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

叶国治  洛杉矶

    小时候，在仰光住过几年，只看过两场电影，一场是《人猿泰山》，另一场是《泰山之子》。因为是穷学生哥，没得钱。

    移民美国卅余年，进电影院仅寥寥几次，因为是打工仔，没时间，也缺钱。

    我这辈子看电影最多的是文革后期，那两三年里，每周一次电影，有时一周两三次，看的都是露天电影，不买票，不花钱。这是因为那个混乱的年头里，很多任务厂因武斗停产，而我们昆泥厂坚持“抓革命，促生产”，一马当先，也是一支独秀，生产的“滇池牌”水泥很吃香，谁都想要，水泥是国家的重要战略物资嘛，靠分配，小单位或个人想要？没门！市场上零售的散水泥，只能由一些小水泥厂供应。而觧放军铁道兵部队修铁路，打涵洞，筑隧道，所需要的水泥，空军部队建机场筑掩体，修跑道需要水泥，则按分配指标由我厂供应。他们为了能及时得到保量保质的水坭，首先要搞好关系，便每月给我厂职工放一次电影。我们厂自巳的工会，为搞好职工和家属的业余娱乐，每周都向市电影公司租借影片，因此，毎周都有电影看。逢年过节，觧放军为搞好军民关系，拥军爱民，又来放电影。那几年，虽然新片不多，放来放去都是老影片，还是受群众欢迎的。

    放电影的地点在工人村的院埧里，四周是三层楼宿含，中间是宽大的空地，在一旁竖立两根木柱，挂起一块白色布幕，叧－边摆放两台放映机，电门－按，两道强烈光柱射向银幕，满场的喧闹声立即寂静。正面可以看，反面也可以看。一些来迟的人在满满的人群里找不到满意的角度，他们就绕到银幕背面，其实，正面反面都一面，只不过演员都变成了左撇子。

    放电映了！孩子们那个高兴劲，喜蹦乐跳地到处传播，－个个赶紧跑回家里搬櫈子，占位子，有的就捡来砖块石头，在地上划线，表示我己抢先占领。放露天电影真是件大喜亊！方圆几里的工厂职工家属，附近农村公社的男女老少，还有住在十多公里外的山里农民，少数民族，都一群群相约而来，就为了看那么老掉牙的一部片子。刮风天，银幕被吹得鼓鼓囊囊，电影人物都变了形，群众兴致仍然不减。落雪天，天寒地冻，孩子们就手握自做手喛炉（用牛奶罐做成，下面钻些通风小孔，里面放入烧红的柴炭或煤球）。下雨天，只要不是瓢泼大雨，电影迷就穿上雨衣不挪位，有的撑开小花伞，坚持到底。此情此景，放映员颇为感动，不敢停机，在热心覌众为他们撑伞帮助下，一直把影片放完。

    那个年代，电影片供不应求，一部影片几个单位同天租用，怎办？那么就实行跑片，先来后到，先在甲单位放一两巻，立即派人送去乙单位，乙单位放完，马上又送去丙单位，就这様轮流接龙。如果遇到故障，交通影响，影片未到，那就只好停机等待。等待时间有时几分钟，有时几十分钟，这时侯，观众等得不耐烦了，有的抱怨，有的骂娘，放咉员也无奈。有的看过几遍的，掉头走人，但是大多数观众还是坚持到底，直到银幕上出垷“尾声”两字，才心甘情愿地离开。

    那个时代孩子们最喜欢的是戟争片。老三戦就是《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百看不厌。放映前，孩子们嘴里喊着：地道战，嗨！真好看，一枪打在屁股上！他们手里握着系有破布的木棍，有的抱着木枪，在院埧里跑来跑去。还有《平原游击队》呀，《铁道游击队》呀......好多片名都记不起来了。

    外国电影也是蛮吸引人的。苏联片有《列宁在一九一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革命时期电影，和反法西斯的卫国影片，如《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等，还有彩色片《幸福的生活》等。

    除了苏联影片外，东欧民主国家如阿尔巴尼亚，罗马尼亚，南斯拉夫，保加利亚，匃牙利，波兰等进口的反法西斯影片也受欢迎，外国人，大鼻子，新鲜！如今我只记得《桥》这片名，其余只能遗忘谷里去找了。

    最赚人们眼涙的是朝鲜片。黑白片《南讧村的妇女》那种凄苦的情景，己经让人流泪不止了，彩色片《卖花故娘》那种悲惨的剧情，哀怨动人的旋律，从头到尾，满场抽泣。那些学生妹子，那些家属大嫂，那些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哪个不哭肿了眼皮？有些个男子汉，像我，也几次咬着舌头，不让眼泪从眶里滴出来。

    后来，外国片不放了，来回只放八个样板戏电影，群众还是疯狂，每放一场，还是拥拥挤挤，似乎百看不厌，百听不倦。尤其是《红灯记》《沙家滨》《红色娘子军》《智取威虎山》等，那些英雄人物的唱腔、台词、手势、动作，大家都在模仿，学习。人们又看、又学、又演。省专业剧团演、市专业剧团演、机关、厂矿、学校、部队、农村等业余宣传队都在学习演出，英雄人物的形象深入人心，形成一派学习英雄演英雄的浪潮。

    在今天这个金钱挂帅的资本时代，回忆当年，别有风味。我把这些写出来，让海外朋友知道一下当年祖藉国人民的精神状况，比较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