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即将开始的革命——如果缅甸崩溃会变成什么?

编辑:吴丹敏 文章类型:观点时评 发布于2021-07-17 11:15:39 共2527人阅读
文章导读 至关重要的是不要 输出 向缅甸人民提供国际拯救的幻想来提出虚假的希望,这只会引导缅甸民众远离在国内建立必要和最广泛的联盟的努力和信心。

作者:吴丹敏 2021 年 7月8 日

缅华网 振春译自《外交事务》

(此文译自英文版《外交事务》,作者系原联合国秘书长吴丹外孙,毕业于哈佛大学和剑桥大学,缅甸著名历史学家,现任仰光遗产信托(Yangon Heritage Trust)创始人和主席,这是一篇较为客观冷静分析缅甸局势的文章,非常难得,文章结尾也提出了可能较为符合实际情况的建议,译文忠实原文用词,不代表《缅华网》和译者观点,请读者自行甄别)。


2021 年 4 月,缅甸仰光的反政变示威者

缅甸正处于一个无法走回头路的地步。军队 2 月份的政变,意味着在现有宪法框架内以手术方式进行的政权更迭,反而释放出几乎无法遏制的革命能量。

在过去四个月中,尽管有 800 多人丧生,近 5000 人被捕,但抗议和罢工仍在继续。4月 1 日,昂山素季的全国民主联盟(民盟)的当选议员与其他政党和组织的领导人一起宣布成立"民族团结政府",以挑战最近成立的军政府的权威。在 4 月和 5 月,随着军政府与少数民族军队之间的战斗爆发,新一代民主战士袭击了全国各地的军事阵地和行政办公室。

军政府可能在未来一年逐渐巩固其统治,但不会导致国家的相对稳定。缅甸紧迫的经济和社会挑战过于复杂,对军队的敌意太深太大,一个孤立和不合时宜的机构无法对其有效管控。与此同时,反对派也将无法很快动摇这种统治。

随着僵局的继续,极端贫困将急剧上升,经济和医疗体系将崩溃,武装暴力加剧,难民潮将涌入邻国中国、印度和泰国。缅甸将成为一个失败的国家,新的力量似乎想利用这一机会来发展该国每年数十亿美元的毒品业务,砍伐世界上一些最珍贵的生物多样性区的森林,并扩大野生动物走私网络,包括那些可能与邻国中国贩卖和走私野生动物的人。疫情的流行将持续地恶化。

现在的任务是缩短这一国家失败时期,保护最贫穷和最脆弱群体,并开始建设一个新的国家和一个更自由、更公平、更繁荣的社会。一个和平的未来缅甸只能基于对其民族特性的完全不同的概念理解和包容,没有过去的民族主义叙述,以及一个转变的政治经济。历史的重任使这个成为唯一可以接受的结果,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然而,另一种选择不应该是独裁,它不能再实现稳定,而是不断加深国家的失败和未来几十年亚洲中心地区暴力的无政府状态的缅甸。

殖民地遗产

缅甸是殖民者所创建的一个国家。在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初,英国征服了从孟加拉到马来半岛的海岸线、伊洛瓦底江流域(讲缅甸语的佛教王国的千年家园),然后是周围的山区(以前从未受到外部控制的地区)。缅甸(Myanmar),当时称之为缅甸(Burma),是通过军事占领建立起来的,并作为一个种族等级制度来统治。英国人口普查管理员抱怨说,其居民的众多和不同的身份过于流动和偶然,该国是"种族不稳定的地区"。尽管如此,他们把每个人都分成了整齐的种族类别,有些种族被认为是"土著",而另一些种族则被认为是"外国人"。英国还建立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不平等和剥削性的殖民政治经济,来自当时印度联邦的大规模移民从事基础劳动生产(主要是大米、石油和木材)并向全球市场的出口。现代缅甸政治在一个世纪前出现,其核心是植根于讲缅甸语的佛教种族认同概念的民族主义。1937 年,在巴基斯坦按照宗教信仰从印度分裂的十年前,英国根据种族差异将缅甸从印度分割开来(注: 之前英殖民主义者侵略缅甸,将缅甸最后一个王朝的皇帝俘虏并关押到印度,将缅甸并入印度成为一个当时英国殖民地印度的一个省 )。在 1948 年赢得独立后,新的缅甸政府试图将该国那些非缅族的土族,如克伦族和掸族,纳入缅甸种族和文化框架内。那些被归类为"外国人"的人,例如 2016 年和 2017 年被驱逐到孟加拉国的罗兴亚穆斯林社区的 70 多万人,情况更糟。缅甸的国家建设项目几十年来不断失败,留下了一个地方性武装冲突的烂摊子和一个从未真正完整的国家。

缅甸军队一直是这种大缅族主义的自封守护者。这是自二战以来世界上唯一 不间断作战的一支军队:对抗英国,然后是日本。独立后,对抗一系列不同政见的反对者,包括上世纪50 年代华盛顿支持的中国国民党残余部队,60 年代北京支持的缅共部队,为自治而斗争的民族武装和毒贩。这些战斗都造成了巨大的伤亡。自1970 年代以来,大部分战斗仅限于山区,军队成为对少数民族实行中央统治的占领军。

缅甸军队也会不时进入伊洛瓦底江流域的城市,镇压各地区的民族武装,缅甸军队的兵力已增加到 30 多万人。近年来,缅甸军方向中国和俄罗斯购买了新型战斗机、无人驾驶飞机和火箭炮。它由一个军官团领导,他们无法想象一个没有军方绝对控制的缅甸将会如何存在。


一个逃出缅甸的罗新亚难民抵达孟加拉海滩

独立后 40 年,历届文官和军政府都支持社会主义,以应对殖民时代的经济不平等。反对执政政府的主要对手是共产主义者。在 20 世纪 60 年代,当时的军政府将私营企业的国有化与世界其他地区的极端孤立结合起来。但是,1988 年,轰轰烈烈的全国反对军政府运动之后,新的军政府夺取政权,抛弃了之前的所谓缅甸式社会主义,并开始鼓励私营企业、对外贸易和外国投资时,这种取向发生了转变。然而,在随后的几年里,西方国家开始实施制裁,以声援新生的民主运动。与此同时,军队的主要敌人北京支持的缅共的崩溃,使得与中国的贸易几十年来首次成为可能。最终结果是缅甸资本主义与隔壁中国巨大的工业革命紧密相连。

1990 年代和本世纪初出现的政治经济是殖民时代以来最不平等的。非法毒品集团猖獗,特别是在军政府与当地民兵达成停火协议的地区。木材和采矿(尤其是玉石)使一大批将军、民兵领导人及其商业伙伴成为富豪,他们把这些利润投资于该国最大城市仰光的房地产,使房价达到数百万美元。到 2008 年,新发现的海上油气田每年为军政府提供 30 多亿美元,那些有良好关系的人可以用最低汇率获得这些资金。并非所有的军官都有机会获得巨大财富,但所有人都享有能够将权力转化为财富的利益网络。

没有人纳税,国家几乎没有提供社会服务,世界卫生组织在 2000 年将缅甸的卫生系统列为国家卫生系统表的绝对底部,军队从普通民众那里大规模没收了土地。然后,在 2008年,一场热带风暴造成 14 万人死亡。因失去土地,暴风肆虐,以及气候变化导致的各种环境威胁,造成人们从缅甸西部向东部迁移到平原地区和仰光,山区的少数民族也从全国各地潮水般地涌向泰国。缅甸目前有 300 万至 400 万非熟练工人在泰国工作。缅甸的族裔人口结构进一步混乱,打乱了原来其族裔身份与居住地之间的紧密联系。

大缅族主义没有意识形态上的对手。1989 年,将军们将这个国家的名称从缅甸(Burma)改为缅甸(Myanmar),因为(Burma)是欧洲人自 16 世纪以来使用的地理术语,意思是伊洛瓦底流域周围地区,改为缅甸(Myanmar),这是讲缅甸语的大多数缅族人的代名词。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已没有市场,取而代之的是民族主义的价值观,其根源在于将缅甸视为信仰佛教的缅甸民族与他们所认同的土著( 指之前提到的克伦族、克钦族和掸族 )构成的民族联邦,以及他们的文化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中心。

民主开放

十年前,缅甸开始开放其政治制度和经济。改革不是因为制裁或外交关系,而是因为该国年迈的独裁者丹瑞将军认为,新的宪法制定将有助于确保他安全舒适的退休生活。他不想把权力交给一个新的军事独裁者,以免他有朝一日可能会反对自己,他相信更谨慎的选择是在年轻将军的军队和他创建的亲军队政党巩发党与民盟党之间的权力分配。但在 2011 年,巩发党的改革派前将军们开始行动,释放包括昂山素季在内的政治犯,结束新闻审查制度,释放互联网,并迎来了半个世纪以来从未有过的政治自由气象。西方政府希望民主可能即将来临,他们撤销了制裁,国家经济随之繁荣起来。电信部门的开放引发了一系列的革命,2011 年,缅甸几乎没有人拥有手机,但是,到 2016 年,大多数人拥有智能手机,并在Facebook 上刷屏。新一代在相对自由的时代,迫切希望自己的国家成为一个繁荣与和平的民主国家

然而,军队被留在了自己的体系中。丹瑞退休后,他提拔了一名相对低级的军官敏昂莱担任新的总司令,明确任务是维护军队的显赫地位。但敏昂莱和他手下的新将军比旧军政府的人年轻几十岁,他们几乎无法接触到前几十年的赚钱网络。与此同时,2011 年开始的改革大大缩小了军队在经济中的作用。它失去了获得外汇和企业垄断的特权。它在国家预算中所占的份额减少了。此外,军队在经济政策上不再有发言权。其一些前商业伙伴输给了新到的外国竞争对手,其他人在开放的经济环境中日愈壮大。但是,很少有公司能够不依赖强大的军方而将自己做强做大。

在2010年代,军队不再强调赚钱,而更多地强调武装斗争。将军们希望升级他们的武器装备,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成为一支"标准的现代化军队"。他们梦想着以自己的条件结束该国无休止的国内武装冲突,利用各种压力和劝说,瓦解代表少数民族社区作战的各派部队的武装。过去十年来,他们关注的焦点是反对新的少数民族势力,特别是若开、果敢和德昂军队,这些军队都与中国有联系,以及罗兴亚人的种族清洗。从某种程度上说,缅甸军队毫不妥协的立场在公众中获得了支持,因为大缅族主义的思潮在社交媒体上蓬勃发展,在佛教组织中也盛行,这些组织认为伊斯兰教和所有外来的宗教信仰都是本国所拥护的保守秩序的威胁。

民主改革仍然把军队留在自己的体系中

从 2011 年至 2015 年,军队与巩发党的改革派前将军分享了权力,这或多或少是一种友好关系。但在 2016 年,昂山素季的全国民主联盟在选举中以压倒性优势获胜后,他们发现自己与长期的政治对手一起执政。根据宪法,军队拥有三个部——国防部、内政部(控制警察)和边境事务部,以及议会四分之一的席位。但昂山素季享有实权。她的绝对多数意味着她可以通过任何她希望的法律,以及控制国家的预算和整个政府政策,除了直接属于军方管辖的领域。

她和将军们有着共同的保守价值观,包括尊重长者、自律和佛教的信仰,并且有着相似的伦理学世界观。他们一致认为,西方对罗兴亚驱逐的反应是不公平的。2019 年,昂山素季前往海牙在国际法院为军队辩护时,不一定是为了推翻定罪而仅仅作为权宜之计。但她与将军们的关系充其量是谨慎的。民盟担心发生政变。军方担心昂山素季和西方之间有朝一日会将其彻底踢出政府的阴谋。敏昂莱担心昂山素季有一天会排斥自己来安抚以前支持自己的国际盟友,其中许多人在罗兴亚难民事件后开始对她进行排斥。

随着政治紧张局势的加剧,该国经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2016 年,由于当时缅甸多半的贷款并没有好好运行,缅甸央行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建议,对缅甸私人银行出台了新的审慎监管措施。昂山素季突然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利用许多支持者所厌恶的商业行为。在旧军政府执政期间致富的人们现在相争找机会尽量引起她的注意。她的技术官僚们推动进一步自由化。与此同时,与昂山素季关系密切的北京正通过"一带一路"倡议提出数十亿美元的基础设施项目,包括从中国西南部的云南省延伸至孟加拉湾的中缅经济走廊。

然后是 COVID-19 大流行。它对公共卫生的影响微乎其微,但对外贸的封锁和破坏使经济陷入低谷。政府的反应充其量是非常无效的,几乎没有向那些受灾最严重的人提供现金支持。根据 2020 年 10 月进行的一项调查,贫困人口(每天收入低于 1.90 美元的人口)的比例在过去 8 个月中从 16%上升到 63%,三分之一的被调查者报告自 2020 年 8 月以来没有收入。然而,公众对昂山素季的信任度只会随着昂山素季首次出现在 Facebook 上而增长,她与医护人员和其他人进行直播对话。数百万人没有因为经济上的弊病而责怪她,而是觉得他们终于有了一位正在照顾他们的领导人。


仰光地区反军方的民主示威

但警钟已经敲响,尤其是在缅甸占多数的心脏地带以外。在罗兴亚穆斯林进行种族清洗之后,该国西部若开邦出现了一种全新的动态:阿拉干军队的崛起,其出发点是实现该邦若开语佛教社区的自治。2018 年,阿拉干军队开始对政府阵地发动大规模攻击。这是缅甸一代人中最重要的武装叛乱。到 2020 年底,它已巩固了几个军分区,并获得了对若开邦广大农村地区的实际控制权力。

在该国的另一端,毒品产业,供应远至日本和新西兰的市场,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蓬勃发展。这些毒品是在靠近中国边境的民兵控制的地区生产的,大部分利润不是流向缅甸的任何人,而是流向强大的跨国集团,例如以加拿大华人谢志洛为首的跨国集团,他于今年 1月在阿姆斯特丹被捕,据称每年的收入高达 170 亿美元。毒品助长了洗钱和其他非法产业的生态系统日益壮大,东北部靠近中国云南省的一百多家赌场,并计划在与泰国交界处建立一个巨大的赌场和加密货币中心。

去年 11 月,在冲突和经济困境加剧的狂热背景下,缅甸举行全国大选。但人们仍然以压倒性多数投票支持昂山素季。军方领导层感到震惊,他们之前认为,鉴于当时不良的经济状况,全国民主联盟的境遇会很差,军方高层在选举下届总统时至少会有发言权。但没有料到鉴于昂山素季个人在全国民众中的影响力和威望,最终仍然胜选。之后昂山素季和敏昂莱为达成谅解所作的努力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他关注选举舞弊的指控,并要求对选举进行调查。她拒绝考虑这个问题。军队感到羞辱。但是,普通民众对她的胜利感到兴奋,民众对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充满了期盼。

政变和起义

2 月 1 日,军队夺取政权,逮捕了昂山素季和其他民盟领导人。根据宪法,新军政府由几个政党(全国民主联盟除外)成员以及高级将领组成,这被标榜为不是政变,而是紧急状态。敏昂莱在内阁中与高层官僚们进行了叠加,并在首次公开露面时承诺将大流行后经济复苏列为优先事项,甚至提出了数十亿美元的经济刺激方案。他似乎认为他可以毫无问题地接手,排挤民主联盟,专注于修复经济,然后举行新的选举,这对他有利。如果是这样,他完全误解了公众的情绪。

对政变的反应是自发的和内在的。几天之内,数十万人涌上街头,要求结束军事统治,释放昂山素季和其他文职领导人,并恢复民选政府。与此同时,一场公民不服从运动开始,医生离开政府医院,并迅速蔓延到公共部门,从部级部门到地方行政机构。2 月 22 日,一场大罢工关闭了包括银行在内的全国各地的企业。Facebook 上的一场运动以精心策划的公开攻击任何被认为与军队或军政府有联系的人或企业的形式,实施了"社会惩罚"。

军队无情地对这些运动进行镇压。起初,它一直退缩,也许希望抗议活动能自行消失。但在 2 月的最后一周,陆军精锐步兵师(包括负责罗兴亚人种族清洗的部队)的作战部队开始进入仰光和其他城市。一场恐怖运动伴随着致命的武力镇压,夜幕降临时,互联网变黑了,士兵们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向居民区开枪,发射声榴弹,破门而入,把人拖走。大批人群散去,但规模较小。但更坚决的抗议活动仍继续。青年男女架设临时路障,挥舞盾牌,偶尔使用简易武器保护自己免受士兵自动武器的射击。仅 3 月 14 日,仰光工业郊区莱达亚就有数十人死亡。3 月 27 日,军队向缅甸各地的人群开火,造成 100 多人死亡。

军方的镇压激化了抵抗运动

大规模的镇压使抵抗运动激进化。随着互联网上大量传播、转发军方殴打和杀害平民的视频,民众希望彻底扭转政变的愿望在某些方面变成了决心,希望彻底终结军方统治。抗议者举着标语,呼吁"R2P",提到"保护责任"原则,该原则要求国际社会干预一个国家,以保护其人民免受危害人类罪的侵害,即使这种行动侵犯了该国的国家主权。一时间,许多缅甸人真心希望世界能把他们从新的独裁统治中拯救出来。但到 3 月下旬,由于看不到武装的国际干预,许多年轻的抗议者转向武装叛乱。例如,在印度附近的卡莱市,当地居民决心以"卡莱民军"的身份进行反击,用自制猎枪武装自己,打死数名士兵,并在军队攻占阵地之前坚持了十天。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数十个以轻武器武装的、新的地方团体开始出现在该国不同地区。5 月,另一个名为"钦族领土防卫部队"的民兵在崎岖的西部山区的明达特镇进行了三个星期的武装对抗,最后军队使用大炮和武装直升机才迫使他们撤离。一直以来,数以百计的青年男女前往少数民族军队控制的地区接受军事训练,包括如何使用炸药。到 5 月底,已经发生了数十起针对警察和行政办公室的纵火和其他袭击,以及近百起针对军政府相关目标的小型爆炸事件,包括仰光。

这些新的游击运动肯定与军方的力量不成正比。但是,如果没有邻国的大力帮助,叛乱分子将无法建立一支新的军队来挑战现有的军队,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缅甸军队历史上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相当一部分军队会脱离并加入叛乱。这使得少数民族军队成为更广泛的起义的唯一可能的代理人。分别位于该国北部和东南部的克钦独立军和克伦民族解放军已经对军队阵地发动了新的攻击。其他团体也可能从政治支持声明转向武装行动。但是,即使是民族武装组织的综合实力总共可能达到75000人,但也无法与拥有绝对优势火炮和空军的缅甸军队相提并论。此外,脱离缅共之后,拥有3万名士兵的瓦邦军队是最强大的武装组织,他们仍然与中国有着极深的渊源。它将听取北京的建议,北京并不喜欢缅甸军队,但又不希望缅甸全面内战。

甸作为一个失败的国家

比起战场上发生的任何事情,更重要的是经济的持续恶化,终将缅甸变成一个失败的国家。普通家庭赖以生存的行业,如旅游业,以及其他收入来源,如海外务劳工人的汇款已经崩溃,2019 年,由于全球疫情大流行出国务劳工人的收入受到损失,这些收入总额高达24 亿美元。服装加工业雇用了 100 多万人,其中许多是年轻女性,在过去十年中,服装业是一个成功案例,但随着欧洲订单的枯竭,服装业受到了重创。缅甸最重要的农业部门的未来仍不明朗,物流业因罢工而中断,因为担心疫情蔓延,中国现在关闭边境口岸。最关键的是,由于罢工、央行不愿或无力提供额外的流动资金导致民众对金融行业失去信心,金融部门开始陷入瘫痪。关闭的银行意味着自动取款机没有现金,成千上万的企业无法及时发放工资,本来这一部分每月高达数万亿缅元(相当于数十亿美元)的流通量。所有部门的连锁反应都是灾难性的。

国家经济可能已经受到了重创,但军政府可能不会受到影响。来自天然气和采矿业的收入将继续流入其国库。军方拥有的企业集团最多只提供军方每年从常规预算获得的 25 亿美元左右的一小部分,因此外国对这些公司的制裁不会产生太大影响。无论如何,军政府现在控制着国家 250 亿美元的全部预算:第一次削减不会是为了在财政紧缩的情况下满足国防需要。

但是缅甸人民将遭受巨大的痛苦。联合国开发计划署预计在 6 个月内 5500 万人口的缅甸,有一半将陷入贫困状态,世界粮食计划署也担心,350 万人将面临饥饿。挽救生命的药物和医疗极其短缺,在 2021 年,95 万婴儿将得不正常接种结核疫苗和脊髓灰质炎等疾病的疫苗。受害最严重的人将包括那些一向最脆弱的人,包括失去土地的农民、山区的村民、移民工、罗兴亚人、南亚后裔和国内流离失所者。经济并不会是轰的一声忽然崩溃,而是会慢慢随着不断的痛苦呻吟而最后走向彻底倒塌,因为新一代成长严重营养不良,又没有受过教育。

缅甸作为一个失败的国家,将来可能变成这样:军队控制着城市和伊洛瓦底流域,但城市游击队的袭击和叛乱阻止了军政府统治的巩固。罢工结束,但数百万人仍然失业,绝大多数人无法获得最基本生活条件和工作机会。一些少数民族武装团体能够划出更多的领土,但战争不断,空袭不断。在若开邦,阿拉干军扩大了其事实上的行政管理,在东部山区,新老民兵团体加强了与跨国有组织犯罪网络的联系。采掘业和非法行业成为缅甸经济大饼的一块。

随着武装斗争的加剧,北京首先担心局势不稳定,不得不加大对萨尔温江以东所有领土的影响力。缅甸成为疾病、犯罪和环境破坏蔓延的中心,人权暴行继续不受控制。

从过去中解脱出来

深刻的危机可能是彻底变革的机会。当选的议员、民间社会团体和全国各地新兴的抗议网络为打破根深蒂固的种族分歧而不断作出的努力,这是一个重大转变,这种转变可能最终达到过去十年民主解冻所不能做到的,克服殖民时代的种族主义和一个世纪的民族主义政治,结束歧视,培养新的多元文化民族认同感。同样重要的是重新构想经济,使其摆脱对过去几十年产生极端不平等的市场自由化的依赖,向新的福利国家和能够创造包容性、动态发展的结构转型。

缅甸的未来未必是暗淡的。成功的变革必须来自内部,毫无疑问,鉴于自 2 月以来所发生的情况,缅甸的年轻人决心改变其国家的历史进程。他们必须规划前进的道路。但是,现在的全球行动可以减轻该国的一些痛苦,并帮助该国更快地摆脱即将到来的灾难。

首先,国际社会需要同意联合国安理会的一项决议,明确要求迅速和平过渡返回民选文官政府。 中国必须加入,中国之所以应该参与其中,而且是不可被替代的,因为中国对缅甸经济和多民族武装的影响力极其深远。没有中国参与的国际制裁只能是象征性的,军政府只要有中国的默许,就能继续生存下去。但北京可以对他们发挥建设性作用。他们对缅甸军方持谨慎复杂的态度,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非常稳定,他们希望看到重返文官政府的时代,但仍然不确定其下一步行动。北京和华盛顿之间的关系对于实现安全理事会决议事关重要,从而为缅甸问题国际合作提供必要的框架。该地区有几个国家也很重要,尤其是印度和泰国,缅甸的其他主要邻国,以及日本。反而东盟这个区域机构,远没有那么重要,虽然它于4 月启动了与军政府的对话进程,但尚未取得任何成果。


缅甸首都内比都参加检阅中的士兵

第二,外部势力必须支持和鼓励所有不仅为缅甸民主而努力的人,而且支持缅甸政治和社会的广泛变革。这包括认真努力,可能通过扩大联合国在缅甸的文职存在,监测侵犯人权的行为,通过谈判释放政治犯。然而, 至关重要的是不要输出向缅甸人民提供国际拯救的幻想来提出虚假的希望,这只会引导缅甸民众远离在国内建立必要和最广泛的联盟的努力和信心。

第三,外部帮助需要建立在对缅甸独特历史的了解之上,在这种历史中,过去的军队政权经受住了最严格的国际孤立,以及几十年不屈的暴力所塑造的将军们自己独特的心理。国际社会通常的胡萝卜和大棒是行不通的。

第四,外国政府应尽可能多地援助贫困和弱势人群,也许最初的重点是提供新冠疫苗接种。但是,这种援助必须具有巨大的政治技巧,并与卫生保健工作者合作设计,以免无意中巩固军政府的控制。军政府的许多反对者都希望经济崩溃,以帮助引发革命,但随着数周持续数月和数年,有必要尽可能保护平民经济,以防止人道主义灾难恶化。应鼓励与军队没有业务往来的负责任的全球性公司留在该国。一个健康、有良好营养的人口将能更好地推动政治变革。

各国政府必须尽可能灵活地和国际协调,尝试不同的倡议。没有灵丹妙药,没有一套政策可以解决缅甸的危机。这是因为危机不仅仅是 2 月政变的结果,这是几十年国家建设和国家建设失败的结果, 是一个经济和社会, 长期对这么多人如此不公正的结果。长期以来,外界一直倾向于将缅甸视为一个童话故事,其复杂性被忽视,其中一个令人愉快的结局即将来临。童话故事现在必须结束,代之以严肃的外交和畅通的信息、实用的战略。有了这个,缅甸很有可能在几年内,并非一朝一夕的神奇,成为其人民非常渴望的和平民主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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