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执政党主席被免不会影响大选 应会如期举行

2015-08-23 06:17:20　来源: 南方都市报(深圳)

8月18日，缅甸内比都，缅甸全国民主联盟领袖昂山素季在下院议召开新闻发布会。CFP供图

    8月12日，缅甸执政党巩发党党主席吴瑞曼和秘书长吴貌貌登突然被解除职务，并被开除出中央执委。既有的资讯表明，军方也介入了这一“事变”。为何在此时，巩发党会内斗升级，罢黜“党魁”？事发后，巩发党为何又竭力淡化，意图“大事化小”？这一党内的“事变”会对缅甸11月份的大选产生什么影响？昂山素季还有可能参加这次选举吗？而军方为何一直在缅甸的政治生活中居于中心位置？“事变”是否增加了中缅关系的变数等，就这些问题，南都专访了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东南亚及大洋洲研究所宋润清研究员。

    吴瑞曼被“罢黜”的原因

    南方都市报(以下简称南都)：巩发党内为何近日会发生“事变”，解除了党主席吴瑞曼和党的秘书长吴貌貌登的职务？

    宋清润：内部权力斗争的结果。11月8日缅甸要举行大选，巩发党内部矛盾激化导致党主席易人。吴瑞曼曾为前军政府三号人物，现任总统吴登盛曾为前军政府四号人物。在2010年11月大选前，缅甸舆论预测吴瑞曼会在选后成为总统。但结果却是吴登盛成为总统，吴瑞曼只是当选人民院议长，其总统“心结”挥之不去。

    根据缅甸宪法，当选国家领导人的政党领袖在履行公职期间不可从事党务活动。于是，吴登盛在2013年正式辞去党主席，由吴瑞曼接任。吴瑞曼此后多次表示，要竞选下任总统。媒体多次表示吴登盛将不谋求连任，而实际上，吴登盛一直都没有表态，近期才表示要谋求连任。由于巩发党内部的不团结，导致的结果就是不仅存在派系之争，且政府和议会间的矛盾也增大，舆论此前也一直担心巩发党内部会不会分裂，从而影响今年总统的大选结果。

    南都：吴瑞曼为何会成为竞争的失败者？

    宋清润：吴瑞曼被“罢黜”，直接原因是党内推选议员候选人上的分歧。8月12日，巩发党推举1147名党员作为候选人，参选全国联邦及地方各级议会议员，吴登盛将不参选议员，而吴瑞曼参选议员。这一决定成为该党高层内斗的导火索。

    当晚，一些军警对巩发党总部突然采取安全措施，吴瑞曼被宣布“待在家中”，巩发党内部高层连夜开会。次日即宣布因党内领导工作的需要，而由副主席吴泰乌取代吴瑞曼行使巩发党主席，刚刚辞职的总统府部长吴丁乃登取代吴貌貌登担任该党秘书长。

    此外，也重组了由47人组成的中央执行委员会，而吴瑞曼不是新的中央执委，吴登盛总统一派的人士重新掌握党内大权。

    实际上，吴瑞曼被“罢黜”有深层的原因。巩发党内部早有人指责吴瑞曼在党内拉帮结派，在重大决策上独断专行。而其作为巩发党主席，却与缅甸第一大反对党“民盟”主席昂山素季走得很近。也有传言说，由于昂山素季本次不能亲自参选，若民盟获得议会第一大党席位，会支持吴瑞曼当总统，这些都让巩发党内反吴瑞曼的力量很愤怒。

    更重要的是，缅甸2008年宪法由前军政府主导制定，很多条款维护军人利益，比如，国防军是政治中的主导力量，自我管理，不受政府节制；军人议员占据25%的议席，而重大修宪案需要联邦议会75%以上的议员通过，这就意味着军人议员对修宪具有绝对否决权等等。国防军总司令敏昂莱多次表示反对修宪，也反对让昂山素季获得本次大选的参选资格。而吴瑞曼领导的联邦议会却在推动表决有关“修改总统任职资格、军人权益、降低修宪门槛”的宪法条款，自然会引发军人的强烈反弹。

    南都：从报道看，吴瑞曼虽然被解除了党主席的职务，当仍然继续担任人民院议长，人身自由并没有受限。巩发党似乎也想淡化这次“事变”的影响。

    宋清润：是的。8月14日早上，吴瑞曼还去了国会。下午，吴瑞曼在“脸谱”上发表致全国人民的公开信，称感谢大家的关心与好意，对此倍加珍视，愿能为百姓谋福等，同时也配发了他在议长办公室工作的照片。而他的儿子也明确对外界表示，有关吴瑞曼被软禁的消息是谣言。而巩发党也没有对吴瑞曼进行公开的谴责，只是声言是党内工作的需要，意图将“大事化小”，不愿将内部矛盾扩大化。实际上，也是想为即将到来的大选创造一个稳定的政治局面。

    大选应该会如期举行

    南都：从目前的形势看，以敏昂莱为代表的军方力量会不会再次走上前台？

    宋清润：巩发党实际上可以说是军方力量的一个代表，已经在“前台”了。1993年，军政府成立了“缅甸联邦巩固发展协会”(简称巩协)，该组织挂靠在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行政机构之下，通过大量吸收青年人，将组织铺向缅甸全国。军政府领导人一直是巩协名誉主席，多名政府部长长期担任“巩协”中央执委。

    2010年5月，为备战大选，在“巩协”基础上正式建立巩发党，该党拥有1800万党员，是缅甸最大政党。前国防军总参谋长吴瑞曼、前军政府总理吴登盛以及吴泰乌等部长级高级军官正式退役，加入巩发党，成为该党高级领导人。当年大选中，由于昂山素季领导民盟抵制大选，其他小党势弱，该党以绝对优势赢得大选，其当选议员约占全部当选议员的76.4%。

    当年三月，军人政府解散，吴登盛新政府宣誓就职。新政府绝大多数阁员来自巩发党和退役军官，可以说是合法的“换装执政”。大多数官员都不再像前军政府官员那样直接穿着军装执政，而是穿着普通民族服装、以“文官”方式执政，但国家主要权力还是掌握在军人手里。

    敏昂莱近期接受媒体采访时已经明确表示，按照有关规定，他今年59岁，明年60岁才能从军队退役，卸任国防军总司令。他也表示会尊重今年大选的结果，不希望看到类似军事政变的事情发生。这些都表明了他不会参加今年的总统大选。再加上昂山素季不能参选，其他政党很难推出有竞争力的候选人，所以现在缅甸的舆论普遍认为，，吴登盛连任总统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巩发党主政的这五年，也成绩斐然。吴登盛政府和十几支少数民族武装谈判全国停火协议，加快经济改革与招商引资，缅甸经济年均增长率在7%左右，民众的生活水平得到改善。

    而缅甸军方和巩发党也希望由他们推动的自上而下的经济改革和政治转型，能够继续前进，今年的大选能够如期稳定举行，也能减轻国际上的压力，拓展与“西方”的关系，吸引外资，开展更多的国际合作，促进缅甸的发展。

   南都：这次巩发党内部的“事变”，不会影响11月份的大选？

    宋清润：不仅仅是巩发党和军方希望大选能够如期举行，而在野党民盟以及其他的一些少数民族政党方面也是如此，它们也是想通过这次大选，获得更多的议席，扩大自己的政治空间和影响力。而国际社会也希望缅甸不要中断正在向好的政治转型之路。所以，在此期间不发生大的意外，大选会如期举行的。当然，由于经验不足，不排除在大选期间有一些问题，比如“计票”的争议等，会引发反对党的抗议。即使出现争议，各个力量，各个党派能否以合法的方式，理性解决，很关键。

    南都：由于民盟的领导人昂山素季的亡夫和两个儿子的国籍是英国，而根据缅甸的宪法不能角逐总统大位。现在看，还有修宪以使昂山素季参选的可能吗？

    宋清润：从7月初议会的表决结果看，这条修宪的法案没被通过，昂山素季不可能参加本次的大选了。家属成员属外国籍，不允许参加国家元首的竞选，很多国家都有此规定，不仅仅是只有缅甸。因此，也不能说这一规定就针对昂山素季，就不合理。

    而从昂山素季和民盟的表态看，她们也默认了这一结果，不会走向街头抗议。现在民盟参选议员的候选人名单也已经提交完毕，力求在宪法框架内谋求执政和扩大政治影响力。由于缅甸实行的是类似英国的议会制，议会席位的多数才有组阁权，总统是由议会提名的。所以一切都要看11月份的议员选举结果来决定。昂山素季也表示，若能获得多数议席，民盟已有确定的总统人选了，是民盟的党员还是与民盟政治理念比较接近的“政治精英”，暂时还不能公布。

    军方退出暂不现实

    南都：这次“事变”也是由军警介入。回头看，军方为何对缅甸政治一直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宋清润：这与缅甸本身的历史和国情约束有关。1948年摆脱英国殖民统治而独立后，吴努领导建立议会民主制，国家却陷入无休止的政治争斗和内战之中。议会民主制并未推动缅甸成为政治稳定、经济发展、民族和谐的现代化国家，反而成为缅甸政治转型的败笔。1962年，奈温将军发动军事政变，缅甸进入军政府时期。其间政权几经轮替，但军方一直是缅甸的主导力量，直至2011年3月，吴登盛组成政府，军方才正式退居幕后。

    军方之所以在缅甸的政治生活中处于中心地位，是因为缅甸的民族冲突、宗教冲突以及社会阶层冲突持续不断，外在的国家统一和内在的对秩序和稳定的需求，只能由军队提供。在民族层面，缅甸独立66年来从未解决好民族冲突问题，135个民族一直没有形成国家认同，至今尚未实现真正统一。当前，中央政府军与少数民族武装的零星交火仍在继续。十多个少数民族武装尽管愿与中央政府尽快签署全国和平协议，但谈判进展缓慢。

    在宗教冲突方面，此起彼伏，冲突地点从若开邦蔓延到内比都、仰光、勃固省、曼德勒省、掸邦、实皆省等多地，共造成近200人死亡，约14万人流离失所，大量房屋、商店被烧毁。如何消除宗教冲突，至今仍是个棘手的问题。这类冲入若无军队介入，政府是无能为力的。

    同时，在缅甸历史上，阶层冲突也不断，工人罢工、学生上街游行等不断发生，社会动乱不时发生。鉴于国家安全形势严峻，军方对于维护国家稳定与统一的地位就凸显，势力一直比较强大，不受政府节制。若没有军方的强力支持，无论个人威望多高，包括现在的吴登盛还是昂山素季，都不能保证缅甸政治秩序的稳定和国家的统一。

    南都：也就是说，未来很长一段时期内，军方仍将保持对缅甸政治的强大影响力。

    宋清润：是的，至少未来5到10年内，想让军方退出缅甸的政治舞台，都是不可能的。特别是缅甸现在还有近20个少数民族武装，国家还没能真正统一，军方必须保持强势存在。在这种情况下，若想快速地剥夺军方的既得利益，是不现实的，结果只会导致缅甸陷入混乱和动荡中。这一点，缅甸朝野是有共识的。包括军人家庭出身的昂山素季，对此也是很清楚的。

    军方也提出，缅甸民主转型稳定之后才是军人退出政治之时。客观地说，是有道理的。

    南都：这次巩发党内部的“事变”，会不会使中缅关系有一些新的变数。

    宋清润：这次“事变”是巩发党内部的权力争斗，吴登盛一派重新掌握了党内权力，军政“合一”，避免了内耗，也是有助于缅甸本身的稳定的。而吴登盛这些人长期与中国打交道，对中国也比较友好。因此，从中缅政府层面，从两国关系层面，可以说没有多大的影响。

    中国希望缅甸能保持稳定与发展，这不仅事关缅甸民众福祉，也关乎中国利益。两国有着2200多公里的边境线，中国对缅甸协议总投资额超过219亿美元，是缅甸最大的投资国。一旦缅甸局势不稳，或者缅北冲突再度激烈，中缅边境稳定乃至在缅人员安全势必再受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