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波 静说日本

最近，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日本的科技水平到底比中国高出多少？为了寻找答案，我去拜访了日本科技界的一位元老，叫“冲村宪树”先生。冲村先生一辈子从事日本科技界的领导管理工作，担任过日本文部科学省副部级的科学审议官和日本科学技术振兴机构的理事长，他支持培养的多位学者，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和物理学奖。

我认识冲村先生，是在去年的一个偶然的机会。浙江省科技厅厅长周国辉先生访问日本，我陪同他拜会了前首相鸠山由纪夫先生。周厅长说，如果你晚上有空的话，和我一起去参加一个聚餐，一起和日本科学技术振兴机构的前理事长见见面。

我知道日本科学技术振兴机构是日本政府主导“科技兴国”事业的专门机构，就是不知道这位前理事长是谁？

在东京的一家小酒馆里，当我们落座时，进来一位背着双肩包的老人，个儿不高，但是看上去很有精神气儿。大家介绍说，这就是前理事长冲村宪树先生。

我冲着他笑，再怎么着，也是一位副大臣级的官，用得着自己背一个双肩包，像一个挤地铁的上班族吗？冲村先生笑着说，背双肩包可以走路。后来得知，他几乎每天都要走1万多步，上班就是坐地铁，走路，而且还要昂首挺胸地走。

我用手机查了冲村先生的简历，发现他出生于1940年，已经74岁。中央大学法学部毕业后，就进入了日本科学技术厅工作。从一名课员做起，先后担任过研究开发局长、科学技术政策研究所长、一直当到科学审议官。退官后出任日本科学技术振兴机构的理事长。2007年退休后，依然每天上班，除了出任日本科学未来馆的总馆长之外，还担任日本科学技术振兴机构的特别顾问。为此，冲村先生获得了日本天皇颁发的日本国家公务员最高奖“瑞宝重光奖章”。

现在，冲村先生的年轻同僚们，都叫冲村先生为“顾问”，“顾问”这一职务，在日本科学技术振兴机构中，是冲村先生的代名词。

“冲村”这个姓，用日本人自己的说法，属于“珍しい”，就是“很少见”的意思，据说日本全国姓这个姓的人，不到2000人。

那一天，与冲村先生一起喝了不少酒。他的身边有三名出生中国长期在科学技术振兴机构工作的中国人助手，他们给我看了一张照片，是在2016年，习近平主席和李克强总理在人民大会堂亲自授予他“中国国际科学技术合作奖”的照片。这让我感到十分的惊讶。因为中国国家主席亲自授奖，这在中国是一件很大的事，冲村先生与中国，一定有不平凡的故事。

周国辉厅长介绍说，冲村宪树在文部科学省工作时，就大力推进中日两国科技界的交流融合，将中日两国政府间的科技合作联合委员会从司局级提升为副部长级。在担任日本科学技术振兴机构理事长后，他在北京设立了代表处，同时成立了“中国综合研究交流中心”。发起组织了“中日大学展与中日大学论坛”，全面推动中日两国大学间全方位交流与合作。他还启动了“中日大型旗舰项目的联合研究”计划，创建了两国政府“联合征集、联合评审、共同资助”合作项目新模式。为全面推动中日青少年科技交流，他在2014年，也就是74岁的时候，启动了“樱花科技计划”，全额出资邀请中国青年赴日本考察科技项目，了解日本最新的科学技术。为此，他还获得了中国政府颁发的“中国国家友谊奖”。

听周厅长这么一介绍，我对冲村先生是肃然起敬。没有想到，他是一位如此致力于中日科技交流事业的大前辈。

前些日子，我邀请冲村先生到我办公室坐坐。我们喝着中国茶，谈到了中日两国的科学技术的比较。我直截了当地问了他一个问题：“日本的科技水平到底比中国高出多少？”

他的回答十分出乎我的意料，他说：“日本的科学技术水平一点也不比中国高”。我问他这一结论的根据在哪里？冲村先生说，衡量一个国家科技水平，不只是看他的民用产品，还必须关注其军工技术。虽然从表面上来看，日本的不少产品做得比中国精致，理念比中国好，但是，许多时候，这与科学技术水平没有太大的关系，与工艺设计水平有关。

冲村先生身边的三位中国出身的助手（摄于我办公室）

冲村先生说，看一个国家的科学技术水平，不仅要看它的制造技术，也要看它的研发能力，必须进行综合的考量。拿中国而言，中国的航天技术、海洋深潜技术、导弹研发制造技术、桥梁与隧道建设技术、IT开发与应用技术，都远远领先于日本。甚至连高铁技术在许多领域都追赶上了日本。

听冲村先生这么一说，我的腰板挺了挺。不过，我还是很认真地请教他一个问题：“中国科技发展的短板是什么？”冲村先生说，我与中国科技界交流了几十年，要说中国科技短板的话，有两点需要提高：一是军工技术要与民用科技实行最有效的结合。二是，政府与社会资金，要放长线和站在未来的高度来投资科技。

冲村先生支持培养过一名日本的诺贝尔医学奖得主，那就是京都大学教授山中伸弥，山中教授一直致力于iPS万能细胞的研究，在山中教授还不出名的时候，担任科学技术振兴机构理事长的冲村先生，得知了山中教授的研究计划，于是连续几年出资资助他。结果在2012年，山中教授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成了世界顶尖的iPS细胞专家，目前，他的研究成果已经投入临床治疗，采用iPS细胞培植的眼膜治疗眼疾，让盲人看到了光明。同时还制备出构成心脏和神经的iPS细胞，成了日本尖端医疗的领军人物。

日本最近几年，诺贝尔奖获得者出现了井喷量产的好现象，日本为什么能够出现这一种好现象？冲村先生说，抓科技必须要从青少年开始，培养诺贝尔奖获得者，也要从青少年时代开始。

2014年，冲村先生积极游说日本政府出资创立了“樱花科技计划”，这个科技计划是邀请中国1万名热衷于科技创新的青少年来日本进行参观交流，了解日本最尖端的科技。

5月13日开始，冲村先生亲自倡导的“中日大学展与中日大学论坛”在上海和杭州举行。

冲村先生说，这个计划主要有三个部分：一是邀请中国的青少年到日本接触日本最尖端的研究机关，譬如理化学研究所，相当于中国科学院。第二部分比较重点，我们让中国青少年直接接触诺贝尔奖获奖大师，邀请这些大师给中国的孩子们上课，跟孩子们进行互动交流；第三，我们邀请中国孩子们去日本最好的大学参观学习，譬如东京大学和早稻田大学、东京工业大学等，去接触日本最先进的教育。

我把冲村先生的这一个“樱花科技计划”，称作为“中国诺贝尔奖梦想计划”。因为冲村先生有一个梦，希望中国未来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能够从这1万名青少年中产生。他相信，聪明勤奋的中国孩子，一定能够帮助他实现这一个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