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鲁郑 观察者网

文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宋鲁郑

旅法学者，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研究员

2020年5月3日 星期天 晴

今天，法国有几则消息很值得点评。一是一名去年12月27日进入重症监护室的病人测出新冠病毒阳性。这意味着最早12月10号左右法国就已经出现感染病例，和武汉的时间不相上下。而且根据几天前巴斯德研究中心的结论，法国的疫情不是来自中国和意大利。美国也出现类似的情况，2月初病人身亡后只是被当作流感，后来复检才确诊。这意味着早在1月中旬美国就出现感染病例。根据目前的医学信息，我们只能说中国是第一个在流感季节检测出新冠病毒的国家。至于是中国技术先进还是医务人员更有责任感，见仁见智了。

二是法国参议院共和党小组主席布鲁诺·鲁特劳表示原则上同意在6月成立一个调查新冠病毒健康危机的委员会，“我们不会起诉当局，这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的目标是找出什么措施有效，什么无效”。这境界，值得各国各界借鉴。尽管布鲁诺·鲁特劳主席还说“法国处于令人担忧的极端没有准备的状态”。

三是内政部长宣布自从封城以来警察和宪兵已经进行1900万次的检查，共有100万人违规出行！法国人口和湖北差不多，假如湖北封城期间有这么多人违规外出，疫情能控制的住吗？法国再过8天就要解封了，真的能解吗？

不妨看看中国是怎么解封的：五一节日前，我收到《复旦大学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方案（开学工作专项防控方案）》（第二版），规定之详细、操作之可行令人赞叹。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了。我就举师生最常去的食堂管理为例，一共四条：

1.食堂暂不开放堂食，以盒饭套餐形式供餐，自选菜窗口暂停开放。所有人员进入食堂前必须测量体温、佩戴口罩。食堂延长供餐时间，加大供餐窗口，鼓励错峰、错时避免集中就餐。鼓励自带餐具打包外带。开通网上订餐，提倡单位集体预定、专人窗口集中取餐。食堂按照单线通道，避免人员进出交叉。排队过程中注意人员间隔，保持1米以上距离。

2.套餐注意营养结构，清淡适口。严格按照《餐饮服务食品安全操作规范》，严格执行烹饪食品的温度和时间标准，需要烧熟煮透的食品，加工制作食品的中心温度应达到70℃以上。暂停冷荤凉菜、蛋糕裱花和生食海产品等品种的供应。

3.食堂公共区域空调暂停使用，保持开窗通风，每日至少3次，每次不少于30分钟。对门把手、食堂地面、餐桌餐椅、饮水机水龙头和工作台面等重点区域按规定标准做好消毒。食堂后厨按食品安全标准增加消毒、清洁频次。

4.加强食堂员工实名晨检，上下午各进行1次体温检测。食堂员工佩戴口罩、手套开展工作。工作服应保持清洁，增加日常清洗频次。

其他教室、实验室、图书馆、体育场馆、办公楼、会场、生活园区、校车、校医院、在建工地等涉及学校的方方面面都有类似完整、具体、严格的规定。对所有人员：教师（国内国外）、学生（含留学生）、后勤、基建都有细致分门别类的规定。

从这个通知和针对性很强的措施，看到的是能力和责任。大家还记得前几天法国总理菲利普向国会提交的解封方案，他提出在乘地铁时要每两个座位隔出一个。被嘲笑从未乘过地铁，闭门造车。

复旦是中国的一个缩影，中国的各行各业皆如此。现在全国正在进行从学校到企业的全民测试。浙江一所中学测试超过两万名学生和老师，广东对超过3万出租车司机进行核酸测试。一旦是阳性就立即隔离。法国则规定解封后，如果法国公民检测阳性不会强制隔离，全靠自己的责任感。中国民众责任感这么强都要强制隔，法国怎么做的到？这明明是政府推卸责任嘛。不解封的时候，虽然不检测但也不允许出门。解封了检测出阳性也不隔离，意义何在？

现在德国也要从明天起逐步解封了，为了寻求经验，德国电视一台详细报道了在深圳生产咖啡机的一家德国企业的经历：恢复生产后，领导层必须确保所有办公室、工厂和仓库都得到定期消毒，并且有足够的口罩库存。官方访查工厂，检查新的安全规则是否得到遵守。公司领导人毛勒说：“官方为快速审核十分尽力，周六和周日也在工作。结果我在周日清晨八点半接到电话，要求我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到公司，因为正在检查我们的安全措施。两个半小时后，审核结束了。

我看到后，不由大笑起来：在欧洲，周六周天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所以他特别强调星期天凌晨八点半接到电话一事。在中国，政府就是这样工作的，哪有什么周六周天的概念。在法国周天工作是违反法律的。企业、商业要想争取到星期天工作的权利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法国经常被嘲讽为一个因为勤奋而获罪的国家。

这位德国公司的负责人毛勒还提到一件事：中国政府规定来自疫情严重地区的员工，返回深圳后，必须隔离两周。他亲自负责此事，以确保所有员工都提供正确的旅行史。他说：“我们必须了解所有350名员工在过去14天里的去向和地点。为了不遗漏任何一点，我们还将这些数据和电话公司的进行比较。电话公司可以查询出此人带着手机到了哪里。说到数据保护，这在德国是绝对不可想象的。人们首先必须征得每个人的同意。但在这里，我们作为公司，允许这样做。”

解封后也要采用手机追踪系统对抗病毒的德国，在这个时候推出这样的报道当然是有现实其目的。早在3月份，德国卫生部部长延斯·施潘在接受《时代周刊》访问时称，希望仿效亚洲国家与地区，能用手机数据来追踪疫情动态。他以韩国为例，指出该国作为民主国家，利用国民的手机定位数据追踪确诊病患的密切接触者并予以隔离，阻止病毒在社区进一步传播，效果非常显著。

由于长期的政治正确禁锢，德国民众很难接受抗击病毒的有效手段手机追踪系统，电视台只好借采访在华企业的方式给大家解放一下思想。

明天起，除了德国，还有意大利也开始逐步解封，5月1日西班牙已经解封，美国32个州已经放松隔离令。只是它们能准备好吗？目前来看，德国部分地区率先放松管制后，疫情不出意外的在迅速反弹。恐怕“解封”二字在欧美是“解、封、解、封”的意思。

不管是复旦严格细致的规定还是德国电视台的报道，都显示了中国何以能够迅速的以远比西方小的多的生命代价战胜疫情，能够在解封后成功阻击了第二波爆发的可能性。

昨天国际上的一个大新闻是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再次公开亮相，直接打脸此前率先报道金正恩已经死亡的CNN。特朗普上任前后一直批评CNN等美国主流媒体制造假新闻。外界或者当作选举语言，或者当做媒体卷入了政治斗争，或者认为是特朗普政治素人的个性，不尊重媒体，攻击媒体。但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假新闻。

按说事涉一个国家领导人的生死大事，也事关东亚和世界安全，媒体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如此报道，无疑是违反了新闻业的职业操守和底线，更别说责任了。尽管如此，CNN也没有道歉，也没有检讨，更没有人被处分。但是我想说的是，在这次疫情中，关于中国的谣言从来就没有间断过。而且扮演这个角色的也不乏西方的主流媒体推波助澜。在我个人的记忆中，针对中国发动如此之多的以谣言为手段的媒体战、舆论战，这应该是最激烈的一次了。

最荒唐、最极端的莫过于围绕病毒来源的谣言。在中国出现疫情之初，西方媒体就开始报道和转发病毒来源于武汉病毒研究所的泄露、是人为制造的假消息。这个谣言引发了全球医学界的公愤。2月，来自英、德、美、澳、荷兰、西班牙以及马来西亚、中国等8个国家的27名医学界权威联名在《柳叶刀》发表声明，痛斥谣言。这些学者包括英国皇家学会的Jeremy Farra爵士、美国疾控中心（CDC）传染病中心（NCID）前负责人Jim Hughes、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前负责人Rita Colwe、柏林夏利特医院病毒研究所所长德罗斯腾教授。

3月中旬，以瑞典微生物学教授安德森（Kristian Andersen）为首的多名科研人员在《自然医学》杂志发表了关于新冠病毒起源的论文。研究人员在论文中指出，关于新冠病毒的实验室起源论不可信，并强调该病毒不是人工合成的产物。汉堡大学生物风险跨学科研究小组负责人杰瑞米艾斯教授（Gunnar Jeremias）在接受采访时也指出，“即使全世界最好的实验室也无法制造此种病毒。”

法国专家虽然没有参加联署，但巴斯德研究中心的研究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痛斥谣言是“胡说八道”。

在全球医学专家的严厉批评之后，这个谣言一度平息。然而随着西方疫情的大规模爆发，这个谣言在美国政府（总统特朗普和国务卿蓬培奥）的推动下再次沉渣泛起——就在今天，蓬培奥还在宣布病毒来自武汉实验室。除了传统媒体如福克斯重炒病毒来自武汉实验室外，这一次的手法则远超上一次：直接冒用2018年诺贝尔医学家得主、78岁的日本京都大学荣誉教授、免疫学家本庶佑的名义：“我对动物和病毒做了40年的研究，这是不正常的。它是人工制造的，病毒是完全人工制造的。我在中国武汉实验室工作了4年。我对那个实验室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很熟悉……”

事实则是免疫学家本庶佑不仅四年来并未在武汉病毒研究所工作，就是他一生都从来没有在中国研究或者工作过。

图片来源：www.latestly.com

后来法国《世界报》为此联系了京都大学，该大学答复是：本庶佑教授“不相信新冠病毒乃人工制造，他从来也没有发表过相关声明。”后来本庶佑教授本人只好于4月27日发表一个声明：“我很悲伤使用我的名字以及我的大学的名字来传播这一虚假指控和虚假信息。对我们所有人尤其是我们中那些把一生贡献给科学研究的人，现在是一道工作，与人类的共同敌人作斗争的时候了，为了拯救我们的同类我们一刻也不能迟疑。”

需要说明的是，法国媒体考证，这段谣言最初是以英语出现的。虽然谣言作为舆论战的一部分也是为国家利益服务的，但其性质不同，说明对抗已经到了不讲理的程度了。这和对事实的不同理解或者曲解不同。2003年美国以自己制造的假情报为理由推翻伊拉克合法政府就是殷鉴。虽然中国不是伊拉克，但确实需要警惕。美国对一个国家动手往往是舆论先行，把自己摆在道德高地上。现在欧洲媒体已经在预测美国要以索赔为名对中国进行经济攻击。

美国这样的反应，从国际关系角度不难理解。抗击疫情，中国政府强大的动员能力、组织能力、执行能力、应变能力以及民众一流的纪律性、识大体顾大局的强烈意识，同时再加上制造业难以企及的生产能力，深深地震撼了西方整个精英阶层。让他们产生了强大的危机感。这和2008年汶川地震、奥运会还不一样。虽然当时这些能力中国也已经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世人面前，但那时西方的优势还比较明显，在它们眼里中国还是一个典型的发展中国家。所以对他们的触动并没有这次这么强烈。试想，中国3、4两个月就出口了278亿个口罩，相当于平均每天要生产超过五亿个口罩！因为中国不仅要出口，自己还要消费吧。此前中国一年的口罩产量不过50个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爆发出这样大的产能，对于西方而言实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而且“更不巧”的是，几乎同时面临疫情挑战的西方却又表现的极其糟糕，这更加强化了它们的危机感。正如柏林自由大学副校长、历史学家、汉学家余凯思教授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所总结的：“中国在抗击新冠疫情时，取得了比大多数西方民主国家好得多的成绩，10多亿人口的国家，其病死人数、感染人数的比例要比绝大多数国家小得多。新冠危机演变成了一起象征性事件，一方面暴露了民主社会的自身问题，另一方面也显示出了来自中国的深刻挑战。中国体制当然也有自身的弱点，但是也有其长处。一切并没有像我们在1989年后所想的那样：民主体制天然具备优越性。而是中国体制确实成为了西方体制之外的又一选项，中国正在打造与民主体制对立的模式。中国体制已经取得了成就，还为中国赢得了权力、争得了影响力，所以我认为，这场体制竞赛正在激化中国与西方之间的矛盾，某种程度上甚至有极端化的趋势。”

这次中国抗击疫情的表现，可能的后果之一就是东西方走向提前摊牌。以前特朗普和极端要想和中国脱钩的势力还是不同，但现在双方就有可能合流。特朗普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选举，极端势力是为了遏制中国，但动机不同，手段趋同了。因此我预感中国未来面临着美国的挑战，将比疫情之前更要严峻。

当然中国自有应对的手段，美国也是相当担心。正如蓬佩奥接受媒体采访时所说的：“我们需要专注于此时此地，会有确保我们把这搞对的时候，以确保我们的医药产品以及在我们所看到的我们没有搞对的所有事情上不依赖中国，以及特朗普总统很早就确定的美中关系里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美国想不依赖中国时再动手，怕是难度极高。

突如其来、席卷全球的新冠疫情，让中国对西方有了更清醒的认识。仅就媒体部分而言，西方号称新闻自由，但没有客观和公正，既没有职业操守和伦理，也对医学专业观点毫不尊重，更是国家利益的工具——当然我们可以理解为对国家利益的“责任”。

昨天和大家分享了中国当代崛起成功的文明基因性因素。今天应该和大家继续往下分享，限于篇幅，就延后吧。

来源|观察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