会为两国的投资合作提供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但由于制约日本对俄罗斯直接投资的相关政治因素没有发生实质性改变，因而日本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增长尚需谨慎乐观。

第一，领土问题仍将是日俄两国间建立正常关系的最大绊脚石。虽然安倍提出解决领土问题的“新思路”，但两国解决领土问题的前景并不乐观。对日本而言，“领土问题优先”“北方四岛全部归还日本”是日本政界的固有立场，安倍首相虽然提出了“新思路”，意图优先发展日俄经贸关系，来为领土问题的解决铺路，但这一“以经促政”的路线图存在巨大的失信风险。俄罗斯虽然乐见来自日本的经贸大礼包，但让其就此放弃争议领土、满足日方夙愿，恐怕是日本单方一个脱离现实的期待。

对俄罗斯而言，自1991年苏联解体以来，挥之不去的历史阴影使俄罗斯人民对本国领土极其敏感，从2012年俄罗斯强势“收回”克里米亚暨民众一片喝彩中可见一斑。“据俄罗斯近日举行的一次民调显示，有56%的俄民众反对将任何领土交予日本”，由于北方四岛攸关俄罗斯的核心利益，所以普京不可能在领土问题上对日本做出让步。为此安倍的“新思路”难以成为彻底解决日俄领土争端的有效方案，充其量为领土问题的解决营造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而已。只要日俄两国间的领土问题不解决,日俄经济关系在本质上就具有内在不稳定性，这使得日本对俄罗斯直接投资增长的可持续性难以得到保证。

第二，两国政治互信的缺失根深蒂固，难以得到有效提高。一方面，日俄两国自近代以来积累的政治负资产过重，加之尚未正式签订和平条约，两国相互戒备与互不信任的心理长期存在，很难因短暂的密切接触就发生实质性改变。另一方面，在日俄间热络的“新思路”上，普京希望来自日本的投资可以促进俄罗斯产业的多元化、提高劳动生产率,助推远东的经济开发，并且认为只有日本落实了对俄大规模的经济技术合作，两国的互信水平才能提高。而对安倍而言，加强两国的经济合作只不过是用来营造解决领土问题氛围的一个手段而已。双方间的期待存在温度差，而且彼此都担心对方会“捡到好处就走人”。此外，2017年日俄两国尽管恢复了外交部长和国防部长的“2+2”会谈，但其后日本指责俄罗斯在争议岛屿部署导弹，而俄罗斯对日本计划在本土部署美国的反导系统表示担心，从两国的相互指责中依然可以看到相互间的政治忧虑与不信任。

第三，美国因素依然是日俄关系提升的制约。安倍虽在日俄关系上具有一定的灵活性，但因经济和安全上对美国的双重依存，日本想彻底摆脱美国的掌控几乎不可能。俄罗斯学者也认为，只要日本仍受制于美国，俄日关系前景就难以乐观。特朗普执政后，尽管俄美关系出现改善迹象，但双方在乌克兰、叙利亚等问题上的分歧难以弥合，由此限定了其改善的空间。随着2017年8月美国对俄制裁强化法案的签署，美俄关系再次陷入僵局。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在Facebook上写道“我们与美国新政府改善关系的希望破灭了”，未来俄美两国关系可能会变得更差,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日俄关系的改善不可能走得太远。美国因素为日本扩大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政治阴影。

综上所述，受日俄政治关系回暖，安倍内阁以经促政的“新思路”，以及俄罗斯营商环境改善的影响，未来一定时期内日本扩大对俄罗斯投资具备一个相对宽松的政治经济环境，有利于促进日本对俄直接投资的增长。然而，受领土争端、政治互信缺失、美国因素等政治因素制约，日本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前景也并非特别乐观。未来值得密切关注的是日本对俄罗斯远东地区的直接投资增长状况，这不仅关乎中国未来在俄罗斯远东地区失去市场份额的经济利益，而且还可能包含中俄关系被日本疏离的政治利益。（注释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