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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不可一世的缅甸将军们竟然做过苏哈托的学徒！？

作 者

- 黄天磊 -

(图1：缅甸与印度尼西亚 by Gunkarta）

关心缅甸政治变革的人，或许鲜有会把缅甸和印尼联系在一起考虑。毕竟它们太不一样了——前者是佛塔之国，后者则是全世界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国家；前者仍在民主改革之路上裹足不前，后者则已成了一个民主转型的成功案例被人广为称颂；前者的军队至今不愿放弃其政治特权，时至今日仍然盘踞在缅甸政治的中心位置，后者则经过民主化改革，完成了军队中立化；差异种种，不一而足。（美编谷歌了一下关键词Indonesia Myanmar的结果第一条竟是去年10月的一场友谊赛，如下▼）

（检索时间：2019年1月14日）

然而，细看两国军人干政现象却又会有许多有趣的发现。

缅甸与印尼两国军队都在国家独立与民族解放的历程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关键作用。从殖民统治中获得独立后，两国又同样被施行普力夺统治的军政府统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期间两国在制度设计上有不少相似之处。例如，如今在缅甸议会被饱受诟病的军人保留席位制度，直到2004年才在印尼被彻底废除（苏哈托主政时期，印尼国会75个席位为军人保留席位，1998年哈比比总统上台后将之削减为38席）。再如，如今代表缅甸国防军利益的联邦巩发党（USDP）也仿佛是曾经印尼军队的选举机器——戈尔卡党（Golkar）——的翻版。

（表 1：缅甸与印尼军人干政现象比较）

或许这些相似并非巧合，而是有意为之。谁曾料想，独裁统治缅甸近五十年的缅甸军政府也曾向做过印尼强人苏哈托统治下新秩序政府的“学徒”？

苏哈托早在1974年便曾拜访过当时仍处于缅甸式社会主义的缅甸，同奈温会面。他此后又在20多年后的1997年2月再次来访仰光，同和发委军政府讨论缅甸加入东盟事宜。同年9月，彼时已然下台的奈温受苏哈托之邀又再度回访印尼。接替奈温继续实行普力夺统治的和发委军政府领袖丹瑞将军也曾于1995年6月到访雅加达，前总理兼军事情报局长钦纽将军曾多次到访印尼向新秩序政权取经。两国间的友好关系从其军事强人间热络的互动中便可见一斑。

(图2：1997年2月，苏哈托（左）访问缅甸，受到丹瑞将军（中）接待)

缅甸当时唯一一家英文报纸《缅甸新光》（The New Light of Myanmar）曾一度称缅甸和印尼为“两个具有共同身份的国家”(two nations with one common identity)。据缅甸问题专家David Steinberg教授记载，钦纽将军深受印尼新秩序政权影响，还曾表示缅甸军政府最应该向印尼学习的便是如何创造有利于发展的稳定的国内环境。曾出任印尼驻缅甸大使的A.Poerwanto Lengogono在回忆起他当年在仰光工作时的情景时说：

“我们没要求他们做任何事。他们说想从我们这里取经，便把印尼的整套经验学了过去。我们欢迎他们这么做，但也告诉了他们每个国家国情不同。”

(图3：缅甸官方英文报纸《缅甸新光》（The New Light of Myanmar））

缅甸国防军最“艳羡”的莫过于主张印尼军政一体化的“双重职能”（Dwifungsi）教条。“双重职能”由纳苏蒂安（Abdul Haris Nasution）将军在1950年代末期所倡导的“中间路线”发展而来，主张印尼军队不仅应当承担起保家卫国的防务角色，也应在承担起支持国内经济建设的政治和社会角色，在2000年时在由维兰托（Wiranto）将军主导的军队改革中被正式废除。1997年2月，香港《南华早报》在报道苏哈托的仰光之行时写道：

缅甸军政府的将军们视印尼强人苏哈托为“大哥”，意欲将印尼军事主导政的治理模式复制到缅甸来，而这整套治理模式中最重要的一条经验便是印尼的军政一体化教条，这一教条被认为为印尼的经济繁荣和政治稳定创造了良好的国内环境。

(图4：2006年3月，苏西洛访问缅甸，受到丹瑞将军接待)

有意思的是，缅甸国防军早在1958年便异曲同工地制定了以“国家意识形态与国防服务的角色”（National Ideology and the Role of Defense Services, NIRDS）为名的国家安全理论，主张缅甸国防军打击暴动与支持国家建设的两大角色缺一不可、相辅相成。然而，奈温将军在1962年上台后便将这一理论束之高阁，以缅式社会主义大旗取而代之。1988年上台的军政府则是制定了“三项基本国策”——不分裂联邦、不破坏民族团结、永久维护国家主权——表明上为维护统一，实则意在为其参政正名、打击反对派。

尽管缅甸的将军们放低姿态、甘作学徒，主动吸取印尼新秩序政府的治国理政经验，他们却没能在缅甸迎来如印尼一般的连年高速经济发展。苏哈托甫一上台，便拔擢一批在美国接受教育的经济学家——所谓的伯克利黑手党（Berkeley Mafia）——并放手让他们主导经济和产业政策。虽然在苏哈托执政后期，伯克利黑手党面临的来自各大既得利益集团的阻碍越来越大，经济改革的步伐日趋减缓，但印尼经济已然改头换面。

(图4：被称为“伯克利黑手党”的一众印尼经济学家)

与此同时，在缅甸推行缅式社会主义的奈温将军则几近将缅甸的经济推到了崩溃的边缘，此后的和发委（前身为国家恢复法律与秩序委员会）政府曾一度试图打开国门、打破孤立、欢迎外资，却在国际社会对其侵犯人权、排除异己的高声批评下又逐渐关上了国门，在经济建设上裹足不前。

延伸阅读：

Andreas Harsono. “Love at first sight SLORC meets ABRI”, Inside Indonesia. September 30, 2007. https://www.insideindonesia.org/love-at-first-sight-slorc-meets-abri

Peter Carey. From Burma to Myanmar: Military Rule and the Struggle for Democracy. London: Research 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Conflict and Terrorism, November/December 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