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人看香港“占中”

2014-10-21 张卜凡 未来没有圈

香港人看香港“占中”

    香港的“占中行动”愈演愈烈，作为香港人我最近常常被问到一个问题：香港怎么了？要回答这个问题并不简单，我作为一个普通香港人，在香港生活24年，在中国大陆生活和工作24年，我从小生活在香港并受教育，在香港中文大学主修政治与公共行政学，我的同学大部分在香港政府工作,有一些是大学的教授，有一些是香港立法会议员，我的大学老师们也非常活跃于香港的政界甚至是政党的始创人。可以说我们的同学与老师都被动地，主动地参与了这次惊动世界的“占中行动”，我与其他绝大部分的香港人都是围观者，都是沉默者，更是受害者。

    香港社会撕裂源于97回归之前

    我们现在都在谈香港社会撕裂，其实这种撕裂起于香港回归之前，在英国政府知道回归是不可移转时，他们就启动英国退出殖民地的一贯做法：把殖民地引入各级的民选制度。这种做法将使新的终主国难于管理而英国还能以某种形式在殖民地留下某种影响力。所有读过有关英联邦国家政治学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个现象，我的同学与老师们不应该不知道。香港最后一位港督彭定康就是为了这个使命来香港的。

    香港社会从此进入政治化时代，社会的撕裂将随着政治化的撕裂而撕裂。一些人打着“为民请命”的口号，为了争取自己的政治本钱开始以极端的手法甚至暴力带到立法会。一些市民围观觉得很过瘾，为我们赢来选票，这种为了政治而不是市民的福利的争吵，在立法会无日无休。

    香港一向以行政主导的政府管理理念受到很大的政治压力，在这种政治压力下，香港公务员闻名世界的高效变成举步为艰。香港公务员的教育和培训，从来都不是教他们怎样处理政治问题的，所以在这种变化下，大众觉得政府高官们无能，在这种情况下，政府推出问责制司长制度由特首委任。

    其实，香港在历史上就没有经历过这种政治化的议会和社会，再专业的人都没有这种政治艺术，直接的后果是香港社会的真正精英，都不会加入这个团队服务香港。受害的还是广大的香港市民，议会上还是上演着浪费公费的争吵。

    精英教育的失守

    我上学的那个年代香港只有两所大学，现在香港有八所大学，精英教育已经荡然无存；我本人坚信精英教育，大学不是每个人必须读和应该读的，社会需要不同的人才。香港现在的人口是我以前读大学时期的一倍，但是大学的数量和招生量远超4倍。换句话说现在的大学生水平不如以前是肯定的，因为有很大一部分学生按以前的要求是进不去大学的。这个有什么后果？以前我们大学毕业不会有就业问题，可以是一辈子都会生活安定，人的心态自然不会那么极端。

    现在的大学生毕业就是失业，工资待遇和晋升的机会都大不如前，生活上的不如意自然令很多人走入极端。如果您是大学生，您对社会和自己的期待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的期待”与现实的落差很容易带来负面影响。

    还有，大学是教什么的？大学教我们怎样学习，怎样做研究，怎样改变世界。如果学生没有足够的理性分析能力，单靠一腔热情就想改变世界是非常危险的。造成这样的结果归根到底是因为香港政府不知道香港应该往哪个方向发展，是走瑞士的精英社会路线？还是韩国的全民提升文化路线？

    贫富悬殊日益加剧

    香港政府一成不变奉行“积极不干预政策”使社会财富高度集中于某些地产集团和传统英资集团手上，回归后香港政府并没有刻意改变回归前的施政方针，这样使财富愈加汇聚在少数财团身上，市民想创业的难度非常大，政府也没有很多支持，香港市民基本上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加入政府做公务员，二是加入企业做打工族。以前香港还可以提供第三条创业之路，现在随着制造业北上，地产租金飞涨，大集团垄断，最低工资立法等等问题基本上把创业之路堵死。

    像我这样很早来中国工作的人还是少数，现在越来越多香港人来内地工作，可是他们无论在语言和技能方面也没有太大优势，比如一个大学生他很难在内地找工作。随着香港人口老龄化加剧，这种贫富悬殊更加严重。香港政府还有这些在香港长期获利的利益集团也没有还富于民，或者抓好财富再分配计划，加上立法会议员一点火，社会必然撕裂。

    长期与祖国的分离形成疏离与误解

    在香港每天的媒体，在报道中国内地的消息时都是以负面为主，香港又是一个新闻自由的城市，这个城市充满着对国家小道消息的传播，甚至对国家领导人的侮辱等等。加上香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的确在经济发展方面比内地优越，形成香港人普遍都有一种优越感，这种优越感随着中国改革开放30年的发展而逐渐消失。

    以前香港扮演一个求助主国的角色，被转化为香港要依靠祖国才能继续繁荣，尤其是旅游行业。大量的自由行和香港人口增长到700多万人口，使这个只有1104平方公里（很多地方是岛屿）的本土居民带来不便。大量的内地游客来港使名牌店的折扣也少了，人也挤不进店了，进了店店员听您说广东话也没有兴趣招呼您了，连买奶粉也买不着了。本土主意抬头并采取极端的“驱蝗行动”，成为本土居民与内地同胞撕裂的原因。这种不满情绪转移成为对特区政府和中央政府的不满。

    香港虽然在1997年已经回归祖国，但是还有不少香港人在心底里没有接受这个宗主国，也没有宗主国这个概念，包括现在很多的民主派立法会议员，大学讲师和大学生。所有香港人也没有机会去好好了解和理解这个国家在发生什么事，在往哪个方向发展，只着眼于现在的负面新闻。特区政府也没有全力减少这方面的鸿沟，最终两地尽管是经济距离拉近了，可是精神距离却走远了。一旦精神距离走远了，部分人就希望与中国大陆走不一样的路，主要表现在民主架构方面。

    历任香港特首都不能达到市民的期望

    香港历任特首的能力与个人魅力都无法达到香港市民的期望，使民怨从问题的根本转移到表象上来。香港在过去的三任特首都没有好好把握住中国改革开放带来的机遇，改变香港的经济增长模式，可以说已经错过了最好的黄金机会。香港除了金融，地产，旅游，物流和零售是香港主要动力来源，其他最好的机遇包括互联网，创意产业，教育等等都没有一个有应该有的发展。

    其实香港的特首首要任务是要定清楚香港未来的发展方向，可惜香港三任特首在这方面都交了白卷。如果香港从回归后就定好未来20年发展方向，就可以凝聚社会力量，为了一个共同的愿景一起奋斗，香港社会也不会走向撕裂。

    董建华因为基本法23条立法（虽然政府最终放弃立法）失去民心，曾荫权虽然带领港人对抗非典和金融危机，但是他把香港数码港变成一个地产项目，减少公共房屋的兴建速度，停建居住房屋等。埋下了以后因为人口急增带来的住房问题。

    梁振英决定不发免费电视牌照给香港电视，又没有合理依据引起大众不满。香港只有两个商业运营的免费电视台其中无线电视台几乎是垄断地位，另外一家收视率非常低，香港市民根本没有选择，看免费电视是香港人，尤其是大多数的基层群体，在工作后最重要的事，连这件事政府都令很多香港市民失望，人们认为怎么选这个特首变得很重要了。

    香港每年工资增长平均只有3%左右，物价飞涨，行业垄断，购房无望，职业上升空间有限，香港发展方向也不清楚，最后连娱乐也没有了，民愤就越积越大了。我个人认为香港政府最大的过失就是没有在过去那么多年里寻找出香港未来发展的方向和路径，这好比一个企业的CEO没有对企业定出发展目标和方向一样的可怕。

    大学的失职

    大学的天职除了传授知识外，更重要的是针对社会和人类面对的问题进行研究，为社会和人类提出解决方案。香港回归后，香港怎样在“一国两制”下可以走持续的经济发展道路？香港在“港人治港”的前提下怎样构建一个适合香港又可以被中央政府接受的新政治体系？这两个重大的社会问题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我没有看到香港八所大学投入大量的精力去研究，没有研究自然没有理性。连大学都没有理性的基础，社会自然走向非理性的争吵。

    大学的水平与大学的尽职对于一个社会太重要了，香港的8所大学把精力放在争取世界排名和扩大招生，如果他们把这些精力放在研究这两个问题上，可能寻找到的方向和路径会为香港带来无限的福祉，至少可以为社会带来更多理性的探讨。但是，香港的大学教授们（其中不少是我的同学和老师）没事出来指指点点，甚至出来创立党派加剧社会对立面，使社会加速撕裂。

    我尊重您们的个人自由，但是我个人认为，如果您们把精力放在研究香港出路，能够为香港提出解决方案会对香港更有意义。今天香港这种撕裂的局面，我的同学与老师在某程度上要负上责任，而受害人是所有香港人甚至13亿同胞。

    香港的问题根源不在民主在发展方向

    香港现在的问题是回归后谁主宰香港的发展方向？很明显是香港人自己。我们应该以怎样的可持续的经济发展模式，去应对香港庞大的人口及老龄化问题？我们应该以一个怎样的政治结构和程序，继续有效地管治香港？这两个是大问题，很少人去问，更少人去想，连大学都不去研究，社会怎么会有出路？

    有些政客简单地说要一个真正的普选香港特首，真的那么简单就可以解决问题吗？假定2017年香港可以公民提名普选特首，假设民主派的某人当选特首，他能够解决香港的问题吗？议会内还是建制派占多，地方区议会八成也是建制派的，在议会也好在地方也好，他们也可以像民主派今天一样提出所有反对，没有理由就是为了反对，也可以玩公民抗命占领中环，要求民主派的特首下台。这种政治化的伎俩谁都可以玩，香港会因为一个这样形式选出的特首而改变吗？

    我个人认为这是个天真的想法，但是这个天真的想法在香港这个高度发展的城市出现了，“占中三子”在9月29日发动了这场香港历史性的悲剧.学联及学民思潮走出街头，更呼吁各大学生和中学生罢课。我想说当年香港最大的示威游行我也参加了，当年是什么情况呀，我们大学和中学也没有罢课。

    9月29日“占中三子”一手策划已久的“占中行动”开始了，现在已经24天了，对香港的影响越来越大，旺角已经濒临暴乱的边缘，香港高等法院在10月19日颁布了临时禁止令，向香港部分地区禁止所有示威人士集结，如果示威人士不顾法院的禁令，这是公然对香港法治的挑战。

    作为一个香港人，我首先赞同民主政治制度，我希望港人一人一票选出香港的特首，但是我不赞成“占中行动”，我不认为香港的问题是民主制度的问题，因为香港从来就没有民主制度，即使香港有了“占中三子”所要求的特首选举制度也不会解决香港的问题。

    到底“民主”是什么人民来做主？

    “占中行动”一开始就打着民主的口号吸引一帮似懂非懂学生的响应，也把一些自认为民主派的人士绑架了，他们必须支持所有打着“民主”口号的运动。首先我们要搞清楚所谓的“民主”是那个“人民”来作主？香港的宪法就是“基本法”而“基本法”的制定，修改和解释都是全国人大负责，而不是香港的立法会。全国人大是中国13亿人民的意志代表，所以从宪制的角度就可以说香港的民主不是香港人民说了算，是中国13亿人民说了算。

    知道了民主的主体是中国13亿人民后，民主的原则是少数服从多数。我个人相信中国人民绝大多数不会支持香港人的“占中行动”。香港属于全中国人民而不是只属于700万香港人，这一点所有人都必须接受，忠于民主原则，香港重大议题必须全国人大批准和通过，要民主就要服从民主原则。所以这个运动一开始就是“伪民主”性质。可是，香港的社会撕裂，人们已经听不进理性的声音了。更加不用说普选的特首就可以解决香港的问题了！如果世界是那么简单该是多么美好呀！

    “占中三子”要求的公民提名是国际标准吗？

    “占中三子”与香港民主派议院极力提倡公民提名的民主选举是国际民主标准，我们看看是不是？我们以美国和英国两个国家的行政首长选举来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公民提名。在英国选举首相时，选民是投票给党派不是个人，哪个党派胜出，党派的党魁自动成为首相。

    美国大家都知道先是两党内选举代表党的总统候选人，胜出后再和竞争党的候选人作全国竞选。所以，民主是个政治概念不是一个具体的制度，也不存在什么国际标准。就算拿美国英国出来说也没有所谓“公民提名”，这两个国家在世界范围内号称是民主大国，捍卫民主为己任，他们都没有“公民提名”肯定是有原因的。香港为什么一定要公民提名，其他形式就不可以接受？这叫做民主吗？谁决定必须“公民提名”？作为香港人，问过我吗？我同意这个观点吗？

    打着“公民抗命”的旗号来减轻法律的制裁

    香港大律师公会已经发表声明说：公民抗命是个哲学概念不是个法律概念，任何人不可以打着公民抗命的旗号，企图减轻和逃避法律的制裁。“占中三子”一直用这个概念来鼓动年轻人参加“占中行动”说为了社会公益，不怕法律制裁。我想说大学生没有真正过着殖民地的生活，他们不了解“华人与狗不可进入”的年代，但是“占中三子”是经历过殖民地时代的香港，那个时代我们香港有民主吗？他们为什么那个时代不去占中，不要求公民提名。所有港督都是英女皇任命来香港的，他们为什么不争取民主？反倒现在香港回归了，他们要民主了并一定要公民提名。

    更高尚的目的也不可以损害公众利益

    “占中行动”24天以来已经严重损害公众利益和港人利益，已经有无辜市民直接和间接因为“占中行动”失去生命，再高尚的目的也不应该损害其他人的权益和公众利益，这是文明社会和法治社会所不可以接受的行为。但是，香港社会已经进入一个“反智时代”，很多人都缺乏理性思考，情绪盖过理性，行为与语言都倾向暴力，距离暴民政治一步之遥。

    学联和学民思潮骑劫“占中行动”？

    众所周知是“占中三子”策划整个“占中行动”，但是自从宣布“占中”以来，学联和学民思潮就站在幕前，以领导者的姿态出现。有人说是学联和学民思潮骑劫了“占中行动”，我个人更相信是幕后的主要策划人把学生推在前面，作为档箭牌，使政府不敢轻易清场的伎俩。从“占中三子”与学联和学民思潮的配合就不难看出这一点。这种利用学生的行为，我个人认为是不道德的行为，是下三流的行径。

    学民思潮号召中学生罢课，并上街示威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更有甚者叫小孩子藏于雨伞后走在最前面与警察对抗，令警察不敢轻易前进。这种种行为是一个理性社会应该有的吗？

    违法者要求警方不执法

    大家都很清楚“占中行动”是违法行为，但是参与者一方面大规模盗窃政府财物来筑起路障，另一方面要求警方不要执法清场，有持反对意见的示威者到现场示威时，又要求警方执法并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这个思维就是荒谬的“反智思想”。

    雨伞革命？

    外媒报道这是一场“雨伞革命”，当然“占中行动”所有负责人予以否认，可是，他们继续用黄色雨伞作为这次运动的标志，又把金钟占领的道路命名为“雨伞广场”，这种愚蠢的行为代表自己承认这是外媒所说的“雨伞革命”，如果不是为什么还往那边靠？一旦被中央政府认定为“革命行为”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这样会断送很多香港人在多年努力后才得来的成果。

    香港市民和香港政府表现的克制

    除了香港政府为了驱散人群是用了87枚催泪烟，有一点过份使用暴力之嫌外，香港警方和香港市民在这次“占中行动”表现的控制还是值得赞许的。当然其中有个别警察使用过份暴力，现在已经在调查中，香港有完善的调查机制，相信政府会给香港市民一个交待。但是，“占中”时间越长对于这次运动的组织者与参与者越不利，肯定民意动摇。现在香港高等法院已经颁下临时禁止令，公然挑战法治将是极其危险的一步，如果香港没有法治，香港就什么都不会有了。

    收场与影响

    我个人希望参与“占中行动”的香港人尽快自己撤离，结束这一场运动。否则香港政府也别无选择只有暴力清场，清场后香港社会的撕裂再也不可以修复了，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争吵，完全没有积极的意义，受害的还是香港全体市民，得益的是所谓的政客，他们迄今为止为了香港做过什么？香港早已被新加坡，韩国超过了，在不远的将来会被深圳和广州超越，20年后香港只是中国的二三线城市水平。我们希望这样发展下去吗？

    香港现在的局面在所有政治学者眼中都不会陌生，也是很多英国殖民地在主权移交后的政府乱局。只有理性社会才能克服制胜，反之社会耗费大量精力和没有建设性的争吵中，经济发展停滞不前，也无实际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