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纪念文章系列（二十五）

访笕桥航校到昆明巫家坝机场

葛光豫  洛杉矶

服务空军照片

    对日抗战中，由笕桥航校蕴育训练的飞行员，以弱抗敌，壮烈牺牲的飞行员有九百三十位，平均年龄未过二十四岁。

    去年同学会上，提议明年去笕桥旧空军中央航校一游，有人怀疑说六十余年后还能看到些什么。于是拖家带眷，由两个儿辈沿途照应下，我们还是去了。

    今年是我们官校41期毕业五十三周年庆，九月出发大陆旅行。行程虽是北京，苏州等地，访问杭州的笕桥航校是主要目的。

    现在笕桥航校原址，仍然是一个军区，为能进入参访，行前曾托人和笕桥方面打过招呼。十日上午一行到达杭州转车前往。

    中国早年军阀格割、东北、广东、广西、云南各省自有航空学校，都是草创。在抵御外侮侵略大义下，全国统一，整合武力，政府于民国二十一年十二月在杭州笕桥，以原来航空班为基础，扩建发展空军，筑大飞行场，建棚厂，房舍，聘请外国顾问及接纳国外飞行华侨等，首先成立具有规模的中央航空航学校。

当年笕桥航校大楼

    笕桥原为一小镇，始于宋代。民国二十六年七七事变，日本侵华，八月十四日我空军创六比零击落日机辉煌战绩，举国欢腾，这无名的小镇从此名满全国，「发扬笕桥精神」也以此由来。

    我们行前虽有些疑虑，是可以理解，估计航校经过抗战，日机多次轰炸，政府迁离历等，经过六十余年，原有的旧建筑房舍，标志等应该已不再存在。

    当年笕桥航校大楼

 笕桥航校大门标志

    我幼时住过笕桥，几乎全无记忆，仅留下一张与父亲笕桥的合影照片及志杂上少许不甚清楚的照片。但认为若能看到一点残留踪迹，也可以带来响往的释念。

   到达笕桥军区航校旧址时，迎面见一组服装整齐，俊貌体面的年轻军官，由一位年轻上校主任率领欢迎等候。

   先是看到整齐辽阔的四周环境，树丛高荫，一遍绿意盎然。

   参观当年旧房舍，看 到几处外型独特建筑。首先放眼是在民国二十年建筑的二搂房，是当时供军官及顾问眷属居住的醒村大楼，原来有四栋，因后来因遭受日机炸毁，仅存一栋。现经过 修筑，维护良好，原地前立有一块大石，上刻有「醒村」二字。当年取名「醒村」想是唤醒民族之意。在台湾冈山也有眷区名醒村，后改建称为励志村。

保存良好的笕桥中央航校行政大楼

      航校的行政大楼，依然还在，外墙呈土黄色，外表修护如新。内部当年原蒋委员长的会客室，内有镶木地板，花色窗帘及深色沙发，右侧有一小酒巴抬，配放低背高腿椅子二张，是为接待外国顾问时用。另外一间为会议室，设有会议大桌及中式座椅六张，都为木制枣红深色。

      蒋夫人当时是学校长的秘书长，她使用单独会客室。室内布置西式白色沙发，其他桌椅，台灯均为古典旧式，铺有地毯。室内格局虽不宽大，但极精致高雅。

     墙面挂有夫人油画像一幅，下有西式签名，画人认不出来，想定是当年名家手笔。民国建校初期，音乐家刘雪庵为空军谱有西子姑娘一曲，词有『柳线摇风晓气清，频濒吹送几声，千万里一朝际会风云，至高无上是飞行』。蒋夫人对空军建军以及对日抗战贡献极大。

      整体房子经过修饰，据说内部所有色调，摆设都保持原来旧有。这些民国时期修建的房舍保持良好，有重大意义。

富春山居图

    军方在一大厅宴请我们。大厅进口处有欢迎「空军官校41期校友莅临笕桥」广告牌。大厅宽大，可容百人以上。主餐桌背景墙面，为一放大『富村山居』国画，注明该古画仅为原画之半幅画面，另一半真品现存于台湾博物馆。具有期望全画整合完整之意。

    主餐桌大可约坐二十余人。我们客人含眷共计二十一人，分坐二桌。依名牌安排，我等六人被安排坐落在主桌，由航空联谊会理事长陪同。理事长致欢迎，并介绍同他们来自北京飞来的航空联谊会，台办，及新闻人员等，我们当场并未无人介绍来访退休每位同学，场面略感遗憾。

    席间谈话，相互以茶代酒互敬。我们以官校41期纪念牌一座致赠。入席不久，一人过来送我照片二张，原来是官校50期同学会，前于2007年来访时，有我六弟光越在内的照片。」迎客工作准备细腻周到，印象深刻。

    告别这次多年想往的笕桥之行，充满愉快.感受热情款待，不虚此行 。我们于九月十一日返台。

    由于抗战局势遽转，笕桥的航校在民国二十七年迁移到云南昆明巫家坝，改名为空军军官学校。当时服务空军的家父亦随举家前往。

    我幼年住过昆明五年，有许多回忆。于是在返台北之后，又在十五日由子女陪同前往昆明，试着去看看巫家坝机场和就读过的空军粹刚小学。

    巫家坝原来四周多是广大农田，村落散居。机场大门前有一条毕直的公路，直通昆明城里。民国二十九年空军为纪念刘粹刚烈士，在公路旁一个『五里多』的小村，一座古老寺庙里，成立粹刚小学，由刘粹刚夫人许希麟任校长。是我空军兴办的第一所子弟学校。

  空军因驻地迁移性大，为解决子女教育问题，抗战末期连续在成都办有六所子弟小学，来台湾后另增办中学。

  抗战中随家迁动，读书学期多不完整，抗战胜利后.我到南京，子小校长陈鸿韬未问读几年级，只问我年龄几岁，插班上学。

  当年的昆明的巫家坝机场

   昆明时最早我家原住机场附近，可清楚看到飞机起降。后来为躲避日机轰炸，又迁居到远处凉亭。因路途较远，须住在学校。周末我们兄弟二人步行约一个多小时回到家中。记得那时候周日下午返校时，母亲常给我们带上半只宣威火腿。

    当时住在学校除我兄弟二人，另有高友良、高耀汉姐弟。他们是空军高志航烈士在昆明的子女，那时友良读四年级，耀汉与我同班读一年级。我们的教室是庙院主堂，全班共约三十个人，人数最多，我座位右侧，是由草席档着的一排怒目凶像的十八个罗汉。

    友良姐弟由高志航四弟高铭奎照顾，印象中他脾气很大，每来时耀汉都会捱打。友良是俄国母亲嘉莉亚所生，那俄国母亲也常来学校探望他们，耀汉虽非同母，管他很严，一次曾见嘉莉亚来时用乒乓球板打他手心。耀汉幼时聪明顽皮，大陆撤退时，尚在小学的他，独自一人由东北家乡东北来到台湾，并找到我家。家父和高志航是东北航校留法同学。耀汉在台湾来往多年，他文章写得很好，后来由新生报记者退休

昆明废弃的巫家坝旧机场

   这回由友人陪同前往探望昆明旧貌。巫家坝机场已停用多年，四面高楼迭起，已非昔日乡村模样。从机场围墙外往里探望，已不见任何房舍建筑，仅见到一条荒废跑道。

    打听问粹刚小学那座寺庙，无人知道，问到五里多村庄，分局长说有这个村名，都市改建后已没有了。

    当时巫家坝机场是抗战后方最大空军基地，日本切断滇缅公路后，外来物质全靠驼峰航线运到昆明巫家坝。当时运到昆明每一加仑汽油，运输机航程需消耗掉四加仑，任务艰巨。自印度阿啥姆萨邦往返昆明，飞经喜玛拉雅山险恶航路线，那三年里运作空运，美国损失飞机1500架，牺牲人员3300人，可称浩瀚壮烈。

    民国三十年飞虎队自印度飞来进驻昆明，首战击落日机九架，扭转了中国作战低潮，人心振奋。当时中美空军混合作战，官校十期的臧锡兰将军击落七架日机，九期的王光复击落八架半﹝半架是与美机合击﹞。

    2005年在北京，胡锦涛亲颁抗战胜利勋章给王光复将军。王光复是刘少奇夫人王光美之兄。

    过去昆明时飞虎队人员来往机场都经过我们粹刚小学前公路，老百姓每遇见老美都会举出姆指叫顶好。

    记得一次放学，我们在路上，一位飞行员叫我们爬上吉普车，带到机场。大家喜笑，语言不通，祇互说『顶好』，他们请我们孩子喝牛奶，吃糖，让我们看画报，美国邮票。一次那飞行员来学校，带来许多贴有邮票的旧信封送给我们。

    后来我们去过机场找那『顶好飞行员』他的同伴摊开双手摇头。经校长打听，『顶好』已作战阵亡，年二十二岁。

    这次在昆明，与当地朋友谈飞虎队，几乎都熟知一些事。当时他们祖辈有许多人都参加过巫家坝加紧扩建机场工作。纪念这中国二次大战重大工程，有一个数吨重，建机场使用压筑压跑道的石滚子，现仍展放在纽约航空博物馆。

    朋友带我到城里春城路，有一家叫做飞虎楼餐厅，那餐厅以前是飞虎队的行政大楼。当时所有飞行员及修护人员宿舍都在机场附近，保持机动。

 昆明飞虎楼餐厅，原1944美飞虎队行政楼

    餐厅是栋二层木筑大楼房，进口地方，陈列飞虎队旧时军服装、手摇电话、望远镜、打字机及作战地图等文物。

    楼上正面有三间房，中间是陈纳德将军当时办公地方。楼下左右侧共有八间个房间，现在各房都改为餐馆客间。

    四周挂满放许多历年我未见过的黑白飞虎队旧照，美不胜收。一位美国老人指着照片说『我应该是在某一张照片里，我那时二十四岁』。

    值得回忆的一件事。当年在昆明为避免日机轰炸，父亲带领几位清华、燕京大学毕业的美、法、俄外文人材，搬到凉亭。为建壮空军，积极编译各国空军书籍。我空军『战略，战术，战斗』思想始由那时引进。

     民国八十一七年空军自法国引进幻象机交机典礼，法方代表和父亲法语交谈愉快。法方代表现场赠送父亲纸袋装着的礼物，启开看，是父亲当年在法国巴黎 Codron飞行学校的学生资料卡，包括一张他二十一岁时的照片。

     那时父亲是在台湾唯一硕果仅存留法飞行员，多年里，他一直用法文写日记，未弃法文。                                      

    2013于洛杉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