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浩荣 瞭望智库

    朝鲜又爆出了重大新闻，再次吸引了全球眼光。

    朝鲜劳动党4月20日召开的七届三中全会发表决议书宣布，停止核武器和洲际弹道导弹试验，废弃北部的核试验场，并提出了集中力量发展经济的新战略路线。

    这一举措意义重大：象征着朝鲜向半岛无核化迈出了重要一步，意味着朝鲜的战略路线发生重大转变，预示着半岛及东北亚地区局势可能发生重要变化。

    文 | 高浩荣  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

    朝鲜宣布停止核导试验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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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此时宣布停止核导试验？

    从去年初金正恩表示朝鲜的核武建设“进入收尾阶段”，到去年朝鲜集中力量进行核导试验，并在11月29日宣布“完成核武建设历史大业”，再到今年以来朝鲜采取一系列缓和局势的举动来看，朝鲜宣布停止核导试验是早有谋划，按部就班进行的。

    第一，完成了核导建设的“历史大业”，国家和人民安全有了可靠保证。

    按照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在七届三中全会上的说法，朝鲜在2013年3月的中央全会上提出“经济建设和核武建设并进”路线后，在不到5年的时间里完成了“国家核武建设的历史大业”，拥有了“保卫和平的强有力的宝剑”。金正恩认为，“我们的实力已经达到我们要求的水平，国家和人民的安全得到了可靠的保证。

    金正恩说，朝鲜“核开发的全过程是按科学、按顺序进行的，运载手段的开发也是按科学进行的。核武器兵器化的完成得到了验证”。因此，朝鲜现在“没有必要再进行任何核试验和中远程及洲际弹道导弹的试验，北部核试验场也结束了自己的使命”。金正恩的这一讲话显示，朝鲜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核武建设，已经成为一个“有核国家”，并且已经有了必要的运载工具，因此没有必要再进行新的核导试验。

    第二，发展经济是“经济建设和核武建设并进”路线中的应有之义。

    在过去的5年里，朝鲜按照自己的战略部署，集中力量发展核导武器，经济建设相对被拖后。金正恩在七届三中全会上表示，朝鲜“已经站在了世界性的政治思想强国和军事强国的地位上。当前要集中全力进行经济建设”他说，这是“新的战略路线”。他提出“要把经济工作放在党和国家一切工作的首位”“实现国民经济的主体化、现代化、信息化、科学化，让全体人民过上不羡慕别人的富裕文明的生活”。

    让人民过上不再勒紧裤带的好日子，是金正恩执政伊始就提出的口号，发出的誓言。这些年来，朝鲜经济虽有起色，但由于其主要精力放在发展核武上，经济发展并没有达到应有的水平，人民生活也没有得到大幅度改善。按字面解释，“并进路线”本身含有经济建设部分，只不过朝鲜这些年的重点不在经济建设。在完成核武建设大业之后，把经济工作放在首位既是“并进路线”的题中之义，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第三，为经济建设创造和平环境。

    国际社会普遍反对朝鲜拥核，反对朝鲜不断进行核导试验。近些年来，每次朝鲜进行核试验或重大的发射活动，联合国安理会都予以严厉谴责并通过相关的制裁决议，且制裁强度越来越大。这对朝鲜的国际形象、经济发展都是沉重的压力。尽管朝鲜表示不怕压力，无惧制裁，但是，个中的艰难属于常识，并不难理解。

    在把“并进路线”改为“集中全力发展经济的新战略路线”后，和平的外部环境就成为必备的条件。七届三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宣布经济建设与核武力量建设并进路线的伟大胜利》的决议书中说，“为了营造有利于进行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国际环境、维护朝鲜半岛和世界的和平与稳定，将积极发展同周边国家和国际社会密切联系和对话”。全会通过的《关于按照革命发展新的更高阶段要求，集中全力进行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决议书，要求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和内阁为全力发展经济采取相应的法律、行政及实务措施。

    这预示着朝鲜在停止核导试验，实行战略转变后，将大力开展对外交往活动，努力打破国际孤立状态，改善与周边国家的关系，并将实行必要的政策调整，包括有可能推行不损害其体制安全的更大幅度的政策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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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变战略路线有何重要影响？

    今年来，朝鲜主动发起和平攻势，努力引导半岛局势向对话、缓和方向发展，实际上是为其战略转变铺路。朝鲜从致力于发展核武，转变为致力于发展经济，这一战略转变将对半岛乃至东北亚局势产生重要影响。

    首先，半岛局势将出现大幅度缓和。

    近年来半岛局势持续紧张甚至达到一触即发的地步，固然有多种原因，但是朝鲜不断进行核导试验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朝鲜宣布从4月21日起停止核试验和洲际弹道导弹发射，消除了半岛局势紧张的一个重要因素。以此为契机，半岛局势具备了实现大转圈的可能性，将出现一个缓和将替代紧张，对话替代对抗，交流替代隔绝，合作替代争斗的新局面。

    其次，为即将举行的朝韩、朝美首脑会谈创造了良好的氛围和条件。

    朝鲜在朝韩、朝美首脑会谈之前宣布停止核导试验的重要决定，得到韩国和美国的好评。美国总统特朗普在朝鲜宣布这一决定后的一个小时后就发推文说“这对朝鲜和全世界都是好消息。我们期待（与朝鲜的）首脑会谈”。韩国青瓦台发表评论表示“欢迎”，认为朝鲜的决定是“实现全世界都希望的半岛无核化的有意义的进步”“为即将举行的朝韩、朝美首脑会谈取得成功创造了非常好的环境”。

    继今年来多次对外表达实现无核化的意志之后，朝鲜此次采取实际行动向无核化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在这样的氛围下，朝韩、朝美首脑会谈就半岛无核化问题达成协议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再次，朝鲜与周边国家的关系有望得到大幅度改善，东北亚地区形势发生重大变化的可能性增大。

    随着朝鲜停止核导试验及朝韩、朝美首脑会谈的举行，朝鲜与韩国、美国的关系将得到不同程度的改善。急于赶潮流，避免被边缘化的日本也会谋求与朝鲜对话，改善关系。美韩日分别对朝实施的单边制裁将失去名分，联合对朝的框架将被打破。联合国安理会的对朝制裁决议也将随之进入重新讨论阶段。中朝、朝俄关系将在现有的基础上得到进一步发展。

    朝鲜转变战略路线实际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东北亚地区的局势由此将发生重大变化，构建东北亚地区和平机制将被提上日程。

    第四，朝鲜经济发展有望加速。

    金正恩执政以来，朝鲜进行了经济政策调整，实行类似包产到组的“土地担当责任制”和扩大自主权的“企业管理责任制”，并取得了一定成效。朝鲜在严厉的国际制裁下之所以没有立即倒下，这些政策调整功不可没。同时，近几年来，朝鲜宣布成立了20多个经济开发区，其功能包括工业、农业、旅游、出口加工、高新技术等不同行业。这些政策调整在“集中全力发展经济”的新战略下有望得到进一步深化，各类经济开发区也有望获得新的发展动力。

    在把全党和全国力量集中到经济建设上来后，朝鲜一方面将按照金正恩提出的“自力更生，自给自足”和“依靠科技”的口号，“像全力争取并进路线（发展核导）伟大胜利那样，集中全力发展经济”。同时将加强与周边国家和国际社会的紧密联系，积极开展对话，既为经济建设创造良好环境，又能获得外国的资金、技术，促进经济在较短时间内取得较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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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做好弃核准备了吗？

    朝鲜宣布停止核导试验是向半岛无核化目标迈出的重要一步，但并不是关键一步。

    从朝方发表的七届三中全会公报看，有关决议书在谈到核问题时：

    首先“严肃阐明（朝鲜）已经实现了核武器兵器化”；

    其次宣布停止核导试验和废弃核试验场；

    第三认为朝鲜停止核试验是“实现世界核裁军的重要过程”，并宣布将参与全面禁止核试验的国际努力；

    第四表示只要不受到核威胁和核挑衅，朝鲜绝对不会使用核武器，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转移核武器和核技术。

    由此可见，决议书只谈到了“核裁军”、“全面禁止核试验”、“不使用核武器”及“不转移核武器和核计划”，而没有涉及“弃核”问题，同时还间接表述了朝鲜的“有核国家地位”。由此看来，朝鲜似乎还没有做好弃核的准备。

    但是，这并不说明朝鲜就不可能弃核。金正恩在三中全会上说，“我们的实力达到了我们要求的水平，国家和人民的安全得到可靠的保证。在此基础上，朝鲜将按照人类共同的愿望，积极为建设无核世界作出贡献”。金正恩的这一讲话实际含有弃核的意思。

    据报道，朝鲜近期在与韩美的接触中已多次表达了实现半岛无核化的意愿。韩国总统文在寅4月19日说，朝鲜“正在向国际社会展现完全放弃核武器的意志，还释放出积极的对话信号”，韩朝及朝美首脑会谈“从大的框架上达成无核化协议并不是非常困难”。美国总统特朗普4月18日表示他将与金正恩“商讨半岛无核化议题。这对朝鲜和世界意义重大”，并认为“会有好事发生”。从有关方的表态看，朝韩、朝美首脑会谈达成半岛无核化的原则性协议的可能性很大。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实现无核化。

    在这方面，金正恩的“分阶段、同步措施”方案、文在寅的“一揽子协议，分阶段实施”方案和美国坚持的“完全的、可核查的、不可逆的”弃核方案能否找到交汇点，是关键的一环。在找到交汇点后，如何实施又是一个关键。

    由此看来，半岛无核化虽然曙光初现，但要达到目标尚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