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亚宗教问题的治理措施分析(上)

——东南亚宗教概况及特征

李楠

东南亚地区从地理位置来看，正处于欧亚大陆的“十字路口”的中心地带，是联通大陆周边太平洋与印度洋两大洋的枢纽地带，因此从古至今该地区贸易往来十分活跃，由此带来的文化沟通与传播便越发异彩纷呈，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该地区错综复杂的宗教。佛教、伊斯兰教、基督宗教等宗教相继传入该地区，并由此不断与当地本土文化进行相互的借鉴、融合与吸收，又在外来宗教基础上发展出多种具有本土特色的宗教，逐渐形成一种多元的宗教格局，因此这一区域有世界宗教博物馆之称。

但是，正是由于这种宗教的“多元性”特征，在丰富当地文化同时，又不可避免引发一系列冲突，例如20世纪60、70年代泰国南部地区穆斯林和佛教徒之间的冲突；70、80年代菲律宾南部的穆斯林和天主教徒之间的冲突以及90年代末印度尼西亚马鲁古群岛穆斯林和基督教徒之间的冲突[陈国典:《世界宗教大观》，台北:秀威出版社，2010年，第93-95页。]等等，这些都给东南亚地区各国带来了极为深重的影响。总体而言，东南亚地区的宗教问题日益呈现出跨界化、复杂化、政治化的特点。

面对这类错综复杂的困境，单个国家仅仅依靠本国国内力量常常难以做出有效的全局性对策，然而相较于引入“域外势力”而言，发源于本地区的区域性合作组织在解决此类宗教问题上有着地缘优势和一定的政治亲近优势[刘义:《宗教与全球治理:一个跨宗教的比较视角》,《世界宗教研究》2010年第3期,第23页。]。东盟作为东南亚地区最有代表性的一体化合作组织，理应在东南亚宗教问题治理方面发挥重要的作用。但由于其成员国更为注重自身经济发展以及强调“不干涉原则”，东盟在东南亚宗教问题治理方面受到了一定限制。本文尝试分析东南亚宗教问题特性以及其发展情况，结合东盟在治理东南亚宗教问题中的角色，分析东盟在治理东南亚宗教问题方面的作为，提出东盟建立地区安全共同体还需在东南亚宗教问题治理方面扮演更为积极和负责任的角色。

东南亚是宗教的“万花筒”东南亚地区位于东西方交汇的十字路口，宗教多元性特点突出，不同的宗教信仰与东南亚各国的文化相互融合碰撞后，形成了各国现有的宗教信仰结构。在东南亚，世界上主要的宗教都有所分布。东南亚既具有世界上教徒总量最多的佛教信徒，也具有伊斯兰教信众最多的国家印度尼西亚。[徐以骅:《对话宗教与中国对外发展战略与公共外交》(卓新平、徐一骅、刘金光、郑筱筠合作)，《世界宗教文化》2012年第4期。]可以说，宗教是认识、了解当今东南亚经济、政治和社会形态等方面的一个必不可少的敲门砖。

东南亚几乎每个国家都是多元宗教国家。按照信仰划分，东南亚国家大体可以分为以下几种类型：以南传佛教为主要信仰的柬埔寨、老挝、泰国、缅甸；以伊斯兰教为主要信仰的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和文莱；以天主教为主要信仰的东帝汶和菲律宾以及信仰结构比较均衡的越南和新加坡。[陈国典:《世界宗教大观》，台北:秀威出版社，2010年，第64-66页。]东南亚各国信仰情况如下表：

注：此表由笔者绘制，数据来源于《东南亚宗教研究报告：全球化时代的东南亚宗教》。[ 郑筱筠、宋燕鹏: 《东南亚宗教研究报告：全球化时代的东南亚宗教》,2015年,第273-290页。]

由上表可见，东南亚地区宗教“多元化”特点突出，显现出多宗教并存的宗教布局。实际上，无论是新兴宗教、主流传统宗教还是民间宗教，都能够在东南亚获得生存的一席之地。在东南亚，大多数宗教都获得了比较自由的增长和传播空间，然而没有一个宗教或者教派能够在该地区取得绝对的优势地位。就三大宗教在东南亚的发展和传播而言，东南亚既是传统佛教的重要盛行地；也是世界上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地区之一；同时，源于殖民遗产的基督教在东南亚同样具有相当的影响力。[徐以骅:《对话宗教与中国对外发展战略与公共外交》(卓新平、徐一骅、刘金光、郑筱筠合作)，《世界宗教文化》2012年第4期。]东南亚地区的大部分国家都属于政教分离的“世俗国家”，没有在国家层面上将宗教教法凌驾于世俗法律之上的现象。以东南亚地区的伊斯兰群体为例，其在东南亚各国均维持着客观的人口比例。东南亚地区的穆斯林注重塑造自身“文化伊斯兰”形象，推广“世界性穆斯林”认同，极力避免造成“政治伊斯兰”的负面印象。因而，他们也更多被看作是“温和穆斯林”，其他地区的伊斯兰教群体也将东南亚穆斯林群体作为伊斯兰教热爱和平的依据。[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伊斯兰教研究室:《伊斯兰教面面观》，齐鲁书社 1991 年版，第336-338 页。]

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东南亚的宗教呈现出了跨区域化、形式多样化以及传统宗教复兴和新兴宗教运动相互交替出现的特点。首先，东南亚的宗教传播越开越呈现出跨区域化的特点。曾经在东南亚地区形成鲜明地域特征的南传佛教文化圈正在逐渐扩大，基督教以及伊斯兰教均显现出国际化的特征。[郑筱筠:《中国南传佛教研究》第三编《中国南传佛教的管理模式》，中国社科出版社，2012年，第78-80页。]其次，随着互联网等通讯工具的发展，宗教的传播形式日益多样，如今网络平台也已成为宗教传播的一个新的平台。[刘义:《宗教与全球治理: 一个跨宗教的比较视角》，《世界宗教研究》2010 年第 3 期，第23页。]最后，在现代化思潮和全球化运动的推动下，出现了新宗教复兴的格局。一些传统宗教派别强调回归传统的同时，新兴佛教运动为适应社会发展而在东南亚地区日益兴起。[赵伯乐、杨焰婵:《宗教政治化对南亚地区政治的影响》，《世界历史》2012 年第 4 期。]

东南亚作为一个多民族、多宗教的地区，是当今宗教最复杂的地区，其宗教的“多元之美”丰富当地文化的同时，也给东南亚人们带来了宗教极端主义、宗教原教旨注意以及宗教恐怖主义的安全威胁以及连绵不断的宗教冲突。印度尼西亚伊斯兰极端组织针对华人基督教敬拜活动的恐怖袭击事件屡见报端，东南亚地区伊斯兰教不同教派之间的分歧也经常成为暴力事件的导火索。东南亚多元化的宗教信仰以及宗教极端主义的影响成为了东南亚宗教问题治理的根源，同时也加剧了宗教问题治理的难度。纵观东南亚宗教问题的产生和发展情况，东南亚宗教问题主要具有以下特征：

1、国内层面教派间、教民与非教民间冲突激烈

东南亚国家不仅仅国与国之间教派不一，矛盾丛生，在国内层面不同教派间的冲突也异常激烈。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泰国南部穆斯林与佛教徒之间发生的冲突，下面便以此为例加以阐释。泰国总共有近300万穆斯林，其大部分聚居在南部边境地区的北大年、也拉、陶公、沙敦四府,人口占以上四府的70%。[郑筱筠、宋燕鹏: 《东南亚宗教研究报告：全球化时代的东南亚宗教》,2015年,第265-267页。]这一地区历史上曾建立过马来西亚人的北大年王国。1909年之前,北大年地区就经常发生穆斯林和佛教徒之间的冲突,虽然最后泰国通过一纸《英暹条约》将该地区并入泰国,但该地穆斯林与以佛教为国教的中央政府间的冲突并没有就此终止。1947年,由于北大年伊斯兰同盟提出7项自治要求遭拒绝而又发生了诸如哈基隆叛乱、罗拉索金叛乱等一系列事件。在1973年“10•14”政变后,泰国南部的宗教冲突还演变成各种要求权利的极端行动,1975年,海军士兵杀害穆斯林、北大年佛教徒举行抗议集会等一系列事件更是使穆斯林和佛教徒之间的冲突达到了顶点。[赵伯乐、杨焰婵:《宗教政治化对南亚地区政治的影响》，《世界历史》2012 年第 4 期。]自此，激进的穆斯林组织不仅在各地进行暴力运动,而且烧毁汤孟机场,袭击国王。大大小小的极端宗教武装组织从1975年开始受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运动影响开展“圣战”,造成了大量流血事件的发生，至今该问题仍未得到有效解决。[郑筱筠、宋燕鹏: 《东南亚宗教研究报告：全球化时代的东南亚宗教》,2015年,第351-352页。]除此之外，可以发现在东南亚地区诸如泰国穆斯林与佛教徒冲突的例子比比皆是，如菲律宾南部摩洛穆斯林和天主教徒之间的冲突、印度尼西亚马鲁古群岛安汶地区穆斯林和基督教徒之间的冲突[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伊斯兰教研究室:《伊斯兰教面面观》，齐鲁书社1991年版，第336-338 页。]等都是此类事件，可见国内不同教派间矛盾与斗争程度之深。

与此同时，信仰宗教的群体与没有宗教信仰的群体之间也会存在误解、稍有不慎便也会引发冲突。比如印尼以宪法法律的形式防止国内出现无信仰者，其本质上是不尊重无信仰者和不可知论者这些群体的信仰自由权利。[冯德麦登:《宗教与东南亚现代化》,张世红译,今日中国出版社,2005年,第43页。]此外，同一宗教内部也有教派竞争和教义分歧，极端状况下同样潜藏着冲突威胁。宗教对立和族裔张力提升了群体政治敌对的可能性，一旦发生族群之间涉及宗教因素的暴力冲突，又因为宗教的无国家和跨国家的属性，国内危机非常容易外溢为地区性政治危机。

2、宗教冲突愈演愈烈且呈现“跨界”特点

在东南亚，宗教带来的问题不仅仅局限如上所述局限在单一国家内部，其更是逐渐表现出了“跨界”的趋势，例如佛教国家缅甸与泰国被伊斯兰教逐步蚕食一事[陈开明:《泰国现代化进程中的南部穆斯林问题》,《世界民族》,1999年第2期。]。不论是缅甸宗教冲突从西北部向南部中缅边境蔓延还是泰国由南部向北并向泰老边境地区蔓延的趋势，都可以发现从中、缅、泰三国大区域来看，总体呈现伊斯兰教一路南下，一路北上，然后转至东北向中缅、中老边境蔓延直至与云南目前正在日益壮大的伊斯兰宗教汇合的扩张总趋势。[林本炫:《属灵的宗教冲突可能是属世的社会冲突》,《东南亚研究》,2003年第1期。]

以往泰国只有南部的伊斯兰武装问题，而在缅甸更是由于军政府高压统治未成气候。但直到2011年中方加大了对新疆伊斯兰极端分子的打击力度后，大量的成员便有组织的准备借道泰国前往土耳其，而许多未能离开泰国的人便索性加入泰南的伊斯兰武装组织中，并使其快速崛起。[陈开明:《泰国现代化进程中的南部穆斯林问题》,《世界民族》,1999年第2期。]近几年在泰老边界、泰国北部、泰国首都已经制造了多起恐怖活动。而泰国伊斯兰势力的崛起，由于地理位置的相邻性，又不可避免带动缅甸国内势力的抬头，最终形成上述席卷泰、缅，威胁中国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