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慧法师

段春青

    我一定知道缅华社会名僧万慧法师的墓就在抹谷，寻了几次，没有音迹。

    那日我重返母校，学校住寺的一位师父与我颇有话聊，聊着，就一起转了一次学校。师父指与我一座浅绿色塔，说：“那便是万慧法师之墓。”我是多么惊讶于知道这件事！

    英殖时期，万慧曾收留流落街头的中国作家艾芜，住在仰光印度区的一间寺院里，面对着绿绮湖，大金塔，连缅华作者黄绰卿也成为常客，向万慧学习古诗词。艾芜后来要不是在寺院里自己印制要推翻英殖政府的话的宣传单子，万慧是不会请他离开的。

    身在乱世之中，却是出尘之人。出家，却从不忌口，鸡鸭肉常吃着，而且烟瘾颇大。他是不愿卷入世俗的纷争，那艾芜只得离去，并深深陷入时代洪波，直到最后被驱逐出境。

    随后，大战发生了。万慧由仰光来到抹谷。离乱世远了，可也成就了抹谷的一方教育。

    抹谷有许多天然洞穴，恰好于现在的市区里有一大山，山底有穴，可住人。二话不说，先向当地宗教部申请得这片地，住下了。远近的人们听说有僧人，倒也上了心，一来一往中，人们因孩子的中文学业而谈起学校的事来，万慧带头一呼吁，人们出钱出力，先盖起竹篱茅舍，再将自家孩子送来上学。初始学校自不完善，倒请得几位老师教课。往后几年，直到九十年代我来上学，三年级还有一本佛经要读。仍是篱笆屋。进入学校得走一段低洼路，一下雨，积的水一定过膝，还有黑色的一条一条非常多专吸食血的水蛰，我怕极了，一度不敢去上学。

    一读六年，我只奇怪竟从没发现，当时只要一抬头，就能见课堂正面就是一座墓塔！现在，精通六国语言、不满包办婚姻才出家当了和尚的法师，一生过走，最后干净利落地躺着，躺在时光这条河流之中，躺在深塔里。而我，也已历经许多事。

    塔下方，是一个洞穴，那便是法师当时起居处。洞穴门口，有一竖立的红匾，写着“灵鹫峰”，旁边署名“万慧”。洞壁上嵌着一尊尊佛像，而穴内，是巨大的观音像，观音像对面的玻璃柜内，则是万慧的塑像。但还是那性情，和墓塔一样，任你来，你去，他就是那样洒脱，那样安静。

二〇一四年三月十九日星期三 10:36:25 PM

万慧法师塑像（张新民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