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玉约我面谈

洛杉矶 叶国治 2012.5.1

    朱仲玉先生1948年来到缅甸，起先在《中华商报》当编辑。一年后转到《新仰光报》工作，并在华侨中学兼任文史教员。1952年回国。他在仰光时间很短，但他在缅华报界，教育界，文壇都作出成绩。希望研究缅华历史的人给予注意。

（一）

    朱仲玉是一个刻苦自励，奋发成材的人。十一岁以前。在绍兴家乡中学附小读书。抗日战争爆发，父亲失业。朱仲玉只好到上海投靠姐姐。姐姐也穷，只好跟着邻居去卖菜，后经人介绍到一间镜子厂当童工，不久又转到一家电器商店做学徒。他在艰苦的环境里，每晚坚持温习带在身边的小学课本。

    日军沦陷上海后，他跟着一批大孩子偷跑出来，步行到江西赣州，考入国立第十九中学，才读高二年级。抗战胜利，朱仲玉回到上海，以同等学历考入上海政法学院，只读了一学期，因物价通胀，奖学金不能维持生活，他只好辍学去当小学教师。从此刻苦自学，业余练习写稿，讽刺和抨击国民政府的腐败。他的激进行动引起了特务的注意，上了黑名单。有人把他将要被捕的消息传给他，他在友人帮助下逃离上海。

（二）

    朱仲玉在赣州第十九中学念书时，他给《正气日报》投稿，著名报人曹聚仁当总编辑。有一天，朱仲玉到报社去，有人给他介绍，曹聚仁先生热情地和他谈话，问他在那间学校读书？几年级？多大年龄？当曹聚仁知道这个十五岁少年有过当学徒经历，受过苦难，是从日寇魔掌下逃出来时，立刻大大鼓励。这次谈话影响了朱仲玉的一生。

    抗战胜利后，曹聚仁转到上海《前线日报》当主笔。朱仲玉跟这位恩师来往就比较多了，经常上门求教。当朱仲玉把自己遭遇特务暗算的事请恩师帮忙时，曹聚仁介绍他到缅甸仰光《中华商报》工作，并写了封介绍信，还通过曹的老友叶公超给办了出国护照，朱仲玉便逃离魔爪，到了仰光。

（三）

    1949年1月1日，仰光《中华商报》创刊。这份报纸以“中立”的立场出现。董事长是曹凤美，社长是曹缵卿。可能资本较雄厚，报纸的纸质，印刷，排版都令人有醒目舒服之感。因为有稿费，所以副刊内容也易吸引人。我记得有一个转栏《鹰毛扇》，以语丝形式针砭时事，每个豆腐块几十字，又酸又辣，幽默讽刺。还有一篇连载小说，描写一个流亡学生的遭遇，我爱看。但因为是断断续续，所以印象不深，不知是否朱先生的著作？

    我向《中华商报》投过几篇稿。得到十几个卢比的稿费。我去五十尺路领稿费时，见到中六班的曹瑞文同学，他奇怪，怎么会是我？

    10月的一天，我接到《中华商报》的通知，要我到编辑部面谈。我很高兴，去了。

    一间明亮洁净的会议室，一张小长桌，几张椅子。一个中等身材，上身白襯衫，皮肤润白的年青人，讲一口带江浙口音的国语。他自我介绍叫朱仲玉。

    我一个瘦小的不修边幅的少年，黄卡矶短裤，赤脚套一付木屐。

    （我现在算了算，他23岁，我16岁。想起当年曹聚仁40岁，朱仲玉15岁。报馆编辑和一个习作者谈话，有点意思！）

    他问我在哪间学校读书？几年级？学校里喜欢投稿的同学多不多？毕业后做些什么？我都一一回答。当然。起先有些拘束，在他的热情亲切的态度下，我也随和起来。

    他鼓励我多读书，多写稿。他说缅华写稿的人很少，多写，文章就写得好。文章多，我们的报纸就办得更好。

    他问我毕业后做什么？我说，我回国，上学。他说，中国现在刚解放，老百姓生活还很苦。他要我缓一些时候再回国。我说我的护照已办好。祖国生活苦，我不怕。

    这一次谈话后，我们再也没有见面。也断了联系。

（四）

    朱仲玉认识了《人民报》的李军后，同行成了朋友。李军告诉他，在政治斗争中，第三条道路是走不通的。应当旗帜鲜明地站在进步阵营一边。后来，朱仲玉逐渐醒悟，转到《新仰光报》工作，参加缅华爱国民主运动。他还到华中兼任文史教员。他的积极参与行动，遭到右派妒恨，在回家的路上遭到突然袭击。

    1951年，朱仲玉在妻子分娩后不久，全家回国，开始了新的生活。他被派到西北地区教书，文革后，调回北京师范大学担任历史教授。晚年，任北京文史研究馆馆员兼《北京文史》主编。
朱仲玉的一生，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环境，他坚持不懈，研究学问，写了很多历史著作。并且还当过硕士研究生的导师。他的历史著作，在海峡两岸都有很高赞誉。

    朱仲玉的治学和教学精神，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

    可惜自从1949年和他分别后，断了消息。直到我移民美国后，在2000年时才知道他在北师大任教。

    2005年，他写完《中国通史故事》系列丛书后，不久去世。

    仅以此文，纪念我人生路上一位导师。


注：相关文章请浏览以下网址：http://baike.baidu.com/view/1570046.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