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短篇小说:银合欢园地(丘文)
作者:尼温敏 译者:丘文
(一)
我们家前是一条短小的巷。那条短巷的南边,有叫做二块联的宽大的园子。区里的人们把它叫做「银合欢园」,因有四十英尺或六十英尺两块地的宽,也称之为「二块联」。北近短巷和南边长街衔接的这块宽阔的园地,从没人居住过,就如静跪在那儿的人。园子前对面有一政府机关,后面是住宅区,那政府机关和住宅屋,有竹篱笆围隔,显得整齐雅观。南边和北边没有楚界汉河的明显分界。曾经或许有过界线,现在就像古城墙坍塌后留下的微微迹痕。
园地的正北(和我们家近处)有一间非常古陋的房屋。虽然并不见得马上就会倒塌,但就如蜻蜓栖在哪根柱上的话,就会塌跨的小屋。建筑之初用的是好木好竹,是间宜家宜室的好房子。喷涂了足够的重油,虫蚊无法侵蚀,无灾无妄地矗立在园中。整园到处丛生的银合欢树,据此被称为“阿维雅”(银合欢园)园林,这屋也被命名“阿维雅”屋。屋并不很大,板屋顶竹围墙,奇特的是面南或是面北,没人能准确地说明白。
“我们见过的,南边和北边像乡村大市场,有竖地的用棍子挣开的落地门,南边有两扇北边亦有两扇,用四根柱撑开落地门,就成为空荡荡的场地。”
这个区开基竖碑就到来的糯米饭小贩杜瑞的转述,才估计推测了解了些,我眼中看见的是一处象棚。
我们到新区来至今,未曾见过有人居住在这园里。屋子也是四方紧闭似是个熟睡者。银合欢树越长越高越密。一阵阵后生的树,使树丛的密度越来越厚,耸度越来越高,越是茁壮。树们似欲争夺阳光,直指蓝天白云。一个树丛茁壮青葱,房屋显得由旧而朽,由朽而腐,至于将要掉落,摇摇欲堕。曾经有过的辉煌,现下快将烟没。
“等下,大经纪,这双块联地,主人是谁?从没看见有人进出!”
以各种籍口进出我家的各路贤达中,有一位房地产经纪人宇达加雅,记得有一天详细地问了他。宇达加雅做为一位反应较为迟钝的过气舞角,有关新区布局地图,可以说三碗剩一碗喝尽的人。不像众多的房地产经纪腰别电话,没有中国制造的机车,没有复印的地图,外表虽然不甚威严洒脱,在新区金界一带,地层的颜色布局,区域情况最为了解。但对这块两联地,和房子就像不懂乘数的学生,糊糊涂涂。
“我知道那边白土叫崩那地。这边红土叫皇地。那一边是黑土,叫地奴。其他普通地层也知道。福地,月牙地,浅底锅地,弩弓地,龟地,鼓面地,盘龙地等各种地形都知道。唯独这屋和地不知,无从寻找原始资料。”
大经纪宇达加雅是区里各地空地空房都走遍的,有一天到我们区时我问了他。刚认识作伸下巴送秋波攀亲切,后来也就挂着弯伞来到我家成为常客,也许认定作家们都是没固定职业的闲人,到来后就像江边下了锚的两丈长古时的大船。
(二)
前段时期地价屋价波动,在我们这段短巷,经纪人骑来的中国机车,像进行检阅般喧闹哗然,业主不知的情况下进闯银合欢园。对那残陋的房座,吡牙裂咀,张眼观看,从北进由南出,用带来的手机向四面八方传讯。把银合欢园当做檀香林,用贪婪的眼神顺序巡视,有无端的置疑,对这形将坍塌的银合欢屋,硬木软木,木魔(干裂时发出声音),指手划脚,攀摸触碰,检查验证,揣测时价,哄乱成团。
此后又静谧下来,银合欢园和银合欢屋,又像同时肝胆被风干,犯有胃痰,膀胰脏,前列腺病患,关节病痛者留在了原地。
“房子和地都有动力,作家先生。催产前的阵痛和催产气,联合产生了威力四元素。你听说过不是吗?”
“催生气是听说过,经纪先生。”
“作家先生呀!催生气在临产的母亲,是催动产婴的动力,这园这地就像作家先生你所说的,就是催生气强力催促也不可能露出头来,离有动静可远了。”、
致使所有的经纪人跌倒的静默旷日持久,那银合欢屋和银合欢园重现生气是在瓦岗月(五月)的一天。最后越过有如深山密林的银合欢园,要住在银会欢屋的一对夫妇到来,虽然不知道业主,诸多的中介像野象闯竹林,不断进出的消息,可能被业主耳闻了。和一只铁箱,碗盘锅碟什物一麦粉袋,手推车一驾到来的守林神仙夫妇,用四根银合欢树干撑起了四面落地竹席围墙,首先进行驱吓蛇虫,驱吓蜈蚣,约要清理屋周五尺左右地段,奉筑佛龛,神龛。手推车无法在银合欢树丛中推行,放在北边的路旁,和我家相近,每天早上出车都会相遇。车是棉花糖车,把染了色的糖加热,团团璇转变成丝线的一种零食(阿达布丝),以为世上已经绝迹,现在又重现应该为之表示感谢。
“等等,哥阿达布丝,是园主允许你们进住的吗?”
“不是,主人的代理允许的。是因为穷不得己才来住的,不知什么时候长虫会爬进来,得时刻警惕着,顺便,老师,请允许我寄托老师,关照一下内人,她在屋里。”
“在屋里做什么?”
“找虱蛋。”
阿达布丝每天早晨会交代我关照他的妻子,我无形成了一个管女人的太监。阿达布丝夫妻住的时间不很久,不知因为何事?放弃了银合欢园,还好哥阿达布丝没有把他的太太交托给我,但也留下怀思。
(三)
哥阿达布丝夫妇搬走后约一个多月,一个印度裔家族带着一驾拖拉机进住,像是<达咪签那都邦>整邦的人移了来,随着喧嚷热烈的声音到来的,后来才知是专职洗染布件工作的家族。像象棚的房屋里,再也不怕虫患蛇灾,印人夫妇和半打之众的孩子的叫喊说话,就是耳背的蛇们也都逃之夭夭。砍掉一些银合欢树,树枝被架起晾晒衣件的架子,一天天晒的衣件随风飘逸有如上天神女在舞蹈。欧时箩,崽篙,藏红花等莱肴香料香味冲击银合欢园林。有时,夫妇俩在洗涤衣件中突地发生吵架,半打的小孩好似各司两支唢呐,发出了震惊恐慌的巨响,不多不少约每两天上演一回。原住者印人夫妇处,时而会聚来远方的客人,那时银合欢树上的干果子会瑟瑟掉落,整个银合欢园会震抖摇摆。
有一天他们送一些饼到我家。
“西耶支在这儿非常高兴,可以听到很多不同的音响。”
“我们要搬了,中介说是一间大屋,其实这房屋小,不够住。“
“不是房东租给你们的吗?”
“经纪人,这家伙不老实,怎么会好!”
又和洗染家族距离远了。
(四)
在不到两个月到来的是印花染布人。颜色桶,颜色盒,硬纸皮先到,人最后才到。妇女们在银合欢园里开炊煮食。男人们在背心上印花,在挂书包上印花,在硬纸盒,硬纸皮上印字,西耶支德钦哥都迈的像印在布上,印齐奎巴拉的相。也印各式尺寸大小不一的缅甸联邦国旗,银合欢园每像是喜庆佳节旛旗翩翩。我呢有闲寂寞时会跑去他们工作的地方。我们这儿没有围墙,可以随意出入。
“印好多旗呵!”
“已近联邦节了,西耶。老师拿一面去吧!升在家门前,嘿!给老师一面。”
是国旗不好拒绝,一位工友跑去满园红透的旗海中扯下一面给了我,在我来说活到这岁数,没有和国旗接触过,因而得到这面旗有说不出的兴奋。印好标志的硬纸皮,屋里的妇女们在整理。甜饮料牌,酸子饮料牌,面干牌,米粉牌,茶叶牌,就是照订单印,银合欢一时是旗帜园,一时又成饮料园。非常地壮观。
他们也是直榜到直古,地未熟时不见了。
(五)
六个月后搬来了一群工友。铁条,铁块,弯曲铁条的机械桌,机床。这次到来的都是坦胸露背不着衣裳的粗人。从门窗花格到土豪园门的栓子都能制造的群体。吃嚼槟榔包就像机器磨粉,吸草烟喷雾就像木较的烟囱。其实一个月两个月后,区里人们的耳朵受不了了,在住宅区如得执照可建立工厂,发电机声阵阵,打铁声轰轰,槌铁条的声响,机床声,还有粗言粗语逆耳的叫骂。
最难受的是巨大的发电机。好像是从某只古老的大船上卸来的,大发电机颜色都暗淡了。机器声相比胜过一百顿米较的响声。这机器一开动,南边路的要他们移到北边,北边路的人们要他们移到南边。就这样大发电机东南西北无一驻脚之处,像被人群围殴的狗,叫着哴着四处跑。
“怎么样,铁匠先生。你的生路和我的求生技俩完全尖锋相对呀!你必须有吵什喧闹才有产品,我呢,要有宁静才有产品。”
铁花工厂主哥丹柏在喧嚣声,汗流灭背,操弄硬铁板都难以裹腹,区里居民又什声四起,不得不计划移出这个世界。
“我要搬了,西耶支呀!租金要涨,我也没办法。”
“什么人?是业主吗?”
“我不认识业主,只和他的代理中介见面。”
他们搬了,并不怀念哥丹柏,只是忘不了那价响的老发电机。
(六)
因而,类似象棚的大门四扇开的小屋,住过各行各业,各种族群。又匆匆地离去。据我所知没人得到顺利。只都穷困辛苦,煎豆的跑了,辣椒粉,黄羌粉的跑了,茶叶工跑了,租这房开补习班的老师,在肠胃未干前提前走人,奇特的是银合欢林消失了,来一个砍一阵,当然林木也受不了。
有一天久违了的大经纪宇达卡雅满身汗珠到来,喝一杯爽凉的水,稍为坐着体息。
“怎么样?老经纪。银合欢屋怎么留不住人?还寻不到原始资料吗?”
“我认为:房屋是魔木建的。”
“业主是谁呀,老经纪。”
“业主当然也不例外是人稳人魔。叫<宇巴达瓦>,作家先生,<宇巴>…劫数。<达瓦>……热灸。是灾难。多可怕!”
老中介尚无法查到原始资料,含糊地回答。林子废了,房屋已腐,业主好像还不愿放手,这次该是那个会来,区里都想知道业主是谁?都想该请“沙罗洪”(私人侦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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