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人生 三段的经历(阿凯)
回眸人生 三段的经历
作者:阿凯
人生旅途,变幻莫测,不管是坎坷和曲折,迎着困难而上,勇敢面对,生活才有动力。
(一) 在缅甸生活的日子
大金塔下,伊江之滨,金光灿灿,佛光普照的缅甸仰光,是我的第二个故乡。我在那里生活了18年,虽然时间不算长,但我在那里读书上学、在那里成长、有着童年美好的回忆……。
每当我向孩子们讲述那段难忘的经历时,他们问我一个有趣的问题:你到底是缅甸人,还是中国人?因为我的皮肤比较黝黑,所以才会这样好奇地问我。我笑着回答:我当然是百分百的中国人,并说出我的往事:
1943年抗战时期,在福建厦门某地区(不清楚具体地点),我的生母把我带到这个世界,却把我卖给从缅甸逃难回乡(厦门新垵村)的母亲。因她的两个孩子在逃难途中,不幸病逝,买下我和另一位姐姐两人来顶替,准备日后返回缅甸。
1946年日本投降后的第二年,华侨可以复员,乘着缅华派来的洋轮,带我们回缅甸,投靠她的母亲我的外婆。外婆年纪已经60,经济来源靠儿子(即我的舅舅)供给,寄人篱下,省吃俭用,生活还过得去。
因战乱的不幸,我的养母,痛失丈夫和亲生儿女,回到缅甸后,触景生情……。日子久了,患上神精病。舅舅只好把她送到仰光郊区的神精病院。每个星期日,我和姐姐带了较好的饭菜,去探房。病情严重的时候,她也认不出我是谁。她的后半生,就在医院里度过,母亲一生不幸的遭遇,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下的一个牺性品。
以上所述的经历,是1962年我的外婆病逝后,在她的遗物里发现一张“卖身契”,在追问和我同病相怜的姐姐时,才知道真相。
小学时候,因家境清寒,放学后,为了帮补上学用的书簿费,曾经上街叫卖“油炸饼”。也曾在仰光广东大街(和18条街角)的一家饼店和姐姐一起当包装糕饼工人。
我的初中,在仰光「中正」中学(原名华侨女中)上学。她是一所热爱新中国的进步学校。学校是在爱国侨胞和侨团的鼎力支持下,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办校的,培育出的学生能吃苦耐劳,给了我很好的锻炼。1958年9月初中毕业。
我的高中,在仰光九文台的华侨中学就读,每天早晨赶乘火车上学,下午放学也要赶乘火车去报馆《新仰光晚报》当折报纸工人,这是机缘巧合之下,遇到贵人,认识了兴商商会的曾省三老伯,介绍给我这份工。学业和工作需兼顾,因年轻力壮,充满活力。
1961年,是中缅文化、体育,友好交流最频繁的一年。中国国家乒乓球队访问缅甸,激励了海内外的青年华人的乒乓球运动热情。高中同班中,有几位共同爱好乒乓球运动的同学志同道合,每个星期六都会约好,在仰光百尺路《巨轮社》练球,也组织了三黄队(指3位都姓黄)参加缅华体育总会举办的比赛。这是我学生时代最美好的一段回忆。
这几位学友,年轻时,为了自己的目标和理想,各奔西东,有的移民到大洋的彼岸,有的仍留在缅甸仰光生活。如今,时光荏苒催人老,大家已是满头银发的老人,但借助互联网的科技,受于微信视频的红利,使半个世纪的纯真的友谊,得以延续,互相关心,互相鼓励!
高中毕业后,在舅母的关怀下,介绍我到仰光18条衔华侨小学校任教。担任初小的英文和高小的算术课老师,三年的教师生涯,积蓄了一点回国的费用。
1964年起,缅甸政局突变,华文学校收归国有化,大批华侨子弟,纷纷回国继续求学,我的姐姐和舅父母也支持我,并叫我放心,会照顾在医院的母亲,就这样,我也随大流回国。
(二) 在中国的那段经历
1964年,我回国后留在昆明,很庆幸,被安排进昆明华侨补校学习。因那时我才20岁,正遇上高考。半年后,我算是幸运的侨生之一,考上昆明工学院釆选系选矿专业。
1966年8月文化大革命运动在全国展开,学校停课,学生到处串连,我也借机会跑回家乡:福建厦门新垵村,目的是去看望姐姐的亲生父母,因我回国时答应过她。同时,也想探听一下我的亲生父母的下落。热情的乡亲们陪我踏着单车,一齐到十几里外的他村寻找,却失望而回。很欣慰,我认识了几位同住大院的亲友,特别是一位我称他为“阿狗舅”(闽南语),大我十来岁的亲友,据他说,幼小在家乡时,经常带我到小河边扔石头玩。
1970年,我毕业分配到江苏某矿山工作,领导知道我是侨生,特别照顾我,安排在行政部门实习。但我主动要求上生产岗位上班。过了一年,镇江地区,要开采一新矿场,我被调往“矿山指挥部”搞设计工作。恰好,68年至69年,有半年多的時間,我参加学院与工厂合办的“工人大学试点班”时,和工人师傅一起学到实用的知识,自然派上用场。
俗语常说“姻缘天注定、有缘千里一线牵”。我和我的太太的相遇,充满了浪漫的故事:
那是1971年的春天,我接到家乡那位叫“阿狗舅”(闽语)的亲友来信,关心我是否还是单身,有否女朋友?我回信表示:在矿山,因为只有一个归侨,当地人,最忌讳有海外关系的人。他明白我的表白,于是,要了女方的一张照片寄来给我, 要求我也寄本人的相片给他交给女方。相片里的她, 名叫亭亭,年约20出头, 笑盈盈的小眼睛,薄薄的小樱唇,秀丽可爱,拨动了我的心弦。于是,我主动书信,她也回信了,就这样开始来往……。听说,多少男家向她提亲都被她拒于裙下。她和大哥,相依照顾,生活无忧。父母弟妹都在香港,有時会寄点錢帮补家用。
原来,她的父亲也是在抗战时期,由缅甸逃难,返回家乡,成家立业。他是著名侨乡厦门新垵村“邱振祥大院”的后代,解放后,这个大院被公社租用,成为村乡医院,称为“防保院”。医院有位亲友们尊称“四姑婆”的邱淑治的医生,高尚医德,乐善助人,受人尊敬和爱戴。亭亭是她老人家的侄孙女,跟着她学助产,为这个村的老百姓服务,接生了千户的婴儿,因为性格温文尔雅,又懂得劝产妇忍耐,亲朋戚友都很喜欢她,受到全村亲友的称赞。经过半年多的了解,有了共同语言和基础。虽然远之千里,却似曾相识。
1971年的夏天,我跟工作单位请了一个多月婚假,奔回家乡相亲,我们两人一见钟情,在各方乡村友人的见证下,顺利地订了婚。1971年的秋天,黄菊花香,在杭州美丽的西湖,平湖秋月亭旁,以天公为证,结为连理。
(三)移居香港至今
1973年,大批的回国归侨,可以申请出国,因亭亭的父母弟妹都在香港,驱使我和她也申请来港会亲。那年的年底我先得到批准从江苏直接来,半年后,74年初我的太太带着两个女儿(一个一岁半,一个三月大)也批准来港团聚。
初到香港的我,不大适应香港的紧张生活环境。满以为可以按自己的爱好找工作,但现实是,一家四口人,必须保证可以维持生活,养好两个女儿。于是,我和太太就在她弟弟当主管的毛衫厂包装部工作,一年后,也被升为包装部主管。在工友的介绍下,白天上班,把两个小孩交托在深水步“大坑东”的《救世军》托儿所,下午4点,才领回来,交给岳父母照顾。晚上经常性加班至8点才下班,带回两个女儿回家,我们向工友租了一间百尺大的租房居住。
为了生活而奔波,小孩上幼稚园的时候,更是依赖岳父母的关爱和照料,还有小姨小舅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给予的大力支持,是分不开的。工作拼博之余,假期和休息日,我们经常带两个女儿,到新界荃湾,丁九泳滩玩沙游水,享受阳光,生活过得很愉快!
1981年,家庭多了位小弟弟,五人的家庭,有资格申请政府公屋,约一年多申请批准,分配到新界西新城镇:屯门,有了一个较像样的房子居住了。然而,由屯门到九龙上班,每天要早出晚归,当时的屯门高速公路也不顺畅,每晚回到家时,约11点钟了!孩子们都已入睡。因此,想在屯门工业区,就近找一份工作。
恰巧,1982年初,有一家日资企业(松下精工)电风扇厂来香港设厂。新界屯门的工业大厦,底层楼面较高,适合大型的冲压设备安装,因此选在屯门建厂。该厂登报应召一批员工,我也去应征。几次的面试,好不容易才受聘用。
在电风扇厂工作,我有机会发挥在国内所学到的电机知识,不到半年的时间,我被领导提升为助理主管。一年后,被派往日本大阪“松下电器集团”海外管理人员进修班。半个月的培训,主要是学习松下创始人松下幸之助先生的管理哲学和理论:造物先造人、水库管理……等,对我日后的管理水平打下了基础。
1985年间,公司派我到杭州与某家电风扇厂合作,准备先加工几种另部件,如:吊扇的吊杆,调速器,和扇叶。可惜的是,产品的质量达不到松下的要求。试产几批后,就宣告停止合作。
1989年,电扇制造行业,经营成本不断上涨,香港的工厂决定搬往广东顺德,那里是中国电器制造厂的小王国,与顺德工商局合资建厂,成立了《顺德松下电器有限公司》。
1992年初至1997年底,公司先后调派3位管理人员到顺德工厂,负责培训员工和培养管理人材,我是其中之一,我未上任前,先派往日本进修高级管理课程。我负责管理人力资源计划、采购生产需求材料下订单和库存管理(MRP管理)。不负公司所托,这首批人材,现在都升任为高级经理和部长。我也自我欣慰,完成历史命。1997年底调回香港。
1997年底,完成任务后,调回香港前与部门员工留影
如今,这个工厂已经走过20年头了!不断开发新产品,维持产品的竞争力。工厂也扩建新厂房,也为当地的就业有所贡献。
1998年初,越南也开放了,吸引了外资(日、韩、台)企业的投资,为了寻找和开辟人工较低的地方设厂,香港的公司又调遣我和日本方面的技术顾问,以及台湾负责喷粉设备装置的供应商,与越南海防市一家国营电扇厂合作:以来料加工的方式,安装一条自动化的电风扇网罩喷粉生产线,日产量为5000个(即2500套)。然而,事以愿违,由于生产方式是委托加工,工人的管理权是越南合作厂方负责,生产效率和 质量标准越方面觉得要求太高,不良品太多。一年下来,损失超百万港币。恰好,香港公司更换新董事长,那条生产线自然也要撤离,无可奈何,只有强忍大方,送给越南厂家。
2003年我已60岁,按公司规定要退修,在松下工作了21个年头,公司领导对我不错,留我多一年当顾问。每当我回想这段工作,我感觉到,越南的开荒,也许是我最失败的成绩单。
2004年,有位石泽先生,他是在菲律宾松下集团采购中心的负责人,是我的客户,多次带他到大陆开发新的供应商。他提早退休后,又受聘于另一家日本著名的电子板(PCB)装配公司(加藤),负责来香港设立总部,工厂设在深圳。他曾听我说过即将退休,便邀请我加入这家公司工作。就这样,我又延续4年工作,至到2007年才真正退休,刚好是65岁。
我常想,也许我是一个幸运的人,命运安排我的生人,每个阶段,都会遇到贵人相助。我的体会是:只要你认真负责,对工作热诚,就能得到他人的信任。
近两年来,在澳门《缅华笔友协会》会长康宁英和秘书长许均铨先生的关爱和指导下,鼓励我写文章,我也不怕别人嘲笑,挥笔学写几篇,先后登在“缅华网”,南加州缅华blog,印度尼西亚印华日报的《东盟园地》,以及“缅华笔会”出版的《缅华文学作品选》2016第二期。
今年10月23日至26日我荣幸地代表笔会成员之一,出席在香港举办的世界华文作家协会第十届会员代长大会,认识来自世界各大洲华人作家,以及亚洲地区,台湾,中国内地……等文友,相互交流心得,使我的退休生活多了一份精彩。
澳门《缅华笔会》代表 参加(世华) 第十届大会与秘书长符兆祥先生留影
我的三个儿女都长大成人,都是硕士生,事业有成,各自精彩,用不着我们两位老人操心。我今年已73,太太也将近70岁。孩子们很孝顺,每月都给足够的家用,每星期日,都会回家来吃妈妈为她们准备的好饭菜,享受家庭乐,不亦乐乎!
人生旅途,每个阶段,有各种梦,激励着你,勇敢追梦,坚忍不拔,朝向理想敢于追梦!把握住每天,生活过得充实,就是最大的快乐!
借此机会,衷心感谢“缅华网”的杨民权先生和编辑部,以及“美国南加州缅华网”的王旭山和他的团队。在他们的关爱下,有机会让我写作水平平庸之辈,也能介绍,上个世纪缅华侨胞的“事迹”,让我们飘流在海内外的老一辈緬甸华侨釣起往事绵绵的回忆。
2016-11-24 于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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