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痕

谭月英 2007.1.13

（原载《我们的故事》洛杉矶缅甸华中校友会编 2007年澳门出版) 

    初恋，初恋情人，往往最让人难以忘怀和刻骨铭心的。没错，迄今为止，在我的脑际里仍然没有忘怀我的初恋及我的初恋情人，可惜，我的初恋并没有让我尝到恋爱的甜蜜。甚么悱恻缠绵，海枯石烂，大慨在言情小说里，是司空见惯的爱的表白，然而对我而言，那是遥不可及，难以实现的事。

    我的恋爱史，可追溯至读初中三那年，犹记得某天，一位男生突如其来递给我一纸小柬，并说：这是某同学给你的，这突兀的“红娘传书”令我错愕不已，我赶紧找个人少的角落摊开小柬细读，确原来是一封充满情真意切，诚挚的爱的表白的信，他坦言将一份深情厚爱献给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他的爱的宣言令我心花怒放，有如沐浴在春风里，我不讳言，那是我第一次接纳了异性的挚爱，心海掀起了爱的澎湃的浪潮，然而，对一个陌生的小男生，胆小如鼠的我，岂敢回他半言只字，虽近在呎尺，也无胆与他接近交谈，有时四目交投，仅仅默默地报以羞涩的微笑，算是回报他的一番情长厚意，在那封闭，思想保守的五十年代，谁有那份豪情胆色公开谈情说爱，更遑论“拖手仔”了，但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爱在不言中。讵料，不久情海翻波，事缘我对打羽毛球发生浓厚兴趣，随向一为男生学习，每晨打个不亦乐乎，H君看在眼里，对我来个180度的转变，一个涉世未深，豪无谈情经验的无知少女，朦然不知“打羽毛球”闯下了大祸，然而少女的衿持，难以启齿向他问明原委，他生他的闷气，我打我的羽毛球，结果导至他不辞而别，留下的是一份令人伤感的绵绵旧情。

    62年回缅省亲，在同学的饭叙里与阔别十年的H君意外地重逢，我趁机追究情变的根由，他为表心迹，竟将他满纸爱意，恨意，悔意的日记呈现眼前，这时我才恍然大悟，他的酸风醋雨无情地把甫茁壮的爱苗摧毁殆尽了，没来由的妒恨将爱付诸东流，始料未及的是他对爱的信念如此薄弱，大胆怀疑，和异性打羽毛球他认为是不可饶恕的移情别恋，豪不留情地把我定罪为爱情的叛逆者，我深责自己的幼稚无知，造成他对我的误会，让我也深切了解到妒忌的破坏与杀伤力，给我上了宝贵的人生的一课，虽然我们冰释前嫌，然而情缘难续，他是使君有妇，我是罗敷有夫，各自都拥有一个和谐，温馨，幸福的家，我们也维系了一个巂永的同窗情谊，然则世事难料，人生无常，某同学偶而染恙便遽然弃世，给众多的亲朋好友一个极大的哀憾，面对无奈，我们也就阴阳永隔了，生前他给我一个承诺，来世必偿还我这笔情债，好一个动人的空泛的誓言，你相信有来世么？我不敢奢望来世，我们可以再续情缘，也许可以期待，也许没有也许。

    初中毕业，转校华中，经验教训我不能轻易涉足情场，不然又招来一场撕心裂肺的感情伤痛，岁月好不容易抚平了心灵的创痛，对异性也就不那么抗拒了，踏入高二，我发觉学习小组里有一位成员对我发生好感，大献殷勤，可惜我对他的吊儿郎当，学习松懈，只顾打球，豪无好感可言，有一次段考，唯一的免考男生竟是他（王一凡老师规定，两次抽测，数学分数100分可免考段考），不由得我对他另眼相看，认为他是可造就之才，于是我鼓励他勤奋学习，多阅读，难以置信的是，爱的力量奏效了，他竟然脱胎换骨，在极短的时间内，功课进步神速，没辜负我的期许，自然而然，我们便发生情愫，可惜好景不常，他要回国深造，决心力争上游，胸怀壮志，我是手足并举，大表赞成，然而我深悉，一旦他离去，将带走那份热爱。他去北京，我留仰光，相隔迢迢千里，难以维系这份情，这份爱，果然如我所料，关山相隔，把情隔断了，爱就无矢而终，也许缺乏了解情缘，第二次谈情依然是镜花水月的爱。

    53年我赴香港继续完成中学课程，邂逅了我的先生，他对我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他是情场老手，向我展开热烈追求，坦言说，我是毫无招架之力，我与他第一次拍拖，没有浪漫，没有谈情说爱，没有月下海边漫步，快刀斩乱麻，很快接纳了他的求婚请求，甘心情愿与他厮守终身，了却一桩人生大事，生儿育女，相夫益子，做个贤妻良母，深盼以后不再为情懊恼伤神。

    今生与我谱写过恋曲的三位男仕，其中一位初恋情人，另一位与我牵手走过了漫长岁月的老伴相继离开尘世了。前尘往事，常莹绕心间，在我的人生心底里留下了一道抹不去的恋痕。
愿天下所有两情相悦，相爱的人，爱情一发不能收，生生死死到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