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郁气悴的脸孔 (作者:达伦乔 译者:丘文)

编辑:缅华网 文章类型:缅华文苑 发布于2015-06-13 11:01:12 共1384人阅读
文章导读 神郁气悴的脸孔 (作者:达伦乔 译者:丘文)

 

神郁气悴的脸孔

作者:达伦乔   译者:丘 文

(一)

    「卞~老……卡~老……卡~老」

    一到傍晚就会有一群少年后生,牵着他们挂上铜铸的蜗状小铜玲编成的带状饰品(CHU)或木制矩型小木梆(KA LA0)的牛犊,绕村游行进行套鞅训练。所谓“套鞅训练”就是为了套轭拉车的训练。但也有些参合热闹的。他们绕村孑两三圈后就会赶进我祖父的园里,牵着他们的犊牛给我祖父评述。

    我祖父是职业牛中介,专业中介人们互换牛只。他有丰富的有关牛的知识,他会医牛的疑难杂症,要修牛角,要阉牛,要为牛穿鼻,都得找他。这群年青人对他老人家的评鉴,由心地尊重信服。

    “盛多的牛非常漂亮,纹路相间稍嫌宽了些。”

    “盛加拉的牛性烈,不受点击。”

    “佑龙的牛好毛色,要好好饲养。”

    祖父会逐只地牵淄,抚着牛身,扒开牛咀,然后讲述评语,我兴趣渗合在里头,听他们讲牛经评牛,也培养了对牛研究的兴趣。

    “鄂隆……一齐去游牛呀!”

    屋前吞巴,波宾和几个朋友,牵着自家的小牛犊。听见他们的邀叫,我走向刚下地七个月拴在棚栏里的小牛犊,解开拴绳,卸下脖缰,套上络口准备牵牠跟吞巴他们结群去绕村,没想到一解开缰绳小牛犊就挣着往牠母亲所在的棚孑跑,我被牠施曳了一段路,不得不出声求帮手。

    “巴巴……快来帮忙!”

   看着我拽着缰索弯腰被拖曳而大声叫嚷的丑相,那一群伙伴都幸灾乐祸地笑了。祖父到来牵制着小牛,并纠正了络口,我才有能力顺利地驾驶我的小牛犊。

    “巴巴……给这家伙穿鼻子,在路上牠会东闯西奔。”

    “乖孙儿……未满周岁是不能穿鼻的。”

    “哎呀!穿了鼻上了鞅勒我才能驾驶牠,不然就得随牠拖曳,满街闯跑!”

    “好,好,学校放暑假穿鼻师到村里来的话,你的小牛犊也刚满周岁。鄂彪会来的。”

   鄂彪是我们缅区一个村子里,专门织结牛缰鞅绳的人,而且颇负盛名,每年学校放暑假期间,他有到我们村子来的习贯。他织的缰绳柔软纤细耐用。祖父就爱用他的东西。

    “哥彪可真难等呀!”。

    注:

   鞅勒:牛拉东西时架在脖子上的器具。

   络口:像网子那样的东西。兜住牛咀。

   小木梆:挖空的小矩形木器,空腹中有小木舌,挂  在     牛脖上,走动时会发出“卡老…卞老”的响声,便于寻找牛的去向。缅语叫(KA LA0 )。

   缰索:控制牲口的绳。

   铜玲带:牛脖上的裴饰品,由铜铸的小蜗形玲子编成的带状饰品。缅语叫(CHU)。

   巴巴:缅语。缅族对祖辈的称呼。

    (二)

    “卖牛鼻绳!牛鼻绳。”

   呵!……是我朝夕盼望的哥彪的声音,我跑门口张望,“会来的,老顾客了!”巴巴对我嘻笑地说。巴巴的话还没落地,就见他从拐弯处直向我家走来。

   身上斜挂的,手上提携的全是鞅绳,笑嘻嘻地走进家门,他一瘸一拐坐到木床上,解开穿鼻绳捆子;

    “这是穿绳,这是脖子套绳,拿这…里边渗有钱麻织的”

   巴巴从哥彪手上接过一条穿鼻绳,握着绳子的一端让它竖起,穿鼻绳质地坚硬,并没有软趴弯曲,坚挺在那儿。

    “放心……帽仰祥呀!这穿鼻绳是我亲手细心编制的。”

    “我也是只有你织的缰绳,才会买整年的所需。可要算便宜点,两条穿绳,脖鞅五条。”

   哥彪嘻皮笑脸地:“可以啦!自家人,不必多说,一条原价一元廿五分,给一块好了。”

    “好,好,你还没吃饭吧,……密尼,给鄂彪吃饭。”一边悉心地选鞅绳,一边喊话通知他的女儿。

   我呆视正全力享用一大盆剩钣的哥彪。熊背黑肤,门牙微突,有一只稍瘸的脚。脸上常现懊丧愠嗔,神郁气悴的表情。

   他吃罢饭走到巴巴为小牛犊穿鼻的地方。他们把小牛牵进夹廊里,用削尖的木锥刺穿小牛鼻里的间隔软骨,可怜小牛因为急痛卟卟呗呗直叫。我也好像失去了恻隐心,不眨眼地注视巴巴和哥彪的每个动作。

    “嗨!瑞尼穿鼻之后,我能好好驾驭它了!”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不久瑞尼的穿鼻工作完成了。哥彪涛涛地对我进行指示:“小孩,要经常转动一下这鼻索,等伤口结疤了才能驭使,换了韧绳之后,瑞尼就会任你驱使了,记住,牛最主要是那根勒缰。不管怎么野,怎么烈性的牛,只要你收紧勒缰,就会服服帖帖,为你主使。”

    (三)

    “老师,我要为孩子报名。”

   我正整理学生报名表,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嗨…是哥彪。和以往一样首先见到的是他那副懊丧愠嗔,神郁气悴的表情。没和他见面已有十四,五年。他已不认得我,我给他做了一个提示。

    “哥彪,认不得我了吗?那个……木格具东边厥蒂村宇仰祥的孙子,你刭我们村时经常在我家吃饭的。”

    “噢!原来老师是帽仰祥的孙子。对了……记起来了!那时老师还只是个小孩童。我还去过,帽仰祥可能仙逝了吧?我到老师的乡里时没见到你们。”

    “怎么可能相见,那时我己上学了。祖父逝世之后我们也放弃农务,所以你也没到过了。好!现在要报名的子……。”

    “嘿,嘿,是我的孩子。名叫「德佑支」。嗯,嗯,他母亲娇莺叫他钦貌纳,还是什么……,这儿有张纸条。”

   接过他递过来的纸条,一边读一边端详那孩子,小眯眼白皮肤,一点也不像哥彪,可能……像母亲,我这么想。在学生入学表填上;父亲:宇彪。母亲:杜娇莺的儿子貌钦貌纳,出生日期等,接着开始和他攀谈这几年的生活。

    “我以为哥彪这辈子不结婚了呢!你太太可漂亮?”

    “嘿……嘿……”嫩草自长庙宇下”。老师!”

    他用了流行的自然法则大师宇拉登的话,我理会他的所指,因而随着他笑了。

    “娇莺在曼德礼工作,老师。我成家还不久,大概五年吧,我算是迟婚,我很疼这孩孑。娇莺在曼德礼工作,佛节时才回来,有机会我会请老师吃顿便饭,我老婆有一手好厨艺,老师。”

因为接手后来几位家长孩子的入学填表,我们的讲话中断了。哥彪什么时候离开我都没注意。客人少了才一边喝清茶,一边和助理老师珊简接上茬,珊简是本地老师。

    “哥彪是西边闹包村民,以前做采棕榈的工作,从树上滑下跛了一脚,母亲因红眼症盲了,母孑俩相依为命,平时打短工,农闲时织缰绳鞅索,娇莺是个非常园滑世故的人,在曼德礼一个家庭做厨娘。”

珊简边说边微笑,我无法解读他的微笑。一定隐含着一个深邃的故事。

    “是这样……哥彪在我小时候经常到我们村卖缰索,相识已久了。讲清楚点……像他这副尊貌,那么忠厚老实的性格,此生此世能否成家,我真为他担心。现在忽然为他的儿子德佑支来报名,心想我的朋友功力不差。非常惊诧,同时欣喜。他的孩孑应该像母亲,白白胖胖地,和哥彪一点也对不上。”

    “世事离奇呀!他的太太也并不像这德佐支……呵……呵……钦貌纳皑白。中等肤色。还有,老师的人是神坛。”

    “嘿!”

    珊简的话使我惊奇地,不知觉地喊出了声。同时眼中出现了德佑支的脸庞。

    注:

    德佑支:缅语汉人。

    神坛:缅族是多神教,家中供奉各路神仙,各村都设有一片较大的地做公共神坛,有不宜再供奉的神像,都会送到这个神坛。

    “嫩草自长庙宇下”:缅族谚语,意谓机缘巧合。缅乡居房均为茅屋,屋下可圈养牲畜,庙宇亦如此,因佛寺不养牲畜,不派用场杂草自生。

    (四)

    “请……老师坐。娇笃…把饭桌摆好,老师来了。”

    哥彪热情地欢迎,把他亲手做的棕榈架躺椅摆正,然后向在厨房的太太喊话。

    “行……慢慢,清清静静…你我可以随意聊聊。”

    闹包村今天有佛会,哥彪通过他的儿子邀我吃饭,我坐在躺椅,环颜四周,房子里所有梁柱,离不开他织缰索的手艺。上了漆显得光亮明滑。是呀!……在我小孩时就致力织缰索工作,有这样的手艺并不奇怪。

    “老师的瑞尼额宽,脖峰饱满,是只非常美观的小牛。”

    他用以前的回忆打开话盒。

    “是的,很好使换的牛只,使唤了三季,祖父去世后,我们也放去了农务。”

    棕榈桌上已摆满钦貌纳端来的饭肴。

    “老师,洗手……不要客气,随意用。能有招待老师的机会,实在难逢。娇莺也刚巧回乡。”

    照样那副神郁气悴的表情,哥彪坐在一旁为我打扇。

    娇莺没从厨房出来,缺菜由钦貌纳添足,我每向厨房瞄,娇莺总别过脸,在曼德礼城久居而见识尚广的她,并没来插话交谈。我很是疑惑。浅褐肤色,中等体栽,姿容普通,怎么也和哥彪不登对。

    “不客气呵,老师。我老婆厨艺不错的。”

    从哥彪的语气,可意识到对自已太太的尊崇满意。我注目哥彪,耳际似响起珊简的话。

    “旁人说老师的人耿厚。谁也不愿召诺是非,众人说一个月,老婆说一晚,有这样一句说法。还有,娇莺阅历深园滑,舌薄咀利。”

    “老师,那么少量,不合口味吗?”

    哥彪的话使我回了神,赶紧在水盆里洗……。出语安慰他说:“好…好吃,在村里能吃这么好的菜肴,恐怕唯有你这家了。你讨到这太太实在够运气的。”

    哥彪照样那副神郁气悴的脸,转首看着他老婆的矛向嘻嘻地笑了。

    注:缅族习贯用手抓饭吃,故饭后饭前都得洗手。


(五)

我被调到靠近城市的一间小学己近五年,暑假的一天在屋前酸果树下的木榻看韦,不久睡着了。

“还需要鞅绳吗!卖鞅绳。”

热炎炎马路上传来的声音吓醒了我,马上忆起这是哥彪的声音。“卖鞅绳的,请。”叫了他。哥彪如我想象和小时见到的,肩上斜挂鞅绳,手上提着缰索走了进来。

“哈!老师……嗯,听说老师调换了地方,我再也没到学校了,现在德佑支已是四年级生了。”

“是吗!我调到城里,工作较多,没机会回乡。有时会想家和那些学生。对了,你到现在还卖缰索鞅绳呀!你夫人还在乡下吗?”

“恩!在曼德礼。她要在分娩时才回乡的。经常汇钱来,不过我没工作呆不下,有闲织缰索鞅绳,这边乡亲们习惯和喜欢我的东西。噢……还得告沂老师,现在小的女儿要上学了。和波德佑一样白白胖胖……。”

他说得很兴奋,我注视着他,据他的描述想象着他女儿的形像。

“你吃了饭没有?”

“不吃了,老师。午后要坐顺风车回乡的,家里只有两个孩孑和老母,不放心。还有我从没和儿子女儿分离过夜,小女儿更是可爱!”

他嚼了两颗棕榈糖,在饮水锅架舀起一杯水喝了,激惰地述说着他女儿并作势要走,望着走进火炎般腾热马路的哥彪背影,我的思路飘忽了。

非常耿厚忠直的哥彪难以表述的客貌,他一生的遭遇,重现在眼里,微笑置之吗?对孩子,妻室的过度腻爱,他的一生,哀戚以对吗?我没有办法分别。我的思绪被相隔三,四间屋传来的哥彪的叫卖声打断了。

“卖鞅绳缰索,缰索。”

二00九年一月瑞亚谬底月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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