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印关系 | 洞朗危局
原题:Danger at Dolam
作者:傅泰林(Taylor Fravel,著名中国问题专家,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副教授)
翻译:刘蕴
参考:中印关系面临考验
中印两国军人在洞朗高原(Dolam Plateau)的对峙进入第四周。中印两国都错判了形势,可能导致严重后果。中国显然没有顾及印度的忧虑,将其军事存在扩展到洞朗高原以南的姐普山脊(Jampheri Ridge),这对于西里古里走廊(Siliguri Corridor)有重要影响,该走廊将印度东北部与该国的其他地区相连。10年前,印度训练的不丹军队在姐普山脊与中国的一支巡逻部队发生对峙。
同样,印度也没有认识到中国已经下定决心掌控洞朗高原,该高原是中国与不丹在本地区有争议领土的一部分。1980年代或是2000年代初,中国修建了一条土路连接春丕河谷(Chumbi Valley)和沈久拉(Shenche La),并延伸至洞朗高原。不丹认为沈久拉是该国与中国的分界线。事实上,这条道路的终点距离多卡拉(Dokala)印度哨所只有100米,近期两军对峙的地方就在附近。可能在2000年代末中国对这条土路进行了升级改造并树立一块“掉头”路牌,巡逻车辆到了路牌之后便掉头驶回春丕河谷。这条道路可能只在夏季的几个月里才能为巡逻队提供便利(包括观察印度在多卡拉的军事动态)。
对于中国在洞朗高原的任何军事存在,印度都有担忧。中国将道路向姐普山脊进行延伸将打破现状。不过对于中国来说,印度的反应也是前所未有的。几周前印度前外秘(Foreign Secretary)萨仁山(Shyam Saran)撰文说:“这是印度第一次在第三国领土上与中国对峙。”具体来说,就是印军越过国际边境线先发制人阻止中国将道路向姐普山脊延伸。
不幸的是,划定西藏与锡金边界的1890年条约(译按:《中英会议藏印条约》)可能会使局势更加恶化。该条约的矛盾之处在于双方都声称各自的立场以条约为基础。条约第一款称边界线以支莫挚山(译按:Mount Gimpochi,现译吉姆马珍雪山)为起点,支莫挚山位于中国道路以南约3公里,姐普山脊的西边。第一款还称边界线沿着分水岭划定。但是,支莫挚山并不是分水岭的起点,该条约没有解释如何解决这个矛盾。1907至1913年的某个时间,英国公布了一张地图显示边界线的起点是支莫挚山以北6公里处的巴塘拉(Batang La),事实上与条约内容不符。
不难想象,中印两国都会以各自的最大利益为出发点选择边界线的起点。1890年条约(中英两国签订)的文本内容与主要划界原则之间存在冲突。这种对条约的不同解读也是1962年中印冲突的起因,当时两国对于东段边界上塔格拉山脊(Thag La ridge)和多拉(Dhola)哨所(译按:中国称“扯冬”)各执一词。
对于东段边界,印度坚持认为要以1914年《西姆拉条约》规定的麦克马洪线为中印分界线。麦克马洪线大致沿着目前中印两国之间的分水岭延伸。但是,在末端约25公里处,这条线没有按照分水岭划定,而是折向塔格拉山脊以南。1962年6月印军设立的多拉哨所位于北面的分水岭和南面的麦克马洪线之间。中国认为这个哨所在无可争议的中国领土内。有关多拉哨所的争端不断升级,最终毛泽东决定于1962年10月22日发动大规模进攻。
当然,这种今昔对比不是完全相同的。总体来看,印中关系是稳定的,包括边境管控。双方都没有在洞朗附近部署重兵。与多拉哨所不同(中国居高临下),印度在洞朗高原占据地形优势,可以迅速从锡金调兵。而中国则依赖本地区唯一的公路连接春丕河谷和海拔高度相差逾1400米的洞朗高原。
尽管历史和现实的对比是存在差异的,但是仍然可以表明目前局势的危险程度。中国认为1890年条约的白纸黑字不仅支持其在洞朗高原的军事存在,而且赋予其将公路向南延伸至支莫挚山的权利。印度则相信边界线的起点在北面的巴塘拉,所以印军越过边界线进入洞朗高原与中国对峙,这是根据条约中的划界原则以及后来英国出版的地图。
对峙的时间越长,双方的立场越发难以改变。比如,印军史无前例地进入了中国和不丹的争议地区,那么中国可能会做出决定要加强对洞朗高原的实际控制。北京可能会在“掉头”路牌后方1或2公里处建立更多的永久设施。换句话说,印度的行为将会促使北京进一步强化其对洞朗的控制。印度面临的选择是要么接受中国对洞朗更大更持久的控制,要么继续将事态升级以制止中国的行为。最现实的结果是回到6月之前的局面,即印军撤至其界内,中国撤回筑路人员。印度可能要求或者希望中国撤出洞朗高原,但是中国不可能离开这里,他们已经在这里经营了数十年。目前双方对峙局面危险性很大,需要迅速的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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