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琪琦 葛红亮:中等国家构建自身话语权的路径研究-以马来西亚为例

编辑:国关国政外交学人 文章类型:观点时评 发布于2018-07-27 12:58:21 共1241人阅读
文章导读 付琪琦 葛红亮:中等国家构建自身话语权的路径研究-以马来西亚为例

学人简介

作者分系广西民族大学东盟学院研究生;广西民族大学东盟研究中心主任,副研究员,博士

关键词: 中等国家; 话语权; 构建路径; 马来西亚; 全球化

内容提要

全球化的快速发展为中等国家发挥自身优势并拓展自己的国家利益创造了机遇。在全球化过程中,中等国家能够通过多边机制参与到国际事务中,发挥自身重要的作用,某些时候甚至还能在地区议程上起到主导作用。此外,国家经济实力的增强使得中等国家在国际社会上要求更多的话语权、更高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马来西亚作为新兴崛起的中等国家代表,在自我定位、经济实力和国际影响力等几个方面都积极探索构建自身话语权,通过积极地参与国际事务与地区事务,拓展多边外交舞台,马来西亚力图在东南亚地区发挥“领导者”的角色。

引言

主流的国际关系理论大多关注国际体系中的大国角色,很少关注广大中小国家在国际秩序中的角色与作用。随着冷战后国际体系的变革,中小国家群体亦成为重塑国际秩序不可或缺的角色。近年来除了分析大国的角色之外,学者开始关注国际关系体系中崛起的中等国家。

加拿大前总理麦肯齐·金(Mackenzie King)最先对中等国家进行阐述。马克·诺伊德(Mark·Neu-fld)在《霸权与外交政策分析:以中等国家加拿大为例》对中等国家及其在国际体系中的角色进行定位。加拿大是最早用中等国家的身份定位自身的国家,它通过采取相对应的外交政策,实现了自身的影响力。就此,潘迎春以及钱皓等人在其文章中全面阐述了作为中等国家的加拿大介入国际事务的途径,认为中等国家参与国际事务的主要路径是调停、斡旋和维和。一些学者对澳大利亚、韩国等中等国家进行了考察,认为中等国家身份标志应该包含国家能力、国家地位、国家社会的复杂性、国内阶级利益以及外国政策对本国的影响等要素。其中,乔纳森·H·平(J.H.Ping)着重分析了马来西亚和印尼这两个新兴中等国家,认为研究中等国家应该了解中等国家的治国方略,但他的研究有两点缺陷:第一,对中等国家的定义并不明确,乔纳森在本书中没有对欧洲国家进行定义,但却把亚太国家的日本排除在外。再者,他在阐述马来西亚和印尼这两个国家的治理分类时没有考虑两者之间国内外环境的不同。就中国对中等国家的外交政策等方面,丁工等学者进行了详细的阐述。

我们可以从以上研究看出,学术界对中等国家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进展,也阐述了中等国家的概念、建构的必要性以及研究途径。随着时代的变化,中等国家的概念在不断变化。在外交战略方面,多数学者认为中等国家偏重多边。伴随着全球性问题的日益增多,全球治理引起广泛重视,中等国家将在未来的国际社会和地区事务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尽管如此,对于作为中等国家的马来西亚的话语权的研究,国内还是比较少并且不全面,很大部分原因是作为在东南亚地区的一国,马来西亚和地区绝大多数国家一样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而地区事务的开放性与大国博弈的强化,更使得马来西亚等国家明显处在大国角逐的复杂国际政治环境中。依据现实主义的理解,绝大部分东南亚国家是地区国际政治的“弱者”。但就是这样一个大国政治游戏中的“弱者”,与亚太地区的大国建立了平等关系,在地区事务中保持自身的独立性,并提出建立以自身为中心的“中心性地位”。鉴于此,本文将以案例研究法来探究马来西亚作为一个中等国家为了赢得话语权、提高自身国家形象及发展为一个有影响力的中等国家的路径。

一、马来西亚作为中等国家的内涵

(一)中等国家概念内涵

“中等国家(Middle Power)”从字面意思上是指中等力量或实力的国家,即在国际权力范围处于“中等”位置的国家。但根据企鹅国际关系词典,中等国家一般被定义为仅次于大国的国家。虽然不是体系大国,但是对其他国家或者大国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并在某些领域如非传统安全领域比大国做得更加优秀。冷战后,在全球化的快速发展下,中等国家的研究进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发展阶段。

自20世纪40年代以来,现实主义长期占据着国际关系研究范式的主流地位,权力、国家利益等概念都与现实主义紧密相关。因此,对国家规模的评估实际上是对国家权力大小的比较以及对体系影响程度的判断。根据权力的大小可以将一个体系中的国家分为超级大国、大国、中等国家、弱国和袖珍国。在汉斯·摩根索看来,一个国家的实力决定它的国际地位实力是由地理、自然资源、工业实力、军备、人口、民族特性、国民士气、外交性质、政府性质等因素综合而成。但是国家权力大小的测算,摩根索并未指出一个可行的方法。卡斯滕·霍尔布莱德认为,中等国家盛行的原因取决于其地理位置、政治传统、议题的性质以及国家体系的规范等。至于中等国家在国际权力中所处的位置,肯尼斯指出,在无政府秩序下,单元主要由依据实现功能的能力大小来加以区分,以权力结构的系统分布为视角认为中等强国处于国际结构的次等位置。从地缘政治角度来看,大多数中等国家都处于地缘范畴的关键位置,扼守陆上、海上重要连接要道。美国著名战略家布热津斯基强调,大凡地缘支轴国家,均拥有仅次于大国的地区影响力。而马来西亚就是一个典型代表,它地处太平洋和印度洋的枢纽位置,扼守马六甲海峡,堪称东南亚区域的中心。

从自由主义视角来看,国家是人们在共同的协定下建立起来的,是保障全体社会成员权利的工具,是“中立性”的组织。按照罗伯特·基欧汉的观点,以国家与国家体系之间的关系为区分标准,世界各国分为“体系决定型”、“体系影响型”、“体系作用型”和“体系无关型”四类国家。与此相对应,这些国家被分别界定为“大国”(Great Power)、“次大国”(Second-ary Power)、“中等国家”(Middle Power)和“小国”(Small Power)。不同规模的国家被赋予相对应的体系角色。而在无政府状态下,国际机制是在国际关系特定问题领域里行为体愿望汇聚而成的一整套明示或默示的原则、规范、规则和决策程度。而判断中等国家的重要标尺就是国际制度中的规范与行为方式。根据中等国家外交的属性,有学者认为,能力、集中力、创造力、联盟的建立以及信誉是区分小国和大国的重要标准。因此,在自由制度者看来,中等国家通过积极参加国际组织,在大国不重视的领域如核不扩散、全球变暖、环境污染等领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从而扩大自身的影响力。

建构主义主张用社会学视角看待世界政治,强调国际关系中所存在的社会规范而不是经济物质结构,强调规则、机构和认同在国家行为体及利益行程中所具有的重要作用。其核心观念是身份建构利益,利益决定共有知识。没有利益,身份就失去了动机力量。中等强国这一概念,本质上是建构来的,是对中等国家身份的认同,即这些中等国家认为在国际事务上能共同发挥重要作用,而这一身份的建构将有助于中等国家的团结和合作。学者加雷斯·埃文斯将中等国家定义为本身实力不强大的国家在本地区或者在其他区域实施该国的政策,最终达到安全、公平和繁荣的目的。

他认为,这些“志趣相投”的中等国家应当构建合作联盟,共同致力于国际问题的解决以及共同的身份认同,从而使国家利益得到两方面的推进。由此可见,价值规范和外交理念是评判中等国家身份的重要要素。对于中等国家身份,温特认为,国家身份和利益是由国际社会中的政治文化建构的,而不是由人性或者国内政治系统给予的。尽管中等国家与中等规模的国家具有相似特点,但双方最大的区别就是中等国家通过社会来建构国家身份。通过建立行为规范,中等国家运用国际法和机制,以和平解决争端的方式来稳定国际体系。这一行为也是中等国家建构自身软实力的表现,其国际话语权也得到了提高。除了对自身身份的建构之外,中等国家之间还通过互动、合作来提升自身地位以及国际政治经济影响力。值得注意的是,国际体系中的其他行为体,如国际组织、非政府组织权力的加强,使得国际社会可以赋予中等国家国际地位,而中等国家的软实力也得到了进一步增强。

(二)马来西亚成为中等国家的基本条件

不管是从自然资源、幅员面积、经济实力,还是从地区影响、国家形象、对外政策来看,马来西亚作为一个快速发展的新兴中等国家是确定的。

首先,马来西亚的地缘政治是其作为中等国家的基本条件。马来西亚位于亚洲大陆和东南亚群岛衔接部分,北面与泰国接壤,南向与新加坡隔柔佛海峡隔海相望,东临南海,西部与西南部隔马六甲海峡和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岛相望,面积330,257平方千米。马来西亚地缘政治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扼守马六甲海峡。作为亚太地区海上战略枢纽的中心环节,马六甲海峡是西亚石油运到东亚的重要通道。身为马六甲海峡最重要的沿岸国,马来西亚在该海域有着大面积的领海,马六甲海峡也被其视为最重要的对外航运通道。值得注意的是,马六甲海峡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战略要点,对马来西亚的经济意义非凡。随着中国的崛起和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马来西亚的地缘地位显得更为重要。

其次,经济实力是马来西亚作为中等国家的根本基础。自1957年独立以来,马来西亚经济飞速发展,发展势头良好。与其他东南亚国家相比,其工业基础有明显的优势。在工业化过程中,马来西亚调整了经济政策,产业结构得到合理安排,经济得到发展。从1987年起,马来西亚的经济连续10年保持8%以上的高速增长,1990年马来西亚一跃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1991年该政府提出2020宏愿,即在2020年前将大马建成发达国家。2010年马来西亚公布了“以经济繁荣与社会公平”为主题的第十个五年计划,并出台了“新经济政策”,推进经济转型。正是由于一系列的政策,马来西亚的经济得到稳定发展,现为世界第18大贸易国。在2017年全球自由经济体排名中,马来西亚由原来的56名急升至27名,马来西亚已成为东南亚地区一个多元化新兴工业国家。值得注意的是,马来西亚在工业化建设过程中,担负起东盟国家的责任,与东盟成员国相互合作,积极参与东盟工业合作项目,并致力于东盟区域一体化。其中,推进三角区的区域合作是马来西亚积极参与东盟次区域合作的重要展现。可以说,马来西亚在发展自身经济的同时也兼顾了地区经济发展,受到许多东盟国家的尊重和认可。从国家形象上来看,马来西亚是东南亚国家联盟的创始国之一,影响着“东盟方式”的形塑。在推动“东盟共同体”的建设过程中,马来西亚在加强东盟国家区域合作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甚至还在某些领域起着主导地位。以东盟地区论坛(ARF)为例,东盟地区论坛为亚太官方提供了一个多边政治与安全对华的渠道,它实际上起源于马来西亚国防高官提出的“防务论坛”。作为缺乏庞大人口和巨大经济的国家,马来西亚通常无法跻身强国行列,在国际上通常被认为是一个小国,甚至在政治上受到大国的忽视。然而,马来西亚一直尝试超越局限、开拓格局,参加多边组织,积极推动如东亚峰会、“10+1”、“10+3”、东盟与特定国家的特别首脑会议等,这不仅让大马在国际社会上赢得了尊重,还在世界舞台中发挥出一定的影响力。半个世纪以来,马来西亚在推动东盟的一体化建设过程中,成长为一个具有较大地区影响力的“准中等国”。

二、马来西亚作为中等国家的身份建构及话语权发展

马来西亚原属英国殖民地,自1957年独立至今,逐渐成长为一个新兴的多元化经济国家。地处东南亚这个争端地区,大国“自私地追求权势的增长”,使得马来西亚这个中等国家不得不采取一种均势外交来平衡局势,维护该地区的稳定与和平。随着自身经济实力和地区影响力的增强,马来西亚等中等国家对于东盟“中心性”地位的诉求越来越强烈。从建构主义视角来看,马来亚仍处于建构自身话语权的动态过程中。回顾马来西亚中等国家自身话语权建构的途径,其总理的外交政策甚为重要,尤其是马来西亚现代化之父———第四任总理马哈蒂尔上任后,马来西亚的对外政策开始发生了变化,外交战略从西方转向了东南亚。在马哈蒂尔担任总理的22年期间,为马来西亚塑造了良好的国家形象,提升了国家的国际话语权。下文将从三个方面来探讨马来西亚话语权的建构。

(一)中等国家身份建构及定位

马来西亚是一个中等国家,在东南亚区域与其他国家有着激烈地竞争。为了提高话语权,马来西亚必须将国内外资源整合起来,实现自身经济的发展,才能在区域竞争中处于上风。而马来西亚自身定位也经历了一个过程,即从英联邦国家向东盟国家转变。1957年独立后,马来西亚决定继续留在英联邦,与英国保持较密切的关系。究其原因有两方面:一是政治上得不到东南亚地区及周边国家认可;二是与周边国家存在着各种争端如领土争端、种族问题以及海洋纠纷等矛盾。马来西亚通过与英国建立防务联盟关系,和周边国家建立“东南亚国家联盟”,不仅保障了国家安全,也为赢得东南亚国家的认可打下了基础。1967年东盟成立后,马来西亚与其他国家的紧张关系有所缓和。马哈蒂尔执政后,马来西亚将自身定义为东盟国家,与英联邦的关系越加疏远。其表现有:从英国手中取回大企业的经营权、向英国政府讨回马来西亚第一任首相赠送给英国的可尔哥沙山以及抵制在澳大利亚墨尔本的第六届英联邦国家首脑会议。之后马哈蒂尔还提出了抵制英国货,扬言要退出英联邦的行为更是将两国关系降到冰点直至1997年两国外交关系才恢复正常化。对英国实施强硬政策,也是重建马来西亚国家形象的一种方式,以东南亚国家而不是英联邦国家为代表在国际舞台上发出自己的声音,马来西亚希望大国能重新审视它的地位。在外交政策上,马来西亚外交政策的重点由西方逐渐转向东南亚,并坚持“大国平衡政策”,避免在大国之间选边站。1970年以来,马来西亚开始奉行中立、不结盟的对外政策。作为不结盟运动的重要成员,马来西亚曾于2003年主办了不结盟运动首脑会议和外长会议。作为一个崛起中的中等国家,中小国家对大国的恐惧在马来西亚身上并不存在,相反地,马来西亚敢于“发声”,试图扮演“小马拉大车”的领头羊角色。

(二)提升自身经济实力,做区域中“大国”

马来西亚话语权的提升和其自身经济实力有着密切的关系。独立前,马来西亚受英国殖民统治,经济畸形发展,经济以农业种植业为主,工业极其落后,依赖初级产品出口。独立后,马来西亚实行了七个五年发展计划,改造旧的经济结构。推行出口导向型经济,电子业、制造业、建筑业和服务业发展迅速。独立后的马来西亚从农业国转向为以出口为导向的现代化国家。作为新兴中等国家的代表之一,马来西亚在经济上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从1960年开始计算,其国内生产总值从19.16亿美元增长到2016年的2,965亿美元,人均收入也有显著的增长,但这种经济发展趋势早在20世纪90年代已有端倪。

究其原因,可以追溯到马哈蒂尔出任总理后,调整的新经济政策和对外关系政策,如“向东看”政策发展了工业和农业,为国家经济增长提供了良好的国际环境。新经济政策的实施给马来西亚带来了显著的成就。首先,经济高速增长,马来西亚的综合国力得到增强。第二,政策实施后,马来西亚的经济结构发生改变,工业化程度提高。最后,新经济政策的实施有助于大马政治经济格局的稳定,人民生活水平和生活方式也得到极大提高。在1993年世界银行的出版物《东亚奇迹:经济增长与公共政策》一书中,马来西亚是唯一一个连续25年或在更长时间内GDP超过7%的国家。亚洲金融危机之后,马来西亚经济的出口导向型策略受到冲击,过度依赖国外需求使得经济增速变缓,出口下降。为应对此次危机,政府相继推出70亿令吉和600亿令吉刺激经济的措施,但成效并不大。为了改善这种状况,推进马来西亚产业结构调整与升级,总理纳吉布启动了“经济转型计划”,刺激经济和内需增长。转型计划的实施之后,马来西亚的经济逐步摆脱了经济危机的影响,同时其服务业成为经济增长的支柱产业,国内市场环境得到改善,经济趋势向利好的方向转变。在东南亚,与其他国家相比,马来西亚过去五十年取得的经济发展成就仅次于新加坡。马来西亚经济力量的增强,从另一方面来说,有益于话语权的塑造。

(三)塑造良好的国际角色,兼顾全球角色

马来西亚一直以地区组织的建立来推进周边国家对本国的认可与尊重,同时也是应对外部威胁的一种措施。其中,在东盟一体化的过程中,马来西亚一直是重要的参与者和推动者。因而,参与东盟等多边组织是马来西亚塑造良好国际角色的主要途径。马哈蒂尔执政后很好的体现了这一点,马来西亚通过积极参与地区多边组织,在对外交往中利用和借助东盟的整体地位来增强自己在国际舞台上的影响。对于马来西亚来说,东盟是其坚定的外交后盾。同时马来西亚也明确其东盟成员国的责任和义务,作为东盟国家的一员,马来西亚努力加强与成员国的双边关系,推动东盟整体的合作与发展。

同时,马来西亚在建构话语权的动态过程中,也试图在本地区内部充当“掌舵手”的领导角色。在国家形象的塑造上,马来西亚充分利用联合国,在处理国际事务中以第三世界国家为代表发言。1988年,马来西亚被选为联合国安理会的亚洲非常任理事国。这一时期国际社会正处于第一次海湾战争之后的紧张局势之下,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开始利用联合国组织为第三世界国家发出自己的声音,反对西方国家操纵联合国。

在第58届联合国大会上,马哈蒂尔批评联合国受到大国的控制,成为霸权主义和帝国主义的工具,无法为弱者和穷国提供保护。其总理在联合国大会上为第三世界国家发声的行为,为马来西亚塑造了一个良好的国家形象。需要指出的是,马哈蒂尔还注重对本地区和全球多边机制的参与,特别是亚太经合组织、东盟组织以及世贸组织等。在参与过程中,马来西亚很好的结合了其中等国家的身份,把自身所处的东盟和东亚地区视为对外政策中最核心的层面,积极推动“10+3”“10+6”、东亚峰会等一系列区域合作机制,在国际社会崭露头角。

三、马来西亚作为中等国家国际政治话语崛起的影响

话语权(power of discourse)一词渊源已久,但经过20世纪著名的社会学理论家米歇尔·福柯的改造和传播后才广为人知。福柯认为,人们必须借助话语建构自己的身份,并在特定的话语系统里把自我表达出来,为他们所理解。在他看来,掌握了话语权就掌握了世界。而国际话语权,指的国家在国际社会中对某一特定问题表达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从而影响国际社会舆论的行为能力,构建自身的国际形象。在国际关系中,国际话语权是直接决定一个国家国际社会地位的因素之一,话语权的大小可能直接影响着该国主导国际事务的权力的大小。因而,每个国家都在不同程度的追求国际话语权。

马来西亚国际话语权的提升是其综合国力增强的体现。综合国力是指一个主权国家赖以生存与发展所拥有的全部实力及国际影响力的合力。在国际关系体系中,国家处于自助系统状态,因此必须运用它们的综合实力来维护自身利益。国家地位体现在人口、领土、资源禀赋、经济实力、军事实力、政治稳定以及能力等方面。据世界银行统计,2007年马来西亚全球GDP排名41,而2016年排名38,综合国力的增强,使得大马在外交上克服了其本质上的脆弱性和国际体系中的相对弱势地位。马来西亚国际话语权的提高是其软实力增强的表现。马来西亚深受伊斯兰文明、中华文明和印度文明的影响,呈多元化发展。其中,伊斯兰文化是其文化软实力的来源,国际政治话语权的提高使得大马的民族自豪感与自信有所提升。与此同时,随着马来西亚国力的提高,其国内的民族主义以及地区主义意识也逐渐增强,国内种族关系比较和谐。不仅如此,国际政治话语提升为大马民族带来了更多的机遇,如外资投入资金的增加。而作为“回馈”,对于外商及本地投资,马来西亚也出台了一系列相关的税收优惠政策。根据美国中央情报局出版的2017世界概况,大马的贫穷率在东南亚国家之中最低。马来西亚通讯及多媒体部长拿督斯里沙烈博士指出:大马的贫穷率仅为3.8%,远远低于越南、印尼、老挝、菲律宾、缅甸和泰国等东南亚国家。同时,大马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27,200美元,远远高于本区域的其他国家。与其他邻国相比,大马已经达到相当好的经济增长水平。

对于东盟国家来说,马来西亚中等国家国际政治话语权崛起不仅树立了中等国家的威望,同时其建构的路径为它们提供了一个良好的范例。东南亚地区大多数国家都是小国,独立后受殖民地影响,经济单一,发展落后。其先天的脆弱性和后天的依赖性,决定了小国在国际权力结构上的边缘地位。而在“权力政治”世界中,大国占据了话语权和主导地位,小国在国际秩序中不同程度的远离权力中心,话语权有限。但亚洲时代所面临的问题,不是中国或者美国两国可以单独解决的,应该有其他地区和国家的参与,特别是发展中的中等国家的参与。以全球治理为例,全球治理带有普世主义内容,几乎所有的国家在全球治理的大部分领域都实践着多边主义的政策,中等国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为重要。在全球治理领域推行多边主义政策,虽然是中等国家利己的表现,但同时也是其争取在国际舞台话语权的一条有效的途径。或者说,参与多边组织,赢取国际话语权是许多中等国家的不二选择。作为中等国家代表的马来西亚,在参与多边组织和全球议题中,积极为第三世界国家发声,这不仅赢得地区国家如印尼、菲律宾的认可和尊重,还在地区多边合作框架中起到了领导作用。

从国际政治方面来说,马来西亚中等国家的崛起改变了世界经济版图并影响着地缘政治格局。在传统的国际政治中,学者们多关注大国权力而忽视了其他类型的国家的影响力,在他们看来,大国在国际秩序中处于支配地位,主要表现在大国常常利用自己的超群实力使得国际关系简单化。大国主要通过两个途径来维持国际秩序,处理好相互之间的关系或运用自己的超群实力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左右整个国际社会的事务。然而进入复合相互依赖的时代后,国际格局发生了巨大变革,大国的实力相对下降,中等国家崛起,数量增加。中等国家的崛起虽然没有彻底改变国际政治大国主导的基本权利运作机制和框架,但中等国家已有机会直接参与到国际政治制度的设置和安排中,甚至在某些领域起到主导作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中等国家话语权的崛起对大国主导的国际政治秩序传统模式形成了冲击和挑战。

四、马来西亚作为中等国家国际政治话语崛起的意义与启示

布洛金斯基将中等国家定义成为“枢纽国家”,而马来西亚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其国际政治话语的崛起虽然给东南亚地区带来了不确定性,但对中国来说有着不可比拟的影响和启示。在马来西亚的对外政策中,东亚地区是马来西亚的核心利益所在,而中国是其在东亚地区重要的交往国家。对于中国来说,马来西亚是中国在东南亚中等国家中的5个战略伙伴之一。虽然中马之间的关系仅定义为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但是作为中国重要的周边邻国与地区合作伙伴,马来西亚的崛起对中国的影响很大。

第一,马来西亚中等国家战略对于完善中国外交布局有着重要作用。十九大对中国外交政策的描述为全方位外交布局,即全面推进中国特色大国外交,形成全方位、多层次、立体化的外交布局。学者金灿荣在其文章中谈到,在大国是关键,周边是首要,发展中国家是基础,多边是舞台的外交工作布局中,我们找不到中等强国的位置。从中等国家自身实力来看,中等国家不具备大国的实力,中等国家的外交自然不属于大国外交的范畴。但随着中国影响力的增加,作为一名负责任的大国,中国的外交战略需要转型和调整。其中,定位中等国家与中国的关系是中国外交必须思考的问题。马来西亚是我国周边外交的重要对象,在推动中国经济发展,加强国际合作方面空间很大。近年来,双方政治互信不断增强,双方经贸合作日益加深,尤其是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建设为两国的经济合作提供新的平台。2017年,中马双边贸易额为960亿美元,同比增长10.5%,占中国与东盟贸易额的18.7%。中国是马来西亚最大贸易国,而马来西亚是我国在东盟的重要贸易伙伴。随着马来西亚在全球经济治理机制改革、全球性问题应对处理等重大问题上的影响力不断增强,其未来在很多方面都需要与中国加强合作,中马的合作空间很大。

其次,马来西亚所处的特殊的地理位置对中国“一带一路”倡议有着重要意义。马来西亚在海陆复合型的中国周边区域中具有特殊的地缘支点意义,是构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节点国家之一。马来西亚向西连通南亚、中东甚至非洲,向南可达澳大利亚和南太平洋地区,扼守马六甲海峡,有条件建设成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上的“驿站”国家。而马来西亚作为中等国家的典型代表,对于中国提出来的“海上丝绸之路”秉承积极的态度。此外,马来西亚还是中国—东盟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有力推动者。从经济体量上来看,中马双方相差很大。但是马来西亚与中国有着深厚的地缘和历史人文基础,地区安全观念认可接近,双方互信程度较高。作为东盟最核心的成员国之一,马来西亚在促进东盟与中国合作方面发挥着独特的作用。

最后,马来西亚的中等国家战略对中国周边地缘政治格局的形成有着重要作用,这主要体现南海问题和中国与东盟关系两大议题上。从地缘政治上看,马来西亚离南海的声索范围较远,这使其对南海问题保持一种谨慎的态度,支持纠纷的解决应该寻求外交、法律、军事和安全倡议结合的途径,这种做法一方面使之能确保主权声索国的利益,另一方面也能维持中马之间的关系。长久以来,马来西亚在南海奉行“巩固占领”、增强南海防御力量建设、有限开展海上安全合作的政策,以单边占领、双边协商与多边解决的模式来处理南海争端。近年来,随着中国在南海岛礁扩建活动的大力推进,马来西亚方面表现出越来越明显的担忧和焦虑,但它依然反对以冲突方式对抗中国,并坚持反对域外势力介入本地区事务。因此,对南海问题,马来西亚采取宽松的对华南海政策。

在中国与东盟关系上,东盟国家对中国有着诸多疑虑,很大部分来自于对安全的担忧。但由于中马双方军事互信程度较高,马来西亚并不存在这种疑虑,反而在推动中国—东盟关系上做出了贡献,对东盟地区的安全合作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如东盟“合作安全”框架的构建,南海问题以及东南亚反恐活动等。鉴于马来西亚在南海问题甚至是东南亚地区中的重要地位,我们应该进一步加强与马来西亚在各个领域的交流合作,争取中马南海争端的突破性解决,成为中国与东盟南海声索国争端破题的示范,进而推动中国与东盟其他国家的合作与交流。

在现实中,美国作为全球的唯一超级大国具有超强的实力,在东南亚地区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而中国,经过改革开放经济持续快速发展,自身实力和在东南亚的影响力均不断增强。基于此,马来西亚采取大国平衡外交,实现东南亚地区的均势。平衡与大国之间的关系,符合本国国家利益的特定动机与目标。马来西亚这种为本国利益寻求与美国和中国合作,而不是以任何形式依赖一方去对付另一方的态度,有利于中国周边和平环境的建设。

五、结论

冷战结束后,新兴经济体崛起,经济的增长使得这些国家在国际经济社会要求更多的话语权,尤其是进入21世纪后各国在经济上的相互依赖加深,中等国家的基本安全在国际环境中得到了保障。在这样的国际大环境下,本文以马来西亚作为案例,分析和探究中等国家如何提高影响力,即通过自身国家的身份的地位、提升自身经济实力、参与多边合作和施展自己的外交战略以及塑造良好的国际角色来建构自身话语权。通过对马来西亚自身话语权的路径构建研究,我们可以看到中等国家在现实的国际关系中往往会利用自身优势,借助多边组织和国际舞台,谋求自身利益最大化,这不仅为东南亚中等国家甚至还为区域外的更多的中小国家提供了“范例”。

从国际政治层面来看,以马来西亚为代表的中等国家的崛起改变了世界经济版图并影响着地缘政治格局,中等国家在国际事务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此外,马来西亚建构话语权、提升国际地位的行为是中等国家对“非霸权主义”与“去强权政治”话语体系构建的有益尝试,这不仅反映了中等国家的利益与诉求和表达自身关于建立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的诉求与主张,也顺应了世界多极化发展的趋势。马来西亚等中等国家的发展与崛起深刻作用于国际社会,同时也对中国产生了显著影响。中国正处于进步发展的机遇期,大力推广“一带一路”倡议,建立和加强各国互联互通的合作伙伴关系。在“21世纪海上丝绸”经济带沿线的67个国家及地区中,很多国家是以马来西亚为代表的中等国家,因此中等国家建构话语权的路径研究就显得非常重要了。此外,中等国家话语权建构路径的研究对中国周边外交、改善周边环境和维护周边安全有着显著影响。对此,中国应该与以马来西亚为代表的重点中等国家发展友好合作关系,将其作为中国与“中等国家”关系的样本,推动东南亚地区不同国际行为体间的关系,进而建立多维的立体互动模式,营造和平稳定的地区环境,共享地区繁荣与发展。(注释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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