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民地武」动乱缘何沉渣泛起

林锡星

    缅北「民地武」与政府军之间的冲突自今年10月以来接连不断，其中重要原因是，缅甸政府两年来一直与「民地武」接触和谈，希望能化解双方多年来的积恨，通过谈判解决冲突，其中的核心是通过修改宪法来保证缅北少数民族的政治和社会地位。然而，缅甸政府出自限制昂山素季参选总统的政治考虑，拒绝对现行宪法进行修改，从而令「民地武」的政治考虑落空，进而重新通过武力较量来平衡政治，因此缅北的武装冲突又趋于激烈。

缅甸政府军 

    11月19日，缅甸政府军对缅北靠近中国边界的克钦族反叛力量发动新攻势。克钦独立军为首的民族武装同盟军与缅军在北部掸邦大孟稳镇区、贵概镇区交战，连续炮火不停。克钦独立军甚至放言不再谈了，宣布放弃过圣诞，随时准备应战。12月13日上午，缅军115营营长及所部40余人在南壮后山遭伏击死亡。目前参战缅军为主力88师、99师、55师，缅军空军已经进入一级备战状态随时准备出动参战。民族联军为克钦独立军、德昂军、掸邦军、果敢同盟军四家。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以昂山将军为首的缅族独立军在经过引日军入缅，后又与英军合作赶走日军的复杂过程后，于1947年赴英国伦敦要求给予缅甸独立。当时英国认为，缅族不能代表整个缅甸地区，要求除非获得各民族势力的同意，方能给予独立。此前，克钦族群也曾3次单独向英方要求独立，但均不被允许。

在此情况下，昂山返缅后，积极联系各少数民族代表，最后与密支那和八莫（当时尚无克钦邦）的克钦族代表、各掸族土司与钦族代表召开了彬龙会议。会上，昂山表示，各民族如不团结一致将不可能获得独立；承诺建立联邦国后，少数民族如受到不公平待遇，可脱离联邦。获得各民族代表的同意后，作为会议的成果，《彬龙协议》规定，各少数民族在其民族地区拥有「百分百」自治权，并且同意将密支那和八莫地区合并组建为克钦邦。当时克钦QA提出要建立包括缅甸克钦邦、中国境内景颇族地区和印度克钦族居住地区在内的「大克钦国」，后来经过妥协，克钦放弃原来要求，在昂山将军的调和下召开「彬隆会议」，建立起高度自治的联邦制国家。

缅甸克钦地方武装部队 

    由于彬龙会议的成功，缅甸于1948年1月4日获得独立，掸族人赛瑞泰成为缅甸独立后的首任总统。同年1月10日，克钦邦成立。

    但由于实际掌权的缅族总理吴努以及后来政变上台的奈温将军都奉行「大缅族主义」，各民族地区并未获得应有的自治权，各地于是开始出现反政府民族武装力量。

    克钦独立军与政府于1994年达成停火协议，缅甸政府将该组织控制的地区设为特区，承认其管辖权。2004年至2007年，克钦独立组织派代表参加了缅甸政府主持的制宪大会，并对2008年宪法以及2010年首次大选都采取了默认态度

    二零零九年，缅甸前军政府为准备次年的全国大选，要求各民地武改编为中央政府领导的边防军。势力较小的民地武都接受了改编，但势力雄厚的民地武一律拒绝了政府的要求。2009年底，果敢同盟军被政府军击溃后被改编为边防军。包括佤邦联合军与克钦独立军等民地武与政府关系陡然紧张。

    由于国内外反战的呼声，缅甸总统吴登盛于2011年12月10日下令，除了防卫外不得向克钦独立军发动攻势。截至2012年底，双方代表也已进行了11次谈判。然而直至今日，战火却并未有停歇的迹象。究其原因，双方在民主诉求与和谈方式上存在巨大的分歧。

    克钦独立军要求按照彬龙会议精神，赋予克钦族「百分百」的自治权，即实行「美式」联邦制。然而这就会对整个缅甸政治结构产生根本性的影响，因此缅甸政府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另外双方对和谈的具体安排也无法协调。缅方认为双方应先停火、后进行政治谈判，而克钦方面出于对缅方的不信任，要求先进行政治谈判，达成共识后再停火。

    缅甸的民主转型是自上而下的，有军部背景的巩固与发展党是民主转型的主导力量，它既可以继续稳步推进民主转型，也可能因无法处理好民主转型中的各种利益关系，使国家再次陷入分裂和动荡。其中，如何处理民族利益引发的族群冲突就是判断缅甸民主转型能否成功的试金石。要在缅甸135个缺乏充分历史融合背景的民族中，造成民主讨论氛围，建立起一套被所有民族认同的民主运行机制，对缅甸这个才刚从军事专政过渡到「有秩序的民主」的国家该有多难。

缅甸佤邦联合军 

    缺乏国家认同感的缅甸少数民族对缅甸政府的民主转型充满疑虑。第一，2008年的新宪法继续强调缅甸是一个单一制的国家，回避了少数民族的自治权；第二，2010年缅甸的中央和地方议会选举，限制了少数民族政党的参加，甚至在一些少数民族地区没有举行选举；第三，2011年上台的登盛政府重启与少数民族武装的谈判后，只追求停火而忽视少数民族的政治自治要求。这些对民主转型的疑虑，使缅甸少数民族武装不愿意与中央政府沟通和谈判，更不相信通过民主转型就能实现各民族间的永久和平。族群冲突对缅甸民主转型的阻碍作用还表现在怀疑缅甸到底能否避免新一轮的军事政变。

    前几天，盛传前军头丹瑞大将病情恶化，但官方马上出来辟谣，并发布照片，证明丹瑞身体状况良好。12月1 8日，联邦选举委员会主席缅甸6号人物丁诶前中将称：「军方控制国会可以有效避免再次军事政变。」由此可见，新一轮的军事政变确实是一个敏感问题。

    目前的缅甸具有两个不同的政治躯壳，在缅族内部的政治层面上，缅甸政府、军队与民盟以及昂山素姬之间虽然仍然存在较为明显的分歧和矛盾，但在缅族与其它少数民族关系的政治层面上，军人、昂山素姬和民盟是有高度的一致性，两者立场并无质的区别。

    目前缅甸与中国的友好关系是缘于政治、历史和地理等因素，维持中缅和缅北族群的关系，对中国地缘战略利益至关重要。尚若国际强权在缅甸实现颜色革命，或北部族群地区被侵占，中国的地缘战略利益将会沦丧。

    今年4月习近平主席在海南省三亚市同缅甸总统登盛举行会谈时，登盛说：缅方愿努力推进缅北和谈进程，希望继续得到中方支持，促进边境地区安宁和发展。缅方将为推动东盟同中国合作发挥积极作用。

林锡星 广州暨南大学东南亚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