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芳

值得注意的是，陈希的文章提出，「必须以更宽的视野、更高的境界、更大的气魄，不拘一格选贤任能，把优秀人才及时发现出来、合理使用起来。」其中一个重点，就是针对年龄问题提出的——「要坚决防止在干部任职年龄上搞层层递减、『一刀切』」。

在2016年第四季度，中国省级党委、政府、人大换届密集展开。到2017年中共十九大前，一场涉及全国31个省区市、2850个县、32000余个乡镇的人事大调整将持续有序推进，涉及到的干部总规模达上千万。

省级党委班子换「新血」

截至2016年12月中上旬，已有12个省区市召开党代会并完成换届，分别是新疆、安徽、河南、山西、江西、西藏、湖南、江苏等地，近38位新晋省委常委即将或已经履新。辽宁和云南则作为2016年的压轴省份于12月晚些时候完成换届。其余17个省市区党代会将于2017年按批次召开。

按照新修订的《中国共产党地方委员会工作条例》（下称「条例」），中共的地方委员会一般设书记一名、副书记二名。其中一名副书记一般担任政府首长，另一名专职副书记主抓党务。在已完成换届的全国省级行政区中，基本循此新规，唯有新疆和西藏例外，依然延续了「一正多副」的结构，配备四名党委副书记。

在最新的西藏自治区党委班子中，洛桑江村、邓小刚、齐扎拉、丁业现担任副书记。其中洛桑江村为自治区政府主席，邓小刚任政法委书记，齐扎拉任拉萨市委书记，丁业现任自治区常务副主席。整个党委常委成员共有14人。新疆新一届自治区党委班子的结构与此类似。

在首轮完成换届的各省份中，军方代表均未当选新一届省级党委常委。

从年龄结构看，省级新常委班子中，「60后」新晋常委为数不少，成为中国政坛中坚力量。而1970年出生的刘捷，此次当选为江西省委常委，在诸常委中分外显眼，也成为内地首位「70后」省级党委常委。

刘捷是江苏人，1992年从北京科技大学冶金系毕业后，到湖南湘钢炼钢厂工作，从基层一步步做起，直至2005年当上湘潭钢铁集团总经理，有「钢铁少帅」之誉。随后，根据中组部推进干部跨省交流的有关要求，刘捷以湖南省商务厅厅长赴江西新余市任职，2012年2月当选为新余市长，成为当时该省11个设区市中最年轻的市长。次年，他调任新余市委书记，又成为江西最年轻的地级市委书记。

在刘捷之前，内地最年轻的三位省委常委分别是江苏的杨岳、辽宁的谭作钧和青海的王晓，他们均出生于1968年。而政坛资历稍浅的「70后」副部级干部，目前在全国范围内有上海市副市长时光辉等少数几人。

无论「60后」，还是「70后」，都正值年富力强之期。从加强干部梯队建设的角度来说，这批新鲜血液的进入，使党政高级领导班子的结构更加优化。

在县乡一级的党委换届中，把提升团队综合执政能力的干部选出来，也是一大趋势。

以河南乡镇党委换届为例，截至12月，当地共对14个省辖市的18名党政正职进行调整补充，并选派2名有县（市）区党政正职经历的副厅级干部担任省辖市市长。

分析此次河南的换届样本，可以发现地方基层的用人思路：一是年龄优势与务实担当并重，选拔了一批「70后」优秀干部，充实到省辖市党委副书记、政府常务副职等关键岗位；而南水北调工程、米字形高铁、脱贫攻坚等重点工作，则是考评干部实绩的指标之一。

二是为「三类人员」打开绿色晋升通道。所谓「三类人员」，即事业编制人员、优秀村干部和大学生村干部。在本次河南换届中，共选拔2740名「三类人员」进入党委班子，平均每个乡镇1.5名。

三是在更大范围内统筹选配，在换届中有序推进省辖市与省直单位、省管高校企业之间的交流，共交流干部32名，为省辖市党委班子补充了一批专业领导人才。此外，高度重视县委书记这一群体，将其作为市厅级「一把手」的重要来源进行培养，形成合理的人事梯次。

不独河南，其他地方在换届中也不乏破旧立新的思路。以江苏省丹阳为例，当地镇党委领导班子换届中，采取了推荐、比选、差额考察、差额票决等方式，从56名乡镇「三类人员」中比选产生四分之一进入新领导班子的人选。

丹阳在选拔中的做法是，以「务实管用」为导向，不搞笔试，在民主推荐基础上进行履职评价，结合岗位经历和群众公认度等要素进行比选。在能力测试环节中，采取面谈方式「量身命题」，由专业考官团队对被推荐人的农村政策理解能力、组织协调能力和处理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进行全方位考评。

上述做法，获得了中央组织部肯定，并在《组工信息》上予以报道推介。

人大、政府换届有新意

与党委班子换届几乎同步，近期，地方人大也进入密集换届期。据官媒统计，有9亿多选民已经或将要投下自己「神圣的一票」，直接选举产生250多万名县乡两级人大代表，并在此基础上依法产生新一届县乡两级国家机关领导人员。

根据宪法等有关法律规定，中国五级人大代表都由民主选举产生，选举分为直接选举和间接选举。不设区的市、市辖区、县、自治县、乡、民族乡、镇的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由选民直接选举；而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省、自治区、直辖市、设区的市、自治州的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由下一级人民代表大会选举。

以经济发达的大省浙江为例，此次换届选举将产生近8万名新一届县乡人大代表和地方国家机关领导人员，涉及全省89个县（市、区）、920多个乡镇。除个别市辖区因行政区划调整外，该省各县（市、区）在2016年12月底前完成全部投票选举工作，选出新一届县乡两级人大代表，并于2017年2月底之前召开各级人代会。目前，浙江共有选民4000万人，当地于2016年12月8日启动了首个县乡两级人大换届选举日。

政治观察人士认为，县、乡是中国行政体系的末端，这两级是人大制度权力的最初来源。同时，在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中具有基础性地位。中国领导层对这两级选举的重要性有充分认识。

在2016年11月15日的北京市区、乡镇两级人大代表换届选举投票日上，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在西城区中南海选区怀仁堂投票站参加了区人大代表的选举投票。他强调，这次县乡两级人大换届选举是中国人民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选举工作要坚持党的领导、坚持发扬民主、严格依法办事，保障人民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要加强对选举工作的监督，对违规违纪违法问题『零容忍』，确保选举工作风清气正。」

从去年各地的选举动员和监督力度看，尤胜于往年。例如上海市为了动员选民参选，首次制作了换届选举微动漫，拍摄了宣传片和基层代表履职专题片等，借助微信、楼宇电子屏、移动电视等新媒体滚动播放。

曾经发生贿选大案的湖南，去年12月上旬已经完成乡镇人大换届选举，县、市区人大换届选举也即将收尾。湖南官方的消息称，为深刻吸取衡阳破坏选举案教训，本次换届专门成立风气监督工作小组，2016年以来通报各类违反换届纪律典型案例53期，涉及452人次。

一位就读于北京清华大学的台湾博士生在本次换届中近距离观察了大陆的换届改选，并将见闻发表在台湾《旺报》上，提供了管窥换届政治生态的一个窗口。这位台湾学生观察到，投票时间从早上到晚上截止，比起台湾的投票固定时间更显弹性，全校每个学院里几乎都设有投票所方便同学投票。

他还记录道，「在此次北京市海淀区人大代表的选举中，从在区域内的各个天桥上写?珍惜民主权利的各种标语，到真正看到全班同学行使自己投票的权利，这样的投票方式跟在台湾投票的方式的确有许多差异，例如从候选人的产生是谁，也都是从学校的微信公众号各个候选人简介得知……直至到投票为止都是那样平静；相同的则是有选举人名册和选票不记名投票。」

本次换届后的人大代表结构将是一个值得观察的要点。上海市人大常委会委员、市选举办主任张金康在《基层人大选举是社会主义民主最好实践》一文中指出，民众真正需要的人大代表首要的条件是「接地气」，「要让选出的代表更好地为民代言，首先应从优化代表结构入手，增加基层一线代表的比例，同时让代表能经常到选民中去，使选民能够找得到并且监督自己选举产生的代表」。从浙江等省的县乡人大代表换届选举情况来看，来自基层一线的工人农民代表数量有所增加。

在各地政府班子换届方面，2016年11月以来，多地省级政府也调整了领导职务。例如天津、山西选举出政府新「一把手」：天津市代市长王东峰当选天津市市长，山西省代省长楼阳生当选山西省省长。

多省份还任免副省长（副主席），例如山西省委常委孙绍骋任山西省副省长，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张建民任自治区副主席，安徽省委常委吴存荣任安徽省副省长，河南省委常委翁杰明任河南省副省长，教育部部长助理陈舜任云南省副省长，甘肃省委常委虞海燕任甘肃省副省长，青海省公安厅党委书记、厅长王正升任青海省副省长等。

选人用人节奏更稳健

2016年11月下旬，《人民日报》理论版刊发了一篇重磅署名文章——《坚持正确选人用人导向》。该文长达近5000字，出自中央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陈希之手。

有官媒评论分析称，兹文重要，因其话题事关「选人用人导向」，对中共选人用人理念、本届中央「选人用人」思路进行了系统性把握。「可以说，文章署的虽然是陈希名字，其精神却是中央的。要理解中国的政治，就不得不懂中共的用人逻辑。」

时值地方领导班子换届之机，此文显然很有针对性，其要旨有二。

一是重在纠偏，包括「纠正唯票、唯分、唯生产总值、唯年龄取人等偏向」。中共十八大以来，破解「四唯」问题是各地组织工作的重心，虽然成效明显，但也有政策难以下沉之处。

因此，中央再次明确选人用人要求，包括「进一步改进民主推荐和考察方式，把听取意见与组织意图、民主与集中、换届考察与一贯表现有机结合起来，不断提高选人用人质量」以及「改进干部政绩考核，实行差异化考核，加强综合分析分析，引导干部把精力真正用在扎实工作和加强自身修养上」等。

二是树立导向。本届领导层的用人标准，可用八个字概括：德才兼备、以德为先。在2016年12月9日的中共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中，习近平强调，「以德修身、以德立威、以德服众，是干部成长成才的重要因素」，这是对德修的最新表述。

十八大以来，习近平还提出了「信念坚定、为民服务、勤政务实、敢于担当、清正廉洁」好干部标准，「三严三实」、忠诚干净担当等要求。2016年全国「两会」时还特别提出「把想干事、能干事、敢担当、善作为的优秀干部选拔到各级领导班子中来」，释放了重要的用人信号。

陈希在理论文章中也详细阐释了「坚持事业为上」的准则，包括「做到以事择人、依岗选人、人岗相适，使事业在优秀干部推动下兴旺发达，让干部在推动事业发展中健康成长」等。这一标准，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时也曾专门强调，可见是一个根本性的指导方向。

值得注意的是，在「坚持事业为上」部份，陈的文章提出，「必须以更宽的视野、更高的境界、更大的气魄，不拘一格选贤任能，把优秀人才及时发现出来、合理使用起来。」其中一个重点，就是针对年龄问题提出的——「要坚决防止在干部任职年龄上搞层层递减、『一刀切』」。

对于年轻干部的配备问题，最新的用人精神是，「选人用人并不意味?提拔任用每个干部都要是年轻的，也不是每个班子都要硬性配备年轻干部，更不是不同层级领导班子成员任职年龄层层递减」。而是对那些尽职尽责、踏实干事、精力充沛的干部，「只要仍在工作年限内，根据事业发展需要该使用的要继续使用，该提拔的要大力提拔。」

资深时政分析人士称，很明显，这是对过去「每个班子都须硬性配备年轻干部」、「领导班子成员任职年龄层层递减」等机械化行为的纠偏。中共十八大以来，中央的干部任用节奏更为稳健，干部晋升上不唯年龄。60岁的副部被提为正职不乏其例。

从本轮各省党委换届的情况看，班子的互补性成为一大特点。既有55岁左右经验丰富的市委书记入常，也有45岁到50岁左右的干部获得重用，搭配更加合理。

以江西为例，新入常的副省长尹建业、南昌市委书记殷美根、鹰潭市委书记陈兴超均出生于1963年，刘捷则为「70后」。他们都在地市一级担任过重要领导职务，其中陈兴超、刘捷还担任过国有企业的负责人，经历丰富。

再以完成了各区党委换届的上海为例，14个区新一届党委第一次全会共选出常委142名，平均年龄48.3岁，其中45岁以下占25.4%。最年轻的40岁，年龄结构呈现梯次配备。新任常委57名，占四成。14个区的党政正职从经历结构看，都经过多岗位锻炼、领导经验比较丰富；从年龄结构看，平均年龄49.8岁，全部为「60后」「70后」干部，其中「70后」干部5名，整体年龄、经历、专长、性格等搭配比较合理，符合中央的配备要求。

根据最新用人精神的导向看，对年轻干部的培养，中央仍会一如既往，只是明确要求，「要坚持必要的台阶、递进式培养，加强实践历练和作风养成。」可见，让年轻干部多在一线磨炼，会成为培养干部的一个主要手段，也是增强执政资源的一个重要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