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暗恋

 作者：伊江客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澳门绿宝石酒楼的办公室。

    “我决定开除大厨王阿炳。”卅五岁的股东兼经理张伟强怒气冲冲地对另一位股东兼副经理的魏美娥说。他俩是这一间酒楼的股东，各占五成股份，酒楼所有的事都由他俩说了算。

    魏美娥年约三十，身高一米六五，身材、相貌都不错，美文书院毕业的学生，家境较好，准备创业之际适逢张伟强在澳门计划开一间新酒楼，需要十六万元，好友都知道张伟强尚欠一半资金；魏美娥的亲戚知道此事后，就介绍魏美娥入股，因此认识了张伟强，一年来合作愉快，酒楼业绩不俗。

    此时魏美娥非常吃惊地望着张伟强说：“为什么要解雇他？他做错了事吗？”

    “他违规，违背了我的宗旨，在酒楼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张伟强，一米七五高的他，大学生，钟爱饮食行业，有独特的味觉，品尝各种美食后，能模仿、能改进，做出新的菜肴。他人缘好，朋友很多，创业后，曾多次遇到困难，因声誉好，有贵人相助，总是逢凶化吉。他虽然生长在赌城，却不沾赌。有同行友人说他是：出污泥而不染。还有一位画家送了一幅荷花图，他很喜欢，把画装入精美的镜框，挂在酒楼大厅墙上。

    魏美娥在一年的交往中，已知张伟强的性格，她已猜到是在酒楼收“狗马缆”一事(赌外围马、外围狗)，她更担心张伟强知道自己跟王阿炳到跑狗场赌狗一事，虽然只是下班后去见识一下，但看今天张伟强的表情，心感有点不妙，后悔去跑狗场赌博了。

    “我还是不明白王阿炳做错了什么？”魏美娥装出一头雾水之态。

    “大厅上挂着荷花图，你知道这图的意思。可王阿炳竟敢在我们的店里收‘狗马缆’，他违反了我做人的原则。”张伟强理直气壮地说。

    他暗恋上魏美娥，想在合适的时候开口。最近有朋友告诉张伟强，他的合伙人与大厨双双出现在跑狗场上，他听后已九分不爽，后来查访，发现王阿炳在酒楼收“狗马缆”，更是十二分不爽。

    “原来是这件事。” 魏美娥心里已感到严重，却装出轻松的样子，“这跟我们的生意不冲突啊，收‘狗马缆’不影响酒楼的生意。”她柔情似水地望着张伟强，她心里也喜欢他，当时介绍他们认识的亲戚对她说过，张伟强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子，她曾多次幻想张伟强求爱的情景，她也在暗恋他，就等他开口。

    办公室静下来了，因为张伟强也知道收“狗马缆”和酒楼生意是两码事，他们没用酒楼的资金收“狗马缆”。

    魏美娥看到张伟强没接着说，庆幸自己做事有分寸，她想以后再也不收“狗马缆”了。为了张伟强，她决定不再赌博；这不但是生意合伙人，有可能是自己的终生伴侣。

    正在他俩无言对视的一刻，办公室外有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魏小姐！今天大收获。”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满面笑容的王阿炳手上拿着一迭钞票，当见到张伟强也在办公室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阿炳，读书不多，中学毕业就学厨，好不容易升到大厨，是标准的“红裤子”出生，三十有二，不足一米七，他暗恋魏美娥，也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还知道他有一个强劲的对手：张伟强。

    一次偶然的收“狗马缆”，他斩获甚丰，请酒楼的全体同事食宵夜，没想到魏美娥也去了，他开心异常。魏美娥并不是贪吃，只是想跟员工搞好关系。

    食宵夜之后，王阿炳突然发现与魏美娥有共同的话题了，就约她一起收“狗马缆”，没想到一拍即合，他俩在绿宝石酒楼收起“狗马缆”，赌客也因为有酒楼担保，放心下注，赌外围的跑狗、跑马。做庄的他俩每次都有收获，王阿炳为讨好魏美娥，每次分钱时，他都多分给魏美娥，魏美娥也不过问每次赢多少，只要有钱分即可，收“狗马缆”一事全交王阿炳去做。

    王阿炳约魏美娥去跑狗场现场观看，他当时心里美滋滋的，在跑狗场见到多位赌友，他们都以为魏美娥是王阿炳的女朋友，王阿炳也不解释，更希望魏美娥真的成为他的女友，这是他的奋斗目标之一。

    “张生，今天这么早上班？” 王阿炳恨自己鲁莽，今天“狗马缆”的收入冲昏了他的头脑，进办公室前为何不先看一看？张伟强身兼经理，平常这个时候不在公司。他说后望了一望魏美娥，见她一脸怒气。王阿炳知道自己已铸成大错。

    “我不这样早上班，这酒楼岂不是成了你收‘狗马缆’檔口？同行都会认为我有几重收入！”此刻见到王阿炳，更加坚定了张伟强的决定。

    张伟强指着王阿炳对魏美娥说，“我现在就开除这害群之马。”

    王阿炳听后，目瞪口呆，绝望地望着魏美娥。

    “我不同意开除他，他是大厨，马上开除会影响酒楼生意。” 魏美娥坚持自己的意见，她如果同意开除王阿炳，就等于承认自己也有错，事实上，王阿炳也真帮自己赚了一些钱。

    王阿炳听后，感到魏美娥在帮自己，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

    “酒楼可以马上另请大厨，难道没他，酒楼就要关门？既然你不同意开除他，我们拆档。”张伟强斩钉截铁地说。

    这一次魏美娥感到严重了。她沉默了一下，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不同意拆档，好不容易才站稳脚，为这一点小事就拆档？”

    “这不是小事，你既然爱上收‘狗马缆’，你走吧，去做你爱做的事，该分给你多少，我不会少给。”张伟强失望到极点，他暗恋的原来是一个鼠目寸光的女子！现在为一个赌友，竟然不考虑酒楼的声誉。

    “我不走！也不同意你拆檔！我要维持现状。” 魏美娥芳心大乱，她没想到张伟强会闹到这一步。

    “我可不可以说一句？……”王阿炳问。

    他没说完，张伟强指着门口说：“你出去！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话，滚出去。”

    王阿炳被赶走了。他走到门口，回头望了望魏美娥，感到对不起她，同时又感到自己走对了一步棋，他们这一吵，他有可能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他手上拿着原本给魏美娥的一迭钱，放到裤袋里，轻松地走出办公室，去厨房了。

    “他不走？也可以，我走！把一半资金还给我，我另起炉灶。”张伟强再次斩钉截铁地说。

    魏美娥再次芳心大乱，泪水夺眶而出，她边哭边说：“你也不准走，我一个人管理不好这酒楼！你如果真的要走……你要自愿放弃酒楼的所有权益。”她想如果不给钱，张伟强就走不了，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张伟强看着哭得像泪人儿的魏美娥，心里有点不忍，这毕竟是他暗恋多时的女子，如果没有赌博一事，他俩可以合作得非常愉快，可现在已走到了分手的边缘，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头脑冷静了数秒。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不同意我开除王阿炳？”张伟强说。

    “是！”魏美娥还没经过思考就简单地回答。

    “好！他不走，我走！” 张伟强怒不可遏。

    “你要走？马上走，别想得到一分钱，我什么都不给你。”魏美娥以为这一招可以留住张伟强，她已后悔刚才为何不同意开除王阿炳？为何帮王阿炳说话？

    张伟强没说一句话，潇洒地走出办公室，没回头，他听到魏美娥痛苦的哭声更大了。

    他的心很痛，就在他刚才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投资的八万元及后来的盈利全丢入咸水海了，他暗恋的女子也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她知道我暗恋她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