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纪念文章系列（四）

《绝处逢生遇国军》

叶国治（缅甸华侨）洛杉矶

    (从龙陵县到保山县，坐汽车只需一天。我们当年逃难走小道盘山越岺，花了将近一个月。最刻骨铬心的是，来到怒江边，若不遇到国军，恐怕抛尸野地了。)

    1942年开始，仰光市民人心惶惶，听说日本鬼子打来了，许多华侨往北撤。父亲为了全家安全，关闭了经营几年的裁缝店，锁上铁栅冂。带上两輌衣车和一些细软，往北疏散，等过一阵时局平隐再回来。

    他哪里想到，这一离开就是六、七年矣。

    我们全家来到腊戌。山城市面很平静，父亲就在市郊租了一间草房，架起衣车做生意。不多天，城里锣鼓喧，鞭炮响，听说中国远征军入缅打鬼子了，大家很高兴。

时局变化真快，我们才住了三个月，仰光沦陷，谣言又起，日本鬼又打来了。

    父亲又四处找车輌，搬回中国。当时西南运输公司每天都有货车运送国际援助物资回昆明。有一位姓黄的司机是台山潮境圩人，和妈妈是乡理，他答应载我们走。

    汽车経过九谷、芒市、来到龙陵县城。黄司机说，汽车有点毛病，龙陵过去有很多大山，最好把车修好再走。我们就在城里找旅馆住下。

    早晨起来，街上噼哩吧啦鞭炮声。附有两三家饭店和客栈庆祝开张。因为滇缅公路来往车辆多。父亲说：龙陵繁栄起来了……

    想不到临近黄昏，忽然逺处传来了枪炮声，市民纷纷走头相告：日本人打到芒市了，赶快逃命吧！

    街上大乱，铺子纷纷关门，行人、马车竞走，汽车隆隆发动，向城外开发……

    黄司机驾着尚未修好的老爷车，向城外的山坡驶去。谁知爬坡时，汽车像一位喘息的老人慢慢呑呑，有气无力，终于息火抛锚。

    黄司机旡奈地说：搬些行李吧，快点离开公路上山，日本仔来了就糟糕啦！

    这时的滇缅公路上，一路上都是载满物资的汽车，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抛撒着箱子皮筴和狼藉的物资。有人大声喊叫：惠通桥炸断了，过不去了……

    我们一家人只好下车，大人每人抱一些行李或用品，赶快跨过公路，循小路上山。

    我们一家七口人：父亲、母亲、二舅、我、大妹、二妹、三妹才出生三个多月，由妈妈背看。三岁多的二妹由爸爸背着，二舅是年青小伙，身强体健，背点重要细软，爸爸雇了两个马夫和两匹骡子，一匹载着一部缝纫机和全家日常用品，另一匹载着两个箩筐，我和大妹各在一个箩筐内。每日爬山越岭，早走晩歇。

    走了几天，经过几个山中小村。有一天，来到一条水流湍急的江边。马夫说，没有筏子，过不了江。他们把行李卸下，往回走了。

    后来知道这条江就是怒江。我们停歇的地方是一片开阔的沙滩，左右两边都是削壁千丈的岩石，江窄水急。四周无人烟。二舅说：无人无船，只有等死啰。

    爸爸和二舅就在四周捡一些枯枝点火架锅，妈妈去江边淘米，妈妈说：孩子们肚子饿了，先煮钣吃吧丨

    吃完饭，天渐暗，两个大男人在沙滩上用床单搭一个帐子，让我们不受夜露侵寒，大人在火堆旁烤火谈话，身边准备着一根粗树枝，防备野兽侵袭。

    第二天，有几个逃难的人来到江边。同是江湖流落人，相见何必认相识。他们说，惠通桥那边有很多人，桥断了，想游氷过去，日本人这边用机枪扫，江那边国军用枪打，以为是日本鬼，死的人太多啦！有的一下水，就被水冲走了，可怜呵！

    下午，来了一批穿黄军服的人，散散漫漫，像是些打败仗的散兵。开始我们有些害怕，后来听他们有讲两广口音的，他们没理我们，我们也不再害怕。

    他们过不了江，肚子饿了，就分散四处抢来两匹黄牛，宰杀剥皮，焼烤吃肉。然后把牛头牛骨统统丢进江里。当官的看见我们有拖男带女携有小孩的，就给了一点肉给我们。

    妈妈看见那些患红眼病的小兵年纪很轻，怪可怜的，就煮了一锅金银花凉茶，作为回报送给他们。

    隔天，那些兵上山砍了一些树，用藤条扎成木筏，尝试渡江，不成功，树木浮力不大，人一上去就沉。

    山上的老百姓可能是因丢失牛只害帕，赶快派人来帮士兵渡江。他们教士兵们砍大南竹，削成竹篾，教他们如何扎结实的竹筏。然后，帮他们分几批渡过江。爸爸向讲广东话的军官要求，最后我们也有幸被送过江，还有另外几位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