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缅民间情谊长(张新民)
张新民
我发表过一文《我的缅甸情结》,在文中写道,“我跟缅甸友人有广泛的接触和交流。广会旧友,回顾旧情,结交新友,发展新谊。”文中详谈了我小时候在缅甸抹谷跟很多缅甸友人的深情厚谊,难以割舍的情怀,那是15岁以前的事了。
我回到祖国,读书学习,长大工作,成家立业,直到今天年满80岁,跟缅甸朋友的交情,不但没有减退,反而有新的发展。不管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都有交往,但我更注重建立普普通通的民间友谊。
1955年,我在广州的华侨中学初中毕业时,访问中国的缅甸文化代表团来广州演出,我喜出望外。除了想方设法弄到一张票到中山纪念堂观看缅甸艺术家的歌舞表演外,我还多次到文化代表团下榻的爱群大厦,见到了代表团总导演吴巴丹、国家乐队队长吴汉帕等著名艺术家,用缅甸话跟他们亲切交谈。我还结识了缅甸国家音乐团团员吴登貌、吴丹金,成了好朋友,我特地把当时中国很流行的苏联歌曲《红莓花开》翻译成缅甸文,临别前送给他们两人留念。
作者张新民摄于2018年仰光泼水
1960年10月,缅甸体育代表团访问广州,我被广州军区司令部请去当缅文翻译。我跟藤球代表队和拳击代表队的队员日夜相处,很融洽,很开心。有一乐队队员患病,我陪送他到陆军总医院治疗,给他当翻译,天天去医院看望他,他很感激我,一再说,“皆苏顶巴叠(谢谢)。”
也是同年10月,缅甸商人第一次到广州参加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我当翻译和接待,带他们洽谈生意,游览广州,品赏广州美食。
1963年我在中山大学外语系毕业后留校工作,在东南亚历史研究室研究缅甸历史,本应有更多机会接触缅甸朋友,但是,由于援越抗美需要,1965年8月我被征调参加解放军,因为在军队工作的关系,我有30多年失去跟缅甸朋友交往的机会,一直到1998年退休以后,才重获机会接触缅甸朋友。
2002年12月,我离别50年后第一次回到出生地缅甸抹谷,见到很多亲戚和缅甸朋友,心里很高兴,特别是经过在缅甸千里追寻,终于能与我思念最多的小时同住一屋、一同上学、一同玩耍的幼年挚友久别重逢,无比快乐。为此我写下十分感人的散文《千里追寻异国童年挚友》,广为流传。以后我每次回缅甸,都跟她和她的子女一家见面,互相就像一家人一样,十分亲切。
宝石城抹谷风景秀丽,山清水秀,山美水美人也美,出了全缅著名的电影明星特特摩乌和歌星兼电影明星吞银德拉普。特特摩乌的父亲跟我同龄,自小就认识我,他的儿媳妇是我的堂侄女,所以他和我久别重逢后亲切交谈,还特意送我一只宝石戒指。吞茵德拉普的母亲是我的小学同学,所以关系也很密切。她母亲在仰光带我到她正在拍电影的现场见面,我们和交谈得和亲切,她请我在泰国餐厅吃饭,还约我到她家去取他演唱的歌碟。
我们常听到或在报刊上看到说中缅胞波情谊深,源远流长,那多半是讲 国与国之间,国家领导人与领导人之间的友谊。但对我来讲,我更看重和发展民间的友谊。跟我交往的缅甸朋友,心地善良淳朴,待人真诚有礼、热情好客,我热情接待过他们,帮助过他们,他们就更热情地回报我,让我我感触很深,让我难忘。这样的事例很多。
大概是2005年,曼德勒有一商人郭萨尼带着儿子来参加广州出口商品交易会,有关单位介绍我给他当翻译,人民币200元一天。但进交易会时,要收翻译入场费一天400元。我知道缅甸人的收入低,请翻译一天要花600元,对缅甸人来讲,是很重的负担。所以我对他说,“我不给你当翻译了,省得你花那么多钱。你儿子懂点英语,进交易会谈生意不会有问题。”一连几天,我还到旅店见他们,帮他们办其他事,如去邮局寄物品,一分钱也不收。正所谓投桃报李,缅甸人对帮助过他的人,也懂得报恩。2006年,我和太太及她的哥嫂四人到曼德勒旅游,我们去拜访郭萨尼,他非常热情地款待我们,在伊洛瓦底江边最好的餐馆请我们吃晚饭,他的太太和四个儿子都来作陪,饭菜非常丰盛,还能边吃饭边观看缅甸歌舞杂技表演。他们的盛情,使我非常感动。以后他送一个儿子到广州暨南大学学习,他和我常来常往,成了好朋友,至今一直保持联系。
有6位缅甸军医来广州第一军医大学附属南方医院进修,同住在校园里,我和他(她)们,交往频繁,讲缅甸话,唱缅甸歌,吃缅甸食品,十分融洽。
还有在广州华南工学院和华南农业大学读书的缅甸研究生,也常有来往。他们结业回缅甸前,我在宾馆设宴为他们践行,赠送纪念礼物,到火车站送行,互相依依不舍。同样是投桃报李和感恩,以后我每次到缅甸,他们在电话里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显得很高兴。不论在仰光还是在曼德勒、彬乌伦、格罗等城镇,他们不论怎么忙,都会抽空来见我,热情接待我。会开车来接我去品赏缅甸餐,带我去游玩,送我所喜爱吃的缅甸食品如凉拌茶叶、鱼汤粉等。这种深情厚谊令人难忘,一定会一直保持下去。
前年,经侨友介绍,我结识缅甸作家、翻译家曼坡埃,多次交谈得很投入,互相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他送给我多本汉译缅的翻译作品,他要把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三国演义》翻译成缅文,应他的要求,我把珍藏的精装本《三国演义》从广州带去送给他。他从我主编的《缅华人物志》里读到我写的《艺术奇才郭南斯》一文,就立即译成缅文,传给其他缅甸作家,使他们了解到郭南斯写了长诗《忆德钦哥都迈大师》,他们对郭南斯的诗作很感兴趣。于是,他向我索取到此长诗,然后翻译成缅文,现正准备印刷出版。在此缅译本的序言中,他详细介绍了我的生平,以及他跟我的交往,不乏对我赞美之词。今年4月,我又到了仰光,他约了缅甸作家、画家、媒体人共5人,到我下榻的旅店同我见面,互相交谈文学创作和文学翻译问题。因为我的缅甸话讲得很好,我们交谈得很方便,没有什么障碍。大家温文尔雅,轻松愉快,互相尊重,互相倾听,谈得很融洽。一缅甸作家问我,“中国作家莫言获得诺贝尔奖,你怎么看?”我也不讳言地回答说,“中国有很多人批判莫言的作品,认为莫言专写中国阴暗的、落后的东西,符合西方的要求,才得诺贝尔奖。有一本小说,书名竟然是大乳房大屁股(缅文直译)。如果有缅甸作家专写缅甸落后的、不好的东西,你们会喜欢吗?”他们回答说当然不喜欢。中缅作家这样自由交谈,可以说是民间友谊的一种体现。
跟我交往的缅甸官员不多,仅有两三位。几年前,受南宁的缅华侨友之托,我和广州的几位缅华侨友,接待因公来广州的缅甸驻广西南宁总领事吴敏吞。我到机场迎接,带他游览广州景点。我和从此成了好朋友,以后他每次来广州,一定会约我见面。2015年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开办东语系缅甸语、柬埔寨语和老挝语班,总领事吴敏吞让我跟他一起作为特邀嘉宾出席开办典礼,受到高规格礼遇和接待。会后我陪他和太太、儿子在广州游览、购物,还到我家卡拉Ok 唱缅甸歌曲。缅甸政府的一位部长到海南省开完会后经广州回缅甸,吴敏吞打电话请我到白云国际机场接他并协助他转机。总领事离任回到仰光后,我们保持联系每逢中缅重大节假日,我们都会在微信上互相祝贺和问候。
早在2008年5月,我参加北京缅甸归侨联谊会成立20周年庆祝活动,跟缅甸大使合影留念,我把我编译的《缅甸歌曲精选》送几本缅甸大使馆官员。后来一使馆官员梭林乌告诉我,大使很高兴收到这本缅甸歌曲集,因为里面有很多他们喜欢的缅甸旧歌,他们自己都没有。后来梭林乌调到缅甸驻香港总领事馆任
职,有一次我们一起参加在澳门缅华泼水节,我们一见如故,十分亲切,他一再请我有机会去香港,就到总领事馆去找他。
我跟缅甸友人的交往,只限于民间的个人情谊,甚少谈及缅甸的政治问题,特别是军人统治的敏感问题。因为我来自中国,他们自然会问及有关中国的情况,我当然会介绍中国改革开放的伟大成就和人民生活的提高,他们会异口同声地用赞扬的口气说,“中国发展得很厉害啊!”我特别介绍了云南省的高速公路和桥梁建设,讲路通财通的道理,指出缅甸要发展经济,必须先解决道路、电力和通讯三大问题。与此同时,我也坦言,中国还存在不少问题,如贪污腐败严重,贫富不均,等等,但我强调,中国共产党、习近平主席坚决反腐,敢把中央和军队的腐败大老虎抓起来清除掉,真有气魄,中国的未来一定会更好。缅甸朋友说,如果缅甸也像中国一样做就好了。
缅甸友人很关心自己国家的民族问题。我说,中国有56个民族,中国的民族政策是积极帮助和扶持各少数民族地区的发展,给很多优惠,比内地还好,全国各民族和睦相处。缅甸朋友会说,如果缅甸也像中国一样对待少数民族,就不会有几十年的内战了。
我感到很快慰的是,我在缅甸除了有很多很多华侨华人亲戚、同学和朋友外,还有不少真诚的缅甸朋友。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不论到哪一个城镇,都有朋友相会,我即使在缅甸停留三四十天,也不会感到孤独和寂寞。我喜欢跟缅甸朋友交往,他们也喜欢跟我交往,而且比好多华人朋友还真挚,还亲切,我很珍惜跟缅甸朋友的民间友情,这友情就像伊江流水一样,一定会长流不息。
2018年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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