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缅甸,或许日落才是最真实的样子!
来自B612号行星的小王子说:“有一天,我一连看了四十三次日落。”——圣埃克苏佩里这样讲故事简直是在拉仇恨,地球人永远也享受不到这样的奢华。不过,到过蒲甘的地球人,你们再也不用羡慕嫉妒恨了。因为,蒲甘的一次日出日落,可以抵得上童话里的四十三次日落。那种奇幻的壮美是地球上的唯一,无可类比。
蒲甘之旅,两千多座古塔不可能一一造访,五十平方公里范围内,只有两条主要公路是柏油路面,古塔散落在公路两边,更多的塔在原野、树林、田地当中,只有沙土路通往。我决定继续租用乔治亚的马车,请他为我们做一天的向导,先熟悉一下地形和路线,探访最著名的几个佛塔佛寺。马车也是蒲甘最常见的交通工具,蒲甘的马车夫都是经验丰富的向导,一般会在一天时间里带游客游览十五到二十个不可错过的古塔。
▲在蒲甘每天早晨都能遇到的风景
▲从曼德勒出发,依洛瓦底江的晨光
▲早上的依洛瓦底江
镇住时光
到娘乌时已是黄昏,安顿下来,我和梦老师在镇子里随处逛逛。从行政上讲,娘乌实际上是个县城,如同缅甸的大多数城镇,娘乌镇一样杂乱而友善,灰尘扑扑的街道,陈旧的建筑,充满异域风情,到处遇到微笑,到处遇到僧人。做为缅甸最重要的旅游城市,也到处都是外国人,有不少西餐厅,圣诞节将至,街边的餐馆酒吧挂起了圣诞彩灯。一家崭新的“CB BANK”建筑非常显眼——这是蒲甘唯一一家可以换汇的银行,以前的攻略中都没有提到。
误打误撞地,完全没有想到我们旅馆后面几百米就是瑞西光塔(Shwezigon Pagoda),这是蒲甘现存最古老的寺庙,也是蒲甘千塔中唯一一座用石彻的古塔,始建于公元1044年,相当于中国的北宋年间。它看起来是一座巨大的扣钟形的建筑,它是缅甸风格佛塔建筑的鼻祖,也是缅甸佛教四大圣地之一。恐怕也正因为如此,缅甸人对瑞西光塔爱护有加,时时维护修缮,每天都有虔诚的缅甸人来给塔身贴金祈福,因此通体金光灿灿,太阳落山后,亮起射灯,辉煌夺目。只是觉得缺少了什么——时光,看不到时光的印记了!
一个缅甸本国的朝拜旅游团,几个中年大婶有点羞涩地邀请梦老师一起合影,左一张,右一张,梦老师有耐心地配合着,我在一旁偷偷地笑,我们也是外国人呐。
我猜明天乔治亚也会带我们来瑞西光塔佛寺,那么著名,那么近。缅甸的塔和寺难以分清,有些寺就是塔,有的塔其实是寺,有的如同宫殿,有的像是城堡,有的如钟,有的像葫芦,有的圆,有的方,但无论如何,都有一个高耸的刹顶。缅甸文一窍不通,景点介绍上的英文对这些古老建筑分别称为Pagoda, Temple, Pahto, Dagoba,绕得我头晕,索性一概称之为“塔”。
从瑞西光塔大寺出来,已经是最后一抹余晖。迷失方向,不知是出了哪个方向的门,眼前是一条乡村土路。犹犹豫豫地走了几步,突然梦老师低低的惊呼:“呀!”——两座古迹斑驳,造型奇峻的砖塔耸立在民居和树林之间,一大一小。只在一瞬间,我们就浸泡在浓郁的时光里面。两头白牛在树下反刍,鸡在地上刨食,穿着笼基,头顶一筐蔬菜的妇人路过,与我们相视微笑,我颔首对她道一声:“鸣个喇叭”,她的笑意更深,回一句问候,与我们擦肩而过。我们绕着大塔转了两圈,塔基面积不小,这是一个小型古堡状的塔,白墙已部分被岁月染墨,很多地方墙皮剥落,露出砖,砖缝里生出杂草,高低错落十几个塔尖拱卫着主塔尖,四面有高大的门,门券火焰纹装饰,天色愈暗,塔门里黑黢黢,隐约看到有佛像。——旅行中最有意思的,是邂逅,在这里我们邂逅了时光,陈旧的印记,其实是时光高贵的勋章。但这两座塔只是蒲甘众塔中非常普通的两座,我甚至连它们的名字都没有查到。
▲瑞西光塔是有近千年历史的古筑,因为极其重要的地位,历年维护,至今仍是缅甸最重要的佛寺之一。
▲时光之门前
▲乡间
▲洞见
▲转角
▲窥探
▲瑞兽
▲是塔也是寺
▲斑驳
▲古画壁
▲时光之浪
▲灿烂
▲阿南达的背面
▲生灵
▲火焰纹的门
▲时光隧道
古塔成群万千计
蒲甘的塔多种多样,有的是可以进入拜佛的,有的是实心的,有的可以登上塔顶,有的不能。这个小小的塔游客不多,但有看守人,看到我们露一个标准的缅甸式微笑,用缅式英语问好,问我们是哪里来的,礼貌地对“China”表示赞美,在缅甸,无论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彬彬有礼,四目相对,即露微笑,让人如沐春风。看守人只是看守古迹,并不需要买门票,他示意我们到塔内可以看到古壁画,并指出从一条幽暗的通道上台阶,可以去塔顶的平台。
由Shwe-leik-too下来,我们进入了观光的高潮期,乔治亚驾着马车每次走几分钟就会停下,请我们去参观。悉隆敏罗(Htilominlo Pahto)是离公路最近的第一座高塔,十三世纪初建成,外墙精美的浮雕尚存,结构近似陡峭的金字塔,主塔尖由若干小塔拱卫,直指蓝天。乌帕利塔(Upali Thein)与其说是塔,不如说是一幢外墙被岁月熏黑的匣状小房子,虽然不大,但外形奇特,让人过目不忘,屋子锁着门,不过守塔人看到有人来了,就过来开锁,让我们参观里面的古壁画,那恐怕是蒲甘最漂亮的壁画。马哈菩提(Mahabodhi Paya)是蒲甘唯一一座印度教风格的佛塔——远远就能看到高耸而扁,密集雕塑神像的塔身,但走近了就会发现原应是印度教诸神全部是佛像,马哈菩提恐怕是蒲甘最独特的一座塔。达宾纽(Thatbyinnyu Pahto)是蒲甘最高大的塔,远远就能看见它金色的塔尖,走近它,如同宫殿一般的建筑,气势恢宏。阿南达(Amanda Pahto)是最漂亮的塔,建于十一世纪,年代仅次于瑞喜光塔,建筑结构复杂,如同城堡,具有多种特色,是缅甸早期寺庙建筑艺术和雕塑艺术的杰作代表,建成之后被一再模仿,但从来没有被超越……我们还参观了蒲甘四大金塔之一的瑞山陀塔(Shwesandaw)、蒲甘第二高塔高德帕林(Gawdawpalin)、存有早期壁画的帕陀沙慕亚(Pahtothamya)……
说实话,这真是眼花瞭乱的一天,我能记住这些塔,全凭每参观一处,乔治亚都在一张英文地图上给我做一个记号,回来后慢慢消化。我们这一天总共参观了十五座塔,还不到蒲甘众塔的百分之一,我的计划是今天已经熟悉了蒲甘的道路和古塔大至的分布情况,明天租自行车往深处去探寻,后天再租电瓶车去更远处逛逛……
▲随手指处,尽是佛塔
▲田野
▲小小的塔群
▲直指蓝天
▲江畔的塔群
▲南国的冬季
▲达宾纽的寺僧
▲马哈菩提的印度教塔风格
奇幻的真实
太阳西斜,阳光与地面的锐角越来越小,光线在大气层中的距离越来越长。人眼可见的七色光波中,波长最短的青、紫色光被大气层中的微粒阻挡散射,天空的蓝就开始变幻,大气滤出波长最长的红、橙色光越过亿万障碍抵达视觉。太阳敛起刺目的光芒,成为一个温暖的红球,天空,大地,远山,眼前的平原,树冠如波浪涌向远方,最夺目的是树冠之上千千万万奇迹般的塔和我们一起沐浴在夕阳下,万事万物被浸泡在橙红明艳透亮的光波里。
——之所以我要以物理学常识来描述这次日落,是因为蒲甘的日落太奇幻了,任何抒情都显得多余,需要用理性来中和一下。眼前的场景就象宫崎峻电影里唯美的空镜头,这是一个真实的奇幻,我不停地按下快门,但所有取景,都不如自然视觉壮阔。放下照相机,真真切切地看到阿梦和小残,以及周围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脸上橙红的光芒和他们眼睛里奇幻的惊喜。
然而蒲甘的日出比日落更加美仑美奂,因为早晨有雾。
我们习惯称之为的冬季,在缅甸是不存在的,他们只有雨季和旱季两个季节,我们的冬春季,在缅甸是旱季,缅甸中部几乎每一天都是晴天,每一个早晨蒲甘的原野上都有一层薄雾,漂浮在树冠上,古塔则在雾气中隐现。太阳出来,霞光把雾染成玫瑰色的轻纱,披在庄重典雅的塔身。此时,巨大的热气球会升起,高高飘在蒲甘平原的上空,或者低低地掠过塔尖。看日出比看日落要辛苦得多,必须趁着天黑起床,12月份是缅甸的旱季,同时也是“凉季”,虽然白天也会有二十七八度的高温,但晚上会降到十摄氏度左右。
我们要去瑞山陀塔看日出,凭经验,我通知阿梦和小残:把羽绒服穿上也不为过。瑞山陀塔每天早晨挤满了人,到得晚了最高一层几无插足之地,但实际上,太阳出来之前,人会走掉了三分之一,原因是他们穿得太少,实在冻得受不了。
缅甸人有一大特色是“人字拖”,男女老少,贫富贱贵,人脚一双。后来我们以无厘头精神总结了一下,在缅甸,去任何佛教场所都必需脱鞋,连袜子都不能穿,在蒲甘更是如此,去任何一座佛塔要光脚,进去脱鞋,出来穿鞋,进进出出,人字拖实在是最方便的鞋子。但十摄氏度的气温下光脚在室外踩在冰冷的砖石上,冰冷入骨,我们都扣着脚趾走路。好在身上很暖和,把帽子手套也戴上,抱着自己,看地平线一点一点变红,看树冠间的薄雾绕着古塔飘,看鸟群扬起。太阳出来的那一瞬间,人群微微骚动,快门声连绵不绝。一切都是值得的。挤在我身边的可能是个日本人,总之是亚洲面孔,干净帅气的青年,偶尔转过头来,与我照面时礼貌地笑笑,用英语说:“It's beautiful”,我彬彬有礼地表示赞同:“Very very beautiful”——可是我在拼命地忍着笑,因为他穿着单衣,冻得哆哆嗦嗦,鼻子下面悬着一条两厘米长的——鼻涕。
▲无上的蒲甘晨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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