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爱的斯宾诺莎老前辈：

    环视老前辈晚年安居乐业的荷兰海牙：市中心有国会（Binnenhof），国会北部是豪华的王家贵族区（有王宫，王家花园，王家马房，王府街），国会前设有政治狱——您的挚友律师与执政官De Wit两兄弟，就因主张荷兰民主共和而先被囚禁在这狱里，1672年8月20日，就在这狱前大广场被极端保皇派斩手割舌虐待凌辱致死。

   我就沿着杀人大广场东观西望徐徐南行，右拐后再向左转入简陋的Paviljoengracht街，就走到老前辈的住家了——您自1671年就心安理得地居住在这平民区小住房，您家前的街以您老前辈来命名，现在就叫斯宾诺莎街。

    在平民区您住屋前，您大思想家斯宾诺莎石像，长年累月总是在静坐沉思——不管左边是红尘滚滚的红灯区，也不管鸟雀乌鸦时常在您头上唧唧喳喳并大便小便。

   我南洋老华人在您的石像前默默呆立、欲泣欲诉、流连忘返。我在鸟雀唧唧声中，追思您的生平，回味您的哲理——迷迷糊糊，似懂非懂。

   您是犹太后裔，而在下乃炎黄子孙——您我都是乱世海外孤儿，任人宰割欺凌。您父亲被西班牙国王与天主教迫害而逃到宽容的荷兰安身立命，而南洋老华侨华人当年惨遭迫害屠宰，我们虽大难不死，却走投无路——即使是南洋土生土长，即使大学时期曾上山下乡服务，即使毕业后为当地工业发展效劳，唯神佛保佑命大不该死的，才没丧命于当年暴徒的屠华刀下。我至今仍然历历在目：屠华暴徒们如何拳打脚踢、乱棍交加、用匕首刺刀力逼老华人华侨趴跪地上骂自己是几那狗………

    荷兰收容您的师辈——法国大思想家笛卡尔（Descartes 1596-1650）之类异见分子，也接纳老前辈这样走投无路的犹太难民。而当年南洋反华黑暗时期，华人华侨炎黄子孙家店被烧毁、财产被洗劫、男女老少被臭骂吐口水追打追杀扫地出门，却无人敢伸出同情的手、更无人胆敢过问人权何在……。您1632年11月24日在阿姆斯特丹生下来就行不改Spinoza姓, 坐不改Benedictus拉丁名——您不用因为犹太裔而受血统原罪。

    而当年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生活的南洋老华侨华人呢？

    呜呼！若其上代坚持生为中国人死为中国鬼，并要子女坚持华人姓名、中华文化与精神，那就注定该是最倒霉的当地贱民了——南洋伯们的勤工俭学子女既无资格学科技为当地建国兴天下，连上山下乡为当地贫民服务也都受到半殖民半封建当局歧视鄙视………

    哀哉！老南洋华侨华人斑斑血泪往事，真不堪回首！天方夜谭一千零一夜也说不完！

   不老生常谈了，改谈能建国兴天下的数理化科技——尤其哲学吧！

   您向我们展示：推理可以作为知识来源。 您从某些前提 (premises)，运用理智推理而演绎出真理结论。

   比如：您我都学几何——研究空间关系的数学。不同的是：我费九牛二虎之力刻苦学习，却仅仅做到高分回答中学大学的各种几何学的提问与考试，让几何老师们满意而获得年年升班。而您呢，却能运用所学到的几何原理，建立起开天辟地的哲学体系——您我同样学习，成就却是您展翅上天，而我却爬行在地。

   您绝少想到死亡。您用博大精深的智慧，平平淡淡地对待死亡。对被统治者扭曲的现实人生，您一有空就在不断沉思——废寝忘食，不知人间何月何日。

   您话不多，但一开口就石破天惊：

   * 无知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 智慧不是对死的默念，而是对活的沉思。

   * 神即自然。

   您的理性自由论不同凡响：

   * 世界是必然性统治的世界。

   * 自由就是对必然的认识。

   * 自由人就是纯依理性的指导而生活的人。

   * 理性是从自然王国走向必然王国的桥梁。

   * 没有理智，决不会有理性的生活。

   您在“伦理学”（Ethics）一鸣惊人：

   * 一切事物都受必然性所决定而以一定方式存在和运作。

   * 正如光既暴露了自身，又暴露了周围的黑暗一样——真理既是自身的标准，又是虚假的标准。

    我常常想：能与您这“自由人”平起平坐的中国古人，应是“逍遥仙”庄子。庄子追求无待、无累、无患，宁于祸福、虚于恬淡，循天之理，谨于去就——证实了“至德者合于天德”的生活。

   我真佩服您、尊敬您哟：

   您一生独立自考，您一生坚持真理，您一生永不妥协——因而得罪了亲朋戚友左邻右舍方方面面的人。

   于是乎，您年纪轻轻就被驱逐出犹太教堂，被赶出家门，被拒绝继承遗产，被不平等对待。

   于是乎，在社会上、在工作上、在世俗生活圈子里，您总遭人白眼、唾骂、殴打，极端教徒为表愚忠出名，竟然操刀暗杀您……

   对这一切一切，您处变不惊，您平静地默默承受，以平常心对待，既无怨也无哎。

   虽然您靠打磨光学镜片维生，虽然您寄人篱下过俭朴生活，然而，您安居乐业、不亢不卑、还天才地总结出光芒万丈的哲理：

   * 观万物于永恒相中（sub specie aeternitatis）。

   * 宇宙间只有一种实体——那就是作为整体的宇宙本身，而上帝和宇宙就是一回事。

   * 包括人类在内的世间万物，无不努力（拉丁文：conatus）维护自己的生存权——这是万物本性。

   * 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的本性就是要自我保存。因此，追求个人利益乃是人的最高自然权利，是人性的普遍规律和唯一的道德基础。由此出发，善与恶的标准就基于是否有利于自我保存。人的最大快乐是获得至善，而获得至善就意味着人的心灵与真实自然获得完全的一致。

   呜呼！1677年2月21日您才45岁——因硅肺（磨镜职业症）而就在这海牙平民区小屋内飘离人世了！

   虽然荷兰王室与保皇派杀害了您那主张民主共和的挚友De Wit兄弟，虽然一般人因不了解您而对您嬉笑怒骂殴打……，然而，荷兰王室与其拥护者、民主共和党员、为衣食忙碌的平民百姓普罗大众等，上上下下无不哀悼您——欧洲各大学精英名流敬重您的智慧，荷兰德国奥地利王室与贵族佩服您的人格，朴实的劳苦民众喜欢您的慈悲温情与平易近人，大家都自动加入送葬的人群，不同信仰的人聚集到您这异教徒墓旁——大家痛失斯人！

   在您的两百周年忌日，世界各地知识界人士自动捐建了您的全身石像——从来没有任何纪念碑是建造在如此宽广的博爱底座上。

   您的沉思肖像，我无意中发现就印在近代荷兰1000盾大钞票上。

   虽然，诅咒“上帝已经死亡”的德国哲学家、诗人、散文家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1844-1900）说：“最后一个基督徒已在十字架上死去了！可他忘记了斯宾诺莎”，

    然而，很多人公认：您是近代最伟大的犹太人和最伟大的哲学家！

   德国大思想家黑格尔（Hegel 1770-1831）击节激赏您的哲理，他尤其五体投地于您的人格。他如此昭告天下：

   “要達到斯賓諾莎的哲學成就是不容易的，要達到斯賓諾莎的人格是不可能的”。

       好了！敬爱的斯宾诺莎老前辈！由于团友们在购物闹市美食店翘首等着我不迟到——我只得依依不舍地告别您了！

   久久沉思于您石像前并无限敬重您的

   缅甸华族 貌强 Maung Chan

    敬禀于2016年6月24日