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第一步

谷万春 2011.6.14

    我是在国外出生的。故乡在那里？故乡怎么样？我没去过，也说不清楚。每年的祖籍国国庆，我们膠脉地区都有庆祝活动，升五星红旗，唱歌跳舞，十分热闹。祖国，在我的印象里就是伟大，富强，美丽，新奇。我们山芭有两个女孩子回国后，写信来说祖国怎么怎么好，女孩子读了书，国家可以分配工作。我很羡慕，心很向往。要是我也回去就好了。在缅甸，女孩子读再多的书，也找不到甚么工作，无非是嫁人，生孩子，做家庭主妇而已。初中毕业后，我就跟妈妈说：“我要回国”。妈妈不同意。爸爸是个思想进步，明白事理的人，说：“让她回去吧”。妹妹听说我要回国，也吵着要跟我回去。

    1960年11月26日，那是我难忘的日子，是我的人生转折的开始。我回国了，我的梦想实现了。那天，秋天送爽，我和妹妹搭上由仰光飞往昆明的飞机，美丽的航空小姐像亲人一样接待我们，给我们送来鸡腿饭，可我甚么也吃不下，兴奋，激动，胃囊里充满了欢喜。下机时，也不晓得把饭盒带走。

    祖国，我朝思暮想的祖国就在眼前了。我们被送到金碧路昆明市最大的昆明旅馆。东看看，西看看，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几乎一天没有吃过食物的肚肠开始叽咕了。我和妹妹下楼，找到食堂，找座位坐下。总不见有服务员来，于是我走到售票窗口，我说：“我买两碗麵”，师傅看看我，伸出手：“拿粮票来”。

    粮票？甚么粮票？我愣住了。我说：“我没有粮票，我刚刚回国……”话未说完呢“没有粮票，不卖！”断然的话好像雷击，突然而来，我傻眼了。看看师傅，脸无表情。我急了，我想不通，我又不是不给钱，为什么不卖给我麵条？我向往的祖国怎么会这样呢？我的眼泪流出来了。我好像一个流落在旷野的孩子，孤独无助，呜咽的声音吸引了四座惊異的眼光。“哭甚么”妹妹语带责备，比我坚定“不要怕，祖国不会饿死我们的！”我没有理她。我说：他不卖麵给我们，我们会饿死的。我还在伤心地哭。

    正在我们为难的时候，有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两位同学，你们是刚回国的吗？”看他一脸和蔼，我说：“是的，我们热情地回国来，为什么不给我们吃饭？”那个干部语气缓缓地给我们解释国内现在正是困难时期，粮食紧张，实行定量供应，买粮要用粮票。他拿出粮票给食堂师傅，吩咐师傅卖给我们麵条。

    然后，他又问我们回国是要工作，还是读书？我说我们要读书。他问你们选择去那间学校？是在市内还是在郊区？我说我们要在市中心，热闹的地方，有侨生多的学校。他说好。明天就送你们去。我高兴起来，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好。周围的旅客也望着我们微笑。

    第二天，侨务处派车来送我们到繁华的市中心，安排在昆明第一女子中学。我们吃、住，都在学校，不用花钱。学校里的侨生很多，有印尼的，越南的，缅甸的，马来西亚的，柬埔寨的。从此，大家相亲相爱，在祖国温暖的怀抱里学习，生活，国内同学对我们也很好，热情帮助我们。老师和蔼可亲，关心我们。

    我第一次回到祖国，正是三年灾害困难时期，暂时的物资匮乏未能难倒我们，爱国爱乡的心，让我们很快就适应了环境。祖国呵，尽管你还很贫穷，我们愿意用我们的青春和努力来改变落后的面貌，把祖国建设更强大美好！

    经过三年学习，毕业了！国内同学很多分配上山下乡，我们侨生得到照顾，分配在市内各企业单位。我被分配在市政建设公司当统计员。妹妹分配在市里最大的百货公司当会计。

    我的梦想实现了，我的美丽人生开始了。我骑着单车在马路上飞奔，到各个工地收集资料。为了计算出工人们每天完成的进度，我爬上高高的大楼鹰架。为了把工资及时送到工人们的手里，我背着满满一书包现金向各个施工队跑。我走过车马喧嚣的街道，我走过雨水泥泞的郊区小道，我爬过荒凉的乱石坟岗，我钻过荒无人烟的山洞。看着一幢幢新楼盖起来，我的热血奔腾，我的心潮澎湃。为人民为祖国我尽了绵薄之力，我感到光荣，我感到骄傲。

    一个海外出生的女子，为祖国尽力，这是我人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