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苏顺路 洛杉矶)
姐姐
苏顺路 洛杉矶 2012.7.17
我母亲生育八个孩子, 六男二女。头胎是男孩, 出生不久夭折。二胎是女孩, 叫狗婆, 聪明伶俐。狗婆六岁时, 已有三岁弟弟, 叫顺源。家中有男有女, 父母非常开心。特别是狗婆, 巧舌如簧, 深得母亲疼爱。有一天, 母亲发现她肚脐生小疮, 不敢大意, 立即给她涂药, 不料, 第二天突然去世。晴天霹雳响, 母亲悲痛欲绝, 精神受到沉重打击。我想, 母亲为了消悲解愁, 减轻压力, 开始吸缅甸烟筒, 埋下祸根, 直至肺癌去世, 没断过烟。
老天有眼, 不久, 我二姐出生, 叫金治, 给母亲极大安慰, 可母亲始终忘不了爱女狗婆。后来母亲一连生下四个男孩, 我排行第六, 老七出生不久也夭折, 小弟则是父亲过世后才出生。记得我十几岁大, 能清楚记事, 还不只一次, 听到母亲谈起大姐狗婆, 可见母爱深海。
活下来的五个兄弟姐妹中, 姐姐是唯一女孩。大伯有三男五女, 苏家只有一女, 为父亲掌上明珠。根据母亲回忆, 若大姐没早逝, 应该很能干, 我们只能推测。可二姐很能干, 是我们切身体会。由于父亲去世, 接着乡下大乱, 逃难县城, 我家由富转贫。可少女姐姐能乐天知命, 面对现实。
二战期间, 姐姐曾短暂入读政府小学。由于聪明伶俐, 过目不忘, 能善读熟写缅文。后来家里开家庭卷烟坊, 姐姐不到十二岁辍学, 成为一名卷烟小工人。同时帮助母亲料理家务, 照顾三个弟弟, 定时给我们剃头, 修指甲, 挖耳朵。夏天炎热, 我们光脚在太阳光下玩耍, 得了沙眼, 清晨起来, 双眼被厚眼屎封住, 姐姐拿湿布耐心洗净。看见双眼通红, 拿盐水冲洗, 二战期间, 家中无眼药水, 以盐代药。平日我们拿木炭擦牙, 拿盐水漱口。
表妹幼时, 见她母亲黑炭擦牙, 以为木炭可食, 趁大人不注意, 吃起炭来, 待她排黑便才发现, 弄得大家哭笑不得。
有一年夏天, 我们几兄弟身上生水痘, 我最重, 周身长出豆大水痘, 起泡发脓, 姐姐抱我到江中, 用别针戳穿脓痘清洗, 问我疼否, 我摇摇头, 至今印象颇深。母亲只需给小弟喂奶, 其他一切, 由姐姐一手照料。二战期间, 不分昼夜, 常有战机嗡鸣而至, 扫射轰炸, 姐姐总是第一个抱着小弟钻入防空洞。
二战结束后头一两年, 我家处境最拮据。大哥、二哥与三哥, 纷纷出外讨生。母亲身体不适。家中生活费, 全靠姐姐承担。年仅十五岁姐姐, 每日起早摸黑, 过江到县城七条街一家卷烟坊打工, 是当时最年轻的女工。日工资不到一元, 以微薄收入, 勉强维持一家四口最低生活。姐姐从不叫苦不迭, 乐此不疲。总携饭盒上班, 偶由我过江送饭。有一次, 女工们叫我去十字路口买咖啡, 伙计知道卷烟坊女工是常客, 又均为苦工, 用空炼乳罐泡一杯, 量多过普通瓷杯。我小心翼翼, 将热咖啡送到作坊。二十分钱[四分之一日收入] 一杯咖啡, 八个女工分享, 估计每人只能喝到两小口, 是唯一提神解劳甜点。
姐姐心灵手巧, 动作敏捷快速, 烟叶长剪, 收头尖铁钉, 运用自如, 不停交使。俗话说: 熟能生巧, 卷好的烟支, 她双手一抓, 二十五支, 不多不少, 捆成三角形一扎。双手两抓, 五十支, 捆成六边形一扎。常得女老板夸奬。
有一天, 姐姐提前回来, 右眼还用纱布包盖, 原来上班路上, 经过大辗米厂时, 谷壳飞入右眼, 姐姐忍痛工作数小时, 实在耐不住, 女老板得知, 亲自带去医院, 经医生检查, 谷壳已插入眼球, 幸亏即时取出敷药。第二天, 姐姐取下纱布, 眼无痛感, 照常去打工。
一九四七年, 姐姐带着小弟赴勃生, 在林老板家当保姆约三年, 深受林老板夫妇称赞。小弟还读到中文。
一九五六年, 姐姐结婚, 婚后到乡下做饼干, 开饼店, 生意还可以, 生活还不错。先后育有四女一男。七十年代回渺茗, 与儿女一起, 长期做生面条出售至今。去年我们夫妇回缅甸探亲, 十三年后重回渺茗, 喜见七十九岁姐姐, 已有六个孙子, 一个曾孙, 四代同堂。言语行动依旧敏捷快速, 如同永动机器。
今年姐姐步入八十高龄, 远祝姐姐福体安康, 生活过得更加美满幸福。
左起:二弟媳黄月琴、二弟苏顺路、苏金治、大弟苏顺鴻、小弟苏梦华、小弟媳钦腊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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