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屁（二）

号角王崇喜

    同样是放屁，但中国人听到别人放屁都说“臭死了，滚远些”，而西方人听到别人放屁，则会微婉的说“嗯，放屁有益健康”。可见，我们中国人对“屁”的态度，大都从负面和贬意的角度来看待，这也隐约透露出中国人不大喜欢别人“放屁”，特别是“放臭屁”。尽管如此，我也不能不把该放的“牛屁”放完，好比我不能因噎废食一样，无他，就当是为了“健康”。所以，贵老爷如果怕臭，最好找一块遮羞布，掩一掩贵老爷那尊贵的鼻子，我这牛屁一旦放了，可是收不住的。

    送礼，是中国特有的文化。盖中国自古以来，便以“礼仪之邦”自称，自周公制礼开始，礼教，遂根深蒂固的影响着我华夏一族的民族个性，礼，无时无刻的规范着我们的生活，凡举婚丧喜庆，无一不尊礼之仪节而行，在数千年礼教的熏陶下，礼，也自然而然的成为我华夏一族待人接物的准则，《礼记‧曲礼上》说：“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于此可见。时至今日，“礼尚往来”的场面，仍不时的在我们日常生活中进行着。

    就举两个最普通的例子吧，记得在乡下时，每当逢年过节，住在城里的亲友都会寄来一些水果月饼之类的礼盒，母亲觉得过意不去，便在傍晚鸡群归圈时，捉了几只鸡，次日又托进城的友人把鸡送到亲友家，以表谢意；又如在家乡，每逢傣族过新年，傣族朋友们，也会三三两两的提着篮子，到熟识的汉人家送上一份傣式年糕，与汉人共同分享他们的节庆和喜悦；等汉人过年时，也做了粑粑（即年糕，云南方言称粑粑），回赠傣族朋友。这就是“礼尚往来”，也是我们所说的“人情味”，少了人情味，社会就会陷入冷默、无情、不信任、自私自利的契约式生活当中。因此，莫要小看这种简单的礼仪往来，人类社会秩序的融洽，就是靠着这种彼此关怀的情谊和互动才得以维系，这种看似平凡而又单纯的生活礼仪，却潜移默化的促进着人类的和谐关系，也起到了移风易俗的功效。

    礼仪往来既然是为了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与和谐，那么，是不是说，无论什么人或什么场合都能送礼？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大凡送礼的，其原由除婚丧喜庆外，一是受人恩惠，为表感激；次则有请托于人，但不能以金钱论；三是有愧于人，为表歉意，以礼谢过；四是拜访久别的亲友，带上一份信礼，也是一种有礼的表现；或许还有其他种种状况需要送礼，来表达我们的心意。但是，就送礼这件事上，人们常常犯了一个大禁忌，这个大禁忌不是我们的老祖宗规定的，而是我认为送礼得有这么个大禁忌，这个禁忌便是，“送礼，不能送官场”，这“送礼”的仪节，一旦兴到了官场或公务机构上，非但不能“移风易俗”，反倒是要“伤风败俗”的。盖人类的骨子里，始终有那么点贪婪的劣根性，处身平凡人时，还知道什么是谦卑，什么是廉耻，但一旦与权力第位沾上了边，就会变得厚颜无耻起来，你说，这“送礼”要是送到了官场上，岂不礼崩乐坏吗？

    口说无凭，不妨举个例子。高中毕业那年，我参加台湾大学联合招生考试及第，为了办理出国手续和准备申请户照所需文件，我返回乡下，向当地乡长要了一份“在地证明书”。咱们乡村里，也没几个人出国，平时也就没人会去要这东西，因此，也不知道一份“在地证明”需要付多少工本费。父亲觉得这不过就是开一份证明，白纸黑字，花不了几百块的，不如就买上一盒贵一点的礼盒，当作答谢。礼盒送上，乡长大人问我“要在地证明作啥用？”我便如实回答，谁料，证明写好，乡长大人便爽快的开口道“五千块”，父亲霎时愣住，我也为之震惊，但也不得不乖乖奉上。回家的路上，父亲边走边念“早知道他老者那么坑人，还不如把那盒饼干喂狗吃”，想必乡长大人以为我出国必定是赚大钱的，所以趁机割下我一块肉。还有更离谱的事件，为了办护照，我需要到城里的户政机构把我的“儿童证”改换成“身份证”，按正常程序来推理，这似乎也花不了多少钱，就算再贵的工本费，总不会超过乡长大人向我索取的倍数吧（一万元缅币，相当于当时一个公务员十天的工作酬劳），但是，如果要按正常程序申请，恐怕年打年也没有什么进展，所以，又非得“走后门”不可。该机构中每个公务员几乎都在自家私宅“开后门”，等着我们去登门拜访，朋友介绍我去某地找某人，说他是该机构的公务员，听说办事挺快，但得多花些银两。无耐之下，只好走此下策，登门求教；谁料，该公务员开出的条件是“三十万”，这简直是骇人听闻。都说乡长大人坑人，岂知，这官场如海，越到深处，越不见底。想到要把父母多年积攒的血汗钱，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双手奉上，便觉痛心疾首，可又不能因此放弃留学。最后，还是走了“后门”。但事隔一个多月，我到该机构询问办理进度，该公务员却说，文件还没有批准下来。我便问我那朋友怎么回事，他说“你不懂行情，其实，你的证件应该早办好了，你要是不额外送他礼，他是不会发给你的。”次日，我便买了些水果饼干盒，再次登门拜托，该公务员才面带微笑的说，“放心吧，我会帮你办好的，下礼拜你来取件吧。”

    看见了吧，礼信兴盛到了公务机构上，是怎样的结果，本来是要表答感谢的心意和表达有礼的行为，结果，这些贪婪的人类却利用职务上的权力谋财谋利；送礼的人，不知礼的分寸，把送礼，当成了变相的贿赂。试问，这不是“伤风败俗”是什么？这种恶习，不只渲染了我缅华社会，纵便是在国外，只要有华人的地方，都会滋生出这种变态的文化，也严重的破坏了“礼”的真谛和内涵。试问，这不是“礼崩”是什么？

    有鉴于此，是以又放了一臭屁。无他，只望礼归于礼，社会得健康。

2013年02月23日----号角于维多利亚州旺萨吉小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