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绿色槟榔高脚盆》短编之十二【牛皮垫】
《叶绿色槟榔高脚盆》短编之十二【牛皮垫】
作者:钦钦都 译者:丘文
(一)
一三四O年,直桑蒙月盈后五日,为告居住在曼德勒所有亲戚得知,我们家的“贝西支达纱“在昨天逝世,为这事,带着我的孙子们,回一趟村子吧!我们大家都悲哀欲绝,一定要回来!
甘达
宇直堆村
今天清理书架,从旧文件夾掉出一张字条,練习簿纸张折叠的己很旧了,纸张上这一块那一块渍黃的污迹,使我以为是否是妈的泪痕,笔跡是妈的父亲,我的祖父波甘达的字跡。拼写虽然有错,是前辈们习俗的写法,园园的的字,弯弯的注符,整齐美观。一三四0年的日期,那么定是发生在廾年前的事。不过,在我心中仿佛发生在昨前天。思念祖父和家乡,缠绕这字条内含着的故事,沁入了我的心扉。
那个时候我最多是个三年级小学生,在曼德勒郊区一间小学上课,上课钟刚响不久,妈哭丧着来到学校门口,问校方请了假把我领回家,我当时只是跟着却不知发生了代么?看见妈哭我也目明其妙地哭,我至今记得。
“贝西支去世了,爸那边来了信,我们回乡去。”
握着一张圻叠的纸张,泪珠涮涮直流的妈的脸,我呆视着并幼稚地意味到,会有一件什么样的损失发生。我们兄弟姐妹都要回乡了。贝西支去世我混着伤心悲哀,听说要回乡却感到欢喜。那时哪有比回乡更快乐的事。我实在高兴得不得了。
(二)
趁着<盛温帽>号渡船,我们当天就回到乡下。摩托船靠岸走过热炎炎的沙滩,我们并不有旅途困累的感觉,越过宽阔的沙滩,葱绿花生地迎接了我们,看见在花生地间隔的田种着的玉米,我急步跑向玉米地,用手触碰刚从梗里冒出的嫩嫩的王米苞,妈就……
“嘿……别碰,还不成熟,要想收一粒玉米苞不是容易的事,农民愿意让果实,却很爱惜幼果。不要採嫩嫩的幼果。”
我也并不是无知到有心要去採嫩嫩的玉米苞,只是想用手摸一摸,那从玉米梗间露出的一丝细须和小玉米苞。在村里我们之所以感到高兴,也就因为能在花生地里,玉米田中自由自在奔跑,还有放牛,现在我们每到假期回乡放牧的外祖父的宝贝贝西支去世了,这么一想我都想哭出声。
“贝西支没了!”
我和妈一进入村,看到的听到的,尽有的亲戚都随着我们。屋前大逻望子树下,看到外祖父用粗布巾包头,吸着玉米叶大烟,平时我们回村爷爷会到村头接,这次看到静肃地坐在长椅上的爷爷,不由悲从中来。
“爷……爷爷!”
我们几个孙儿跑去抱着爷爷,同时听到屋里传来大姨妈的哭声。
“哎哟……贝西支呀……你的朋友都到了,醒来看看,跟着他们到山里去吃嫩细呀!蹦跳嬉耍呀!贝西支。”
大姨妈一开腔,来到爷爷園里的亲戚们像是预先约定,哇一声噫地齐声哭了。有些为贝西支的逝世而悲,有些是为看着同来的亲戚哭泣受感染跟着流泪。我们村里的人一听到布施棚大鼓一响,就都会流泪悲嚎。会为不曾举行过布施而逝去的,所有的婆婆公公,忆念他们而悲泣。据我所知,亲戚里如有一人开始哭了,其他人也会跟着,己经成为我们村的传统。哭声充撒之后,搂着我们的爷爷,身躯都抖动了一下,把我们轻轻推开,起身向村里走去。
“来,来,还得让我的孙子们瞻看贝西支的遗容。”
大姨妈把我们一众人带到屋北平地的一角,大芒果树下,这芒果叫做<烏逊>种,是爷爷的爷爷从远处引进的一棵小树,后来成为了全村繁植的果树,命名<烏逊>树,村民给叫<烏逊>芒果。这树是贝西支的绑柱,烏逊芒果树和贝西支是分不开的。
在大芒果树下,四边钉在短桩正在熏干的贝西支湿湿的外皮,在阳光下伸展躺卧着,是贝西支在晒太阳吗,没了生命的牛皮迎接了我们,妈噫地一声带头哭了,我们当然也跟着哭。在我们前面没了肉体身躯倒在哪儿的,不就是我们每次回村,欢愉亲诺地放牧同耍的好伙伴。
(三)
市学校放假我们多半都在村里过,一早吃一点本村早点,就到野外去,我们把有田地的地方叫做野外,我们的工作是放牧贝西支,这种时段其他的牛都在工作,贝西支已是一只不堪胜任工作的老牛,爷爷对这没能力工作的老牛贝西支,还很是担心没有让它吃饱,対于贝西爷爷的关爱有所过份,大家都这么认为。
“大傢伙们,要让贝西支吃饱。”
经常这么吩咐。我虽然无法猜测贝西支的岁数,在我知晓事情时,贝西支已诚诚恳恳地为我们工作了。据我所知,耕田是它,拉车也是它,就是拉榨油磨盘也是贝西支。
“贝西支呀,不用想其它,一切都由它领着干。”
这是爷爷经常骄傲地称赞贝西支的一句话。万一有人问及贝西支的卖价,爷爷会气得满脸红胀。
“什么东西?你这是怎么说的,贝西支是我园里生的所有的牛中最強壮的,三岁就服工养我们,我永不会出卖,贝西支不是肉牛,以后,永远别在我面前讲这种话。”
爷爷不用说会把日见苍老的贝西支卖掉,只要见到老牛有不悦的脸色,就会抚头抚背抚摸安慰。
“身体不舒服吗?大个子。晚上爸给你吃药。”
爷爷的话贝西支似乎懂得,会张园眼球望着他。这时我会摸着贝西支沾滿泥土的皮肤。我曾问过爷爷。
“爷……贝西支是不是快要死了?”
我记得当时爷爷脸色都变了,轻拍我的脑门把我叫到离开贝西支远的地方。
“我告许你孙女瑞布,以后不要在贝西支前面问这种话,贝西支懂得听人语,知道吗,孙女!”
“是吗?爷。”
贝西支懂人语,我虽然不很了然,仿佛有点感受。
“牛也跟人类一样有知觉,有感应,我的孙女。我们村里有一个不成文的信仰,每天早上不能刮饭锅里的锅巴,牛会流泪。它们会认为我们付出的劳动,都供不了主人吃饱饭,牛们会有这样的感觉。从而可见,牛也懂人语,人的所作所为它们都能有感觉,孙子。”
当天晚上我们傍晚木榻围的主题故事,就是贝西支的过去。孙子们在村子的日子,爷爷每到傍晚,从没缺过为大家讲故事。爷爷的故事不是我贯于听到的那些寓言,我记意尤新,是爷爷小时生活的回忆,日军进侵村里的事,还有爷爷常说的战乱时期的事,多姿多釆,内容丰富多样。就是因为有能说会道的爷爷,这些至今深铭我的心。
“贝西支出生的那天,屋头的大露兜树花开得好旺,月初四个晚上月不甚亮,但下的是雄牛崽,大露兜花香特别浓冽,那晚爷爷特别高兴,贝西支一生下就是強壮魏梧的牛崽,具有好牛应备的各种像徵,到了年龄夽上轭就能工作的牛,嗯……在要为它夽轭开始训练,媚丹她们还在吮乳,贝西支一进田就欢欣得不得了。爷爷知道了,好兆头已呈现,多壮的牛呀只须它一只就可完成深耕细作。启用它后爷就得多置地,产量也不断增多,是只旺运的牛,嗯……现在它老了,如果现在给它套上轭,可能还会拼了命的,爷爷为你们送去的铅笔,练习本,就是贝西支争的钱买的,贝西支是你们的恩人,你们要记着。”
现在爷爷最为珍惜的,痛爱的我们家的贝西支没了。
贝西支辞世时,依据村俗,一些年轻人要折解屍身,就是怕爷爷,他们迟迟不敢动手。爷爷比得到牛肉更想保留贝西支的皮,所以允许了宰割的工作。那天晚上爷爷不在村里,到东“志都”,“那瀑挨”村他妹家去,他吩咐侄儿哥名桑,贝西支不出肉不要紧,但要大家保证牛皮的完整漂亮。隔天爷爷回家,贝西支的皮舒展在那迎接了他。牛去世时还能控制着不哭的爷爷,此时像一个小孩嚎声大哭。这是大姨妈告诉我们的。
此时要我们回村的事,是为悼念贝西支,要在村中举行布施,那天村头寺庙主持大师宇德卡的禅位下,铺了贝西支的革皮,直到今天还映现在我的眼中。主持大师宣诵经文时,说牛是人类的恩人,我也铭记在心,从那天起我们全家不再吃牛肉。虽然不是为了对贝西支的崇拜,是我们全家人讨论之后的共识。
起初为了那些化斋僧侶休息,把贝西支的皮鋪在那儿,后来爷爷自已日夜铺着坐。
“人也好,獸类也好,都有一定对恩惠的感知,要珍惜这种感恩之心,孙儿们。不能有用时用,不用时就敝弃不顾,这事永不可做。直到把它的皮做成垫子,贝西支争钱养活我们的忠贞不渝,从无二心,在人类中也会有这样忠诚的人,这种典型叫“皮坐垫”,记着。对这样的忠贞之士我们不可冒犯,自已也要努力养成为“皮坐垫”的品德。听到吗。”
有关贝西支爷爷说过的诸多金科玉律中的”皮坐垫”,使我永世难忘。这话的意思有多深遂,是到了成年才慢慢得到领悟。
就如爷爷所说,在世上也有如贝西支般的人呀,我思考着,但是连像”皮坐垫”那样在人类环境中都用不上的人呢?他们在我们的周边又可能有多少?这也许是我的过虑。
如今在我们衬,可能再也没有像贝西支那么好运的牛只了。那个年代不要说人,连牛都会被珍惜的时代。现在就是园产小崽牛,如得高价就不会疼惜就卖了,正使用的,依赖着的也一样,到了无力劳作出賣的,有的是被詐骗去的,最坏的情况是在牛只老了,无法工作就残忍地做为肉牛卖的。
有个时候我回村,大姨妈告诉我一件事,使我内心受到很大的刺激。
“家里的大灰牛,我不忍心卖,但不卖又没钱买只壮牛,只好和牵牛手换一只较壮的牛,给了一点补贴。那个晚我……到“淦克”那边过夜。巧事经常会发生,我以为事倩该过了,但就在“甘都西”园又遇上,看见大灰牛打上了印,我的心就像爆列了般痛。”
这么说比起现时代的牛,我们小时候的贝西支,为牛还算值得,可是现在贝西支的皮也不复存在了,牛皮吗,时日一久,虫蛆腐蚀,己是坏了。可贝西支的名还被铭记。
我们也根据自己的际遇,自已的环境在生活中不断争扎,有时都会忘了”牛皮垫”的事,现在还是发现了做为记念的爷爷的亲笔便条,才又引起我的悲伤的回忆。我们之后的人们呢,看见这便条会明白其中深邃的内涵吗?尤其是我们说的“牛皮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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