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缅甸若开邦冲突核心区
在缅甸若开邦首府实兑郊区的德各披难民营地,生活着上万名罗兴亚穆斯林。
图为该难民营中的孩子在玩石子游戏。孙广勇/摄
长期在孟都工作的吴耶突表示,重要的是建立民族互信,同时发展经济,提高该地区教育水平,让包括宾格力(国际称为罗兴亚)人在内的所有居民都有工作,都能自力更生,才能减少冲突,友好相处。
【本报赴缅甸特派记者 孙广勇】正处于舆论焦点中的若开邦位于缅甸西部,与孟加拉国接壤。若开邦人口不到300万,主要生活着两大族群:信奉佛教的若开族,约占2/3;信奉伊斯兰教的宾格利人(国际称“罗兴亚人”),约占1/3强。在英国殖民时期埋下的矛盾种子,让这两大族群长期不和。自8月底若开邦30多处警察局和哨所遭到恐怖分子袭击以来,执政一年半的缅甸全国民主联盟(民盟)政府迎来一场最为严重的危机。《环球时报》记者9月21日至23日到缅甸若开邦采访,并走进冲突的核心区域。若开邦紧张局势目前看已得到缓解,但深层矛盾在短时间内仍难以找到彻底解决的良方,当地各族百姓还是希望通过对话协商,解决问题。
缅甸官员:你的安全问题就只能靠拜佛了
若开邦首府实兑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进入缅甸西部的门户,它面向孟加拉湾,有一个很大的港口。实兑距离中缅油气管道起点皎漂仅200公里,而此前在皎漂也发生过罗兴亚人和若开族的冲突。
《环球时报》记者乘飞机从缅甸首都内比都抵达实兑时,晚霞映衬着缅甸国家航空公司班机银白色的机身,显得十分美丽。但机场出口处,几位身穿白色制服的移民局警察和墙上贴着的政府通缉参与8月25日恐怖袭击的嫌疑犯的照片告诉记者,这里仍存在着很多危险。若开罗兴亚救世军宣布策划了这起造成数十人伤亡的恐袭。缅甸移民局官员耶昂告诉记者:“每天出、入实兑机场的外国人分别有10人左右,大多是国际组织工作人员,来采访的记者很少,所有人员都要登记,以发现来自敏感国家和地区的人员。”缅甸卫生与体育部一位官员提醒记者:“如果你一个人去罗兴亚人聚居区,安全问题就只能靠拜佛了。”
实兑市离若开邦冲突的中心地区孟都和布迪当只有100多公里,因此市区内到处可见闪着警灯的警车和重要建筑前全副武装的警察。9月22日凌晨5时30分,记者从实兑码头乘包租的快艇前往布迪当,130多公里的水路走了两个小时,而普通客船至少要5个小时。江面上偶尔能看到从布迪当方向开来的木船,船上坐满了人、堆着锅碗瓢盆,基本上是从孟都、布迪当逃离的村民。
快艇到布迪当码头时,《环球时报》记者看到联合国难民署的牌子,据了解,孟都地区平时就有联合国及其他组织对罗兴亚人提供救助。码头上有缅方警察局,港口内停着几艘警方快艇,远处江面上还有一艘海军舰艇。记者刚上岸,前来提供全程保护的布迪当警察就迎上来。警察昂吞告诉记者:“我一年前调到布迪当,执勤时看到激烈的民族对抗,心里十分难过。”
若开邦穆斯林:我们希望和平,不要冲突
热闹的集市让布迪当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但就在《环球时报》记者离开不久,当地一座清真寺发生爆炸,按照缅甸国防军总司令的说法,是罗兴亚武装分子埋了“自制地雷”。穿过布迪当镇,记者沿盘山公路前往孟都,30多公里的道路颠簸了近一个小时。一路上,可见缅甸警方在山岗和桥头搭建的哨所。开车的司机告诉记者,8月25日袭击后的第二天,他驾驶汽车在这条路上遇到简易炸弹,前轮胎被彻底炸坏。
进入孟都不久,道路两边被烧毁的村庄越来越多,既有罗兴亚人的村庄,也有若开族、印度裔的村庄。不少当地人用竹子搭建的棚屋被烧得一干二净,地面上只剩下乌黑的木炭。少数砖瓦房屋也只剩下断壁残垣。孟都镇上大部分是若开族,部分商店仍在营业,一些人坐在竹棚下吃饭喝茶,街上不时经过的军人和警察提醒大家这里是每天晚上6时到次日早晨6时实行宵禁的危险地区。
整个孟都地区罗兴亚人有70万左右,占当地人口的90%以上。孟都镇有9个主要的罗兴亚人村落,每个村落约2万人,加上镇上的罗兴亚人,约有20万罗兴亚人。孟都县副县长吴耶突是若开族人,他告诉《环球时报》记者,若开冲突发生后,罗兴亚人中有一半继续生活在孟都,有约35%逃往孟加拉国,另有约15%转移到其他村落或山里。至于当地生活的不到2万人的其他民族居民,有4000多人逃往实兑、皎漂等地,另有一些人进入难民营避难。吴耶突说,政府有能力实现该地区的和平与安宁,县政府工作人员正在联系那些逃离的人,希望他们能早日回来。
一个多月来,逃至孟加拉国的罗兴亚难民数量众说不一,缅方估计的10多万人与外界说的40多万有很大出入。面对记者的提问,吴耶突显得很自信:“政府有没有限制罗兴亚人的活动,你们可以在采访中直接问罗兴亚人,相信会得到答案。”在罗兴亚人生活的孟都镇妙玛卡尼丹村,记者看到有人在卖食品和蔬菜,还有提着公鸡叫卖的孩子。村里有约8000人,不少人已在这里生活几十年,他们在这次冲突中没有受到波及。
出了妙玛卡尼丹村,就是缅甸与孟加拉国接壤的边界,记者看到河口处有缅方的边境检查站,河口外的海面上扎着一排篱笆,篱笆外就是孟加拉国。除从水路逃往孟加拉国外,更多的难民是从相接壤的陆路逃离孟都。缅孟边境附近有一个很大的罗兴亚人村落芮沙村,生活着上万罗兴亚人。一位50多岁的罗兴亚老者拿出两张证件告诉记者:“一张是1982年缅甸政府发放的身份证明,一张是2009年发放的,但后来很多人的证件被到期收回,目前很多人都没有证件,前往其他地区只能去移民局开证明。”这位老者告诉记者:“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像今年发生的冲突在记忆中还从来没有发生过。之前,罗兴亚人同若开族人相处得还算融洽。今年的冲突使两个族群之间的隔膜比以前多了。”当记者问罗兴亚人和若开族今后关系会怎样时,老人沉默不语。
30多岁的乡村老师朱巴利干全家有20多口人,但只有三间房子。朱巴利干的缅文名字是“芒绍圭”,但他与其他民族的人来往并不多。谈起罗兴亚人与若开族的对立,他无奈地说:“和平才是我们希望的,我们不要冲突。”
民盟政府: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和国务资政站在一起”“若开邦各族难民得到救助”“若开邦问题是缅甸内部事务”的内容近日在缅甸缅文和英文媒体上非常多。自8月底若开邦局势激化以来,执政18个月的民盟政府承受着巨大压力,国务资政昂山素季也处于风口浪尖。不少缅甸民众对西方报道十分反感,认为“若开问题是缅甸国内事务,其他国家无权指手画脚”。
缅甸“TharAung周报”记者昂汕温去若开邦采访过两次,他告诉《环球时报》记者,若开邦此前冲突比较激烈,目前局势相对和缓,但仍有不少西方媒体喜欢找一些吸引眼球的妇女和儿童的照片,夸大紧张局势。
23日上午,从实兑驱车行驶20多分钟,经过四五个检查站后,记者来到一个叫做德各披的难民营地,有上万罗兴亚人生活在这里。2012年若开邦发生民族冲突后,政府采取隔离措施,将从镇上移来的5万罗兴亚人以及从周边地区过来的罗兴亚人集中生活在13个聚居区中。在这里居住的钦貌拉告诉记者:“大米是政府提供的,但不够吃,孩子们只能配点红薯和玉米,而且重要的是在聚居区里没有赚钱的法子。如果去实兑买东西,得每月派代表和警察一起去,否则独自进入实兑会遭到若开人的围攻。”
除罗兴亚人避难所外,当地还有若开族、印度裔等族群的难民点。若开族主要居住在寺庙中,印度裔人住在学校内。每个难民安置点都有四五百人,有的居住条件差,几十人挤在一起,在炎热的季节里显得十分难熬。在一处收留印度裔村民的难民营,一名妇女告诉记者,8月25日深夜,一伙蒙面人闯入她家中,挥舞着长刀和棍棒,恶狠狠地说:“若不离开,就别想活!”她希望这样的一幕再也不要发生。
在若开邦,族群对立长期存在,历史上曾发生多次冲突。若开邦问题不仅包含人权问题,还有身份认定、民族矛盾、宗教矛盾、边境管控、外部干涉和国际干预等问题。在采访中,《环球时报》记者明显感受到,平时若开族和罗兴亚人很少接触,宗教信仰和民族问题引起的隔阂短时期内很难消融。采访中,记者不断听到双方相互指责,若开族人说“罗兴亚人十分野蛮,只想攫取若开邦土地,应让所有罗兴亚人离开”;而罗兴亚人说“他们不给我们土地、不给我们身份证、不给我们工作,我们没有出路”。还有若开族人表示,不应对罗兴亚人提供救助,因为“援助他们就等于帮助敌对者恢复实力”。
昂山素季在19日的讲话中多次表示,“为什么这些穆斯林要逃离缅甸”“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她提醒外界,大部分穆斯林仍选择留在当地,50%以上的若开邦穆斯林村庄没有受到影响。“几个为什么”似乎透露出民盟政府对若开问题的困惑。有缅甸民众对记者表示:“在缅甸国内对罗兴亚问题一边倒的情况下,民盟政府不可能做出违背民意的举措。赢得选举、继续执政是民盟的最重要目标,为了2020年大选,民盟和昂山素季只能站在缅甸多数民众的立场上,而大部分民众对罗兴亚人的立场是——历史上罗兴亚人是跟随英国殖民者来欺凌缅甸人的,他们应该离开。”
一位若开族商人告诉《环球时报》记者:“对上百年前来到缅甸的罗兴亚人,我们可以接受,但是他们应学习缅语,与当地人交流,找到谋生手段,而且不要人口增长太快,否则当地无法容纳。至于近些年到来的罗兴亚人,应由国际社会接纳,分配到各国。”
长期在孟都工作的吴耶突表示,重要的是建立民族互信,同时发展经济,提高该地区教育水平,让包括罗兴亚人在内的所有居民都有工作,都能自力更生,才能减少冲突,友好相处。
此文作者缺乏政治观点,居然在文章中一再采用“罗兴亚”这个缅甸人很敏感的词,要知道就因为美国当年采用这个名词,缅甸和尚们跑到美国驻缅甸使馆前举行过示威游行!对缅甸人来说,采用什么名词某种程度上代表了站在哪一边,特别作为媒体记者,应该具备这种敏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